
舊夢花事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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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郎騎竹馬來 繞床弄青梅)
四更,我被媽媽們叫了起,穿上喜慶的粉色挑花褂子,喝了碗清粥后就要替出嫁的二姐陪房了。
長長的回廊上早早掛上了大紅燈籠,昨夜那場細(xì)雨不依不饒,下到現(xiàn)在仍未停。我鞋襪漸濕,不禁停下,想著人回去拿些換洗物件。前頭領(lǐng)路媽媽回過頭來催促,并告知其他房的小姐們早已等候,二姐念我年幼,才許我多睡了一刻。
我心下計較,二姐斷是一向待我好,可有些事情終是遷就不得。
媽媽見我駐足不語,想我任性慣了,便吩咐了人回去拿干凈的鞋襪,隨后與我說道:“宅子里頭的小姐多,現(xiàn)下都在二小姐房里陪房,六更天二姑爺就要來接了,這家長里短來,家長里短去的,三小姐能與二小姐說體己話的時間就不多了?!?
我心中苦澀,蕭景??v使如今他已是夏侯家的二姑爺,我仍是放不下心里的不甘叫他一聲姐夫。遙記很早以前,兩家長輩玩笑,雖夏侯家里女兒多,要許給他的終究是我……
不知不覺已到二姐門前,媽媽掀開厚厚的簾子,一股摻著鴨梨香的暖流撲面而來,房中小姐們停住了說笑聲,見我進(jìn)來并不招呼,三三兩兩的擠眉弄眼,想來我今日又有哪里不妥。
二姐坐在大紅色娟紗屏風(fēng)后,我隱約瞧見她滿面紅妝,淺笑悠然。華貴的嫁衣上金線作紋,胸前掛著大塊漢白玉玨,還有她身后那大副的鴛鴦錦帳,據(jù)說是她親自繡的。
她招了招手,讓我過去。我向前走了兩步便駐足,只聽喜婆說這樣不合規(guī)矩,會折了新娘子的福分。
我的教養(yǎng)媽媽也趁機(jī)說道:“方才三小姐濕了鞋襪,未免著涼,還許老奴帶三小姐去偏廳換下。”如此為我解了圍。
偏廳與前廳不過隔著一道黃梨木屏風(fēng),我聽見有人說我言行舉止遲鈍愚笨,二姐為我教訓(xùn)她們道:“阿瑾兒時聰明伶俐,若不是當(dāng)年傷了腦袋,只怕如今在座姐妹們是誰也不及的。當(dāng)初大姐嫁與恭順侯爺時曾對我千叮萬囑,要顧好長房小妹,而今我也要嫁作他人為婦,還望眾姐妹往后多加體諒照顧,切莫忘記,阿瑾是長房嫡三女。”
二姐向來威嚴(yán),眾小姐急急稱是,喜婆也勸道:“大喜日子,新婦切莫動氣?!?
我走了出去,二姐連忙給我指了個離她近的位置,我心中何嘗能不感動,見她從屏風(fēng)后伸出手來,我連忙握住:“姐姐……”眼里除了淚水還有不舍之情
她輕聲哄我:“別哭,來日若是想二姐,便遞了拜訪帖子來景王府,二姐就派車來接你?!?
我點(diǎn)著頭,她又囑咐道:“平日里別和姐妹們鬧別扭,把小性子收起來,你也到及笄之年了,用不了多久也是要嫁人的,得拿出世家小姐應(yīng)有的氣度來,莫讓人小瞧了。”
正說著,外頭突然響起了鑼鼓嗩吶聲,小姐們一個個站起來,墊著腳尖朝外頭望,嘴里叫著來了來了。
二姐松開我的手,欣喜地朝喜婆道:“快給我戴上蓋頭?!?
我手里捏著二姐的余溫,不知所措的站起來,喜婆叫我將二姐扶到床前,我感受著二姐的激動,只因她的手微微顫抖。門外也響起了鞭炮聲,我聽見蕭景著急地叫道:“開門!求諸位小姐行行好,快開門!”姐妹們壓著門不讓進(jìn),直叫外頭的新郎塞紅包,二姐也輕笑著,我心中忽而一掃之前的郁悶,在這場戲里,也許,我才是格格不入的那個人。
目送著二姐上了花轎,母親欣慰的撫著我的頭:“什么時候我們阿瑾長大了,嫁人了,能這樣送你的,便只有我了?!?
是啊,大姐出嫁時有我和二姐相送,二姐出嫁有我相送,等到我出嫁便再也沒有嫡親姐妹相送了。
我輕輕的靠在母親身上,說:“那阿瑾便不嫁人了。”我舍不得母親獨(dú)自一人站在這里。
今日是二姐三朝回門,婆家譴了二姐嫂子來隨門,帶了好些回門禮來,各房小姐駐足在正廳與后院交界的拱門前,伸著腦袋的往外望,她們是沒資格去見禮的,只有在回門宴時才能瞻仰一眼。
媽媽帶著我走過拱門,再次提醒道:“三小姐是景王妃的嫡親姐妹,景王嫂子陪回門就是來探門風(fēng)的,三小姐切記言行舉止要規(guī)矩妥帖,王府里才不會小瞧,景王妃往后年月才好過。”
我點(diǎn)點(diǎn)頭,隨著媽媽來到正廳廊下,等候召喚,侍女們不時替我整理著衣裙,這件淡黃色配嫣紅褂子的羅裙,是大姐昨天派人送過來的,吩咐了二姐回門之日去見禮時一定要穿。而我并不喜歡這花色,我自己的衣服并非上不得臺面,為何就不能穿呢?
