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章節(jié)
書友吧第1章 朱檐驚夢
睜開眼的瞬間,九枝鎏金燭臺上的火光正微微搖曳。十二重鮫綃帳外,銅雀銜環(huán)的熏爐吐著青煙,沉水香裹著初晨的濕氣,在雕花窗欞透入的曦光里浮沉。
“殿下可是醒了?”羅帳外傳來少女清脆的嗓音,藕荷色宮裝的婢女捧著鎏金面盆跪在踏腳上,“卯時三刻了,今日要往慈元殿請安?!?
云知意猛地攥緊錦被。掌心蜀錦細(xì)膩的紋理硌著指尖,被面上金線繡的纏枝牡丹在晨光中刺得眼睛發(fā)疼。她分明記得前一瞬還在波音787的舷窗旁,父親板著臉沒收她手中的《云朔紀(jì)年》,母親將冰鎮(zhèn)檸檬水推到她與小桌板之間……
“請殿下抬手。”
冰涼的絞金帕子貼上手腕,激得她一個哆嗦。銅鏡里映出張稚氣未脫的臉,杏眼下方綴著顆淺褐淚痣,儼然是她小學(xué)畢業(yè)照上的模樣。只是此刻滿頭青絲被綰成雙鬟,珊瑚珠花壓著碎發(fā),茜色羅裙外罩著泥金紗帔子。
“前兒官家還說,公主及笄前不必日日請安?!蹦觊L些的宮女捧著鎏金茶甌過來,腕間翡翠鐲子碰著汝窯瓷盞叮咚作響,“偏生殿下孝順……”
云知意盯著茶湯里晃動的影子。這是《昭寧舊事》里的對白,那本被她翻爛的宮斗小說第三章,嘉寧公主初次出場時的場景。她突然抓住宮女的手:“今歲可是昭寧十二年?”
“殿下夢魘了?”翡翠鐲子“當(dāng)”地磕在案幾上,“自是先帝永昌十二年禪位,今上改元……”
銅鏡“咣當(dāng)”倒地。云知意看著鏡中扭曲的稚嫩面孔,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飛機(jī)失事了?父母在哪?原著里根本沒有嘉寧公主成年后的記載,要么早夭要么……
“更衣。”她聽見自己嘶啞的聲音,“去慈元殿?!?
六名宮女捧著漱盂、香盒魚貫而入。纏枝牡丹紋的帔子換成正經(jīng)的蹙金繡鸞紋大衫,腰間玉革帶卻怎么也系不合。云知意盯著顫抖的手指,忽然想起原著里皇后最厭衣冠不整。那個因皇子夭折而瘋癲的女人,曾用金簪將梳頭宮女的眼睛……
“殿下?”
她猛地回神。菱花鏡里映著窗外一隅天空,恰有孤雁掠過九脊歇山頂。這分明是書中描寫過的慈元殿鴟吻,那對據(jù)說用叛將骨灰燒制的琉璃獸正張著獠牙。
晨鐘忽響。云知意數(shù)著心跳邁出門檻,漢白玉階上的露水浸透了絲履。抬輦的太監(jiān)肩膀繡著螭紋,恰是原著里皇帝暗衛(wèi)的標(biāo)志。她死死攥住袖中的玉禁步,冰涼的谷紋硌得掌心生疼。
若這是那本小說,那此刻父親母親……還活著嗎?
慈元殿的檀香比公主寢宮更濃,沉甸甸地壓在呼吸里。云知意垂首踏入殿中,余光瞥見織金地毯上蜿蜒的寶相花紋,這是原著里皇后最愛的波斯貢品,據(jù)說鋪了整整三十丈。
“兒臣請母后安。”她照著記憶里的禮儀下拜,額頭幾乎觸到冰冷的金磚。
殿內(nèi)靜得可怕。
鳳座上的女人沒有立即叫起。云知意盯著地毯縫隙里一粒未掃凈的香灰,心跳震得耳膜發(fā)疼。她忽然想起原著里皇后用茶盞砸死宮女的描寫,那汝窯天青釉的碎片,是怎樣生生嵌進(jìn)少女眉骨的。
“起來吧?!?
聲音比想象中沉穩(wěn)。云知意抬頭,看見一雙熟悉的眼睛?;屎蟠髦砒P銜珠的步搖,絳紗袍上金線密繡著山河紋,可那微微發(fā)顫的指尖,分明是母親攥著飛機(jī)安全帶時的弧度。
宮女捧來纏枝葡萄紋銀盤,里頭盛著西域進(jìn)貢的蜜瓜。皇后伸手去取,卻碰翻了整個果盤。
“嘩啦——”
水晶盞砸在金磚上,碎成千萬顆星星。滿殿宮人齊刷刷跪倒,額頭貼地的聲響像一陣悶雷。云知意看見母親的手懸在半空,袖口繁復(fù)的蹙金云紋下,腕骨白得驚人。
“母后別氣!”她突然撲過去,十二幅湘裙掃過碎冰般的琉璃渣,“兒臣想吃您小廚房的櫻桃酥酪……”
翡翠禁步撞出凌亂的清響。她趁機(jī)掐了一把母親的手腕,那是她們家的暗號,每次父親在親戚飯桌上開始說教時,她們就這樣偷偷互掐。
皇后的瞳孔驟然收縮。
“都退下?!兵P座上的聲音像繃緊的弦,“我……本宮與公主……說說話。”
最后一縷衣角消失在屏風(fēng)外時,殿內(nèi)靜得落針可聞。九枝連珠燈突然爆了個燈花,將她們的身影投在《千里江山圖》的絹本上,扭曲如水中倒影。
“媽……”
這個字眼像把生銹的鑰匙?;屎竺偷刈н^她,掌心相觸的瞬間,云知意摸到熟悉的繭子,那是母親常年握筆留下的,穿越也抹不掉的印記。
“知意?”她聲音發(fā)抖,指尖冰涼,“真的是你?”
云知意鼻尖一酸,眼淚瞬間砸了下來。
“媽……”她撲進(jìn)母親懷里,死死攥住她的衣袖,“我們穿越了!我們真的穿越了!”
皇后緊緊抱住她,掌心貼在她后背,像是確認(rèn)她的存在。半晌,她才松開手,指尖輕輕擦過女兒臉上的淚痕,低聲道:
“你爸呢?”
云知意搖頭:“我不知道……我一睜眼就在自己寢宮,身邊全是宮