屋里景王嫂子與父親母親家長里短的說著,不時一兩句傳到我耳朵里。
“景王與景王妃是天作之合,自古聯(lián)姻哪有這般兩人相惜的佳緣?!?
“如今時局不穩(wěn),唯有咱們幾家報團(tuán)取暖才能長久啊?!?
“聽說恭順侯近日被稱抱病,圣上命他府里養(yǎng)病不得外出,不知恭順侯夫人可有來過什么消息?”
“聽說鎮(zhèn)軍將軍許重華大破蕪軍,想來也快班師回朝,將軍不過剛及弱冠,后府無正,若能與夏侯府結(jié)成連理之好,于我等可是一大助力呀?!?
站了兩刻,我雙腿已是疲軟,伸手拉了拉媽媽的柚子:“要不通報一聲吧?我站不住了。”
媽媽面露難色,勸慰我道:“小姐再等一會兒,夫人很快就召見了?!?
正說著,一個長相極聰慧的女子出來笑著問道:“三小姐可是等急了?夫人請您進(jìn)去呢?!?
我一臉窘迫,想來是我說話太過大聲了。
隨著媽媽進(jìn)去,由著指導(dǎo)依次向景王與二姐見禮請安,后向景王嫂子與父母見禮。
拜見景王嫂子時,她直盯著我瞧,隨后將手腕上的翡翠鐲子賞給了我,還笑道:“三小姐眉清目秀,配上這嫣紅纏銀絲的褂子更是面如挑花,煞是可人。這是恭順侯夫人賞的吧?”
我點(diǎn)點(diǎn)頭,景王嫂子淡笑著松開我的手,父親起身立即邀請道:“后堂已備好薄酒,請王爺王妃,夫人移步用膳?!?
我本是要隨著母親身后一起去的,誰知母親卻突然拉住我,極其小聲地道:“你隨它房姐妹一起去,等會兒就坐偏桌罷?!?
我心里一顫,遂問道:“母親?阿瑾做錯什么了嗎?”
母親卻不理我,朝媽媽使了個眼色后,趕著父親他們而去。
后來媽媽告訴我,夫人問話,我怎可點(diǎn)頭回應(yīng),敷衍了事。既不夠大方,也過于失禮。
可我該說什么呢?我沒有大姐那般伶俐討巧,也沒有二姐聰慧皎潔。逢人問話向來只知回應(yīng),不懂如何尓宛迎逢,誠如它房姐妹所形容,愚笨遲鈍。
我問媽媽,兒時我從樹上跌落以前,是否也較之如今一般?媽媽告訴我,那時的我極其討喜,對人對事從善如流,面見親貴毫不露怯,比之大姐二姐過之不及。
想來我是回不到以前那般了,那一摔,將我八歲之前的記憶摔得支離破碎,只留住一些片面,供我懷想……
后堂五張大圓桌分部有序,正中是景王與父母親一干人所座,右側(cè)則是它房夫人與伯父所座,左側(cè)兩張圓桌,則是家中兄弟姐妹坐著,外堂則是景王府隨行的媽媽與大丫鬟坐著。
見我沒座主座陪侍,家里姐妹少不得奚落我一番,我早已習(xí)慣,從而置若罔聞。
蕭景當(dāng)真待姐姐極好,親自為姐姐布菜,兩人不時耳語輕笑。印象中他向來溫柔,喜歡說笑,極會照顧人。不像另一個,常常繃著臉,不會笑也不說話,總是怯生生的盯著人。
我突然驚悟,我印象里是有這么一個人的,仿佛認(rèn)識多年,與蕭景形影不離,年歲相當(dāng)。可我就是記不得那人是誰了。
耳邊是誰說了句景王嫂子不得了,我回神,轉(zhuǎn)過頭去,只聽二房的大小姐得意地說這是二姨打聽到的,便開始說起了景王嫂子的事。
“人人都知道景王有位了不得的嫂子,卻不知道趙媛是誰。據(jù)說當(dāng)年要不是景王兄長摔傷了腿,哪里輪得到他蕭景承襲景王之位?趙媛本是景王府一名謀士之女,后來成了景王兄長的妾室,又因景王兄長未娶正室,這趙媛成了他唯一的女人,才有了今日的名氣。雖說趙媛只頂著個妾室的名分,可你們瞧瞧,人家不論隨從還是行頭都是正室夫人的派頭。老景王妃對她也是極其欣賞,王府中各個事項(xiàng)全交由她來打理。你們個個羨慕長房二小姐嫁得好,豈知她不過是個空架子。現(xiàn)下是新婚燕爾,惹人艷羨,日子長了必然也哀戚?!?
“不可能!”我一時沖動,便忘了場合站起來指著她道:“你不要胡說!”
原本一片歡聲笑語,被我這么一叫,霎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向我,我這才意識到自己闖禍,愣頭愣腦地站在原地,直到媽媽扶住我,朝我使眼色道:“三小姐又頭暈了是不是?讓老奴扶您回房歇息吧?!?
母親面色已是難堪至極,景王嫂子毫不介意的笑道:“聽聞三小姐曾受過傷,如是遺留了些病癥,還是要細(xì)心照料才是,切莫疾言厲色。”
父親低頭一笑:“幼女無狀,還勞夫人掛牽,老夫慚愧?!闭f完,父親朝媽媽點(diǎn)點(diǎn)頭,媽媽便立刻攜了我向景王嫂子謝禮,隨后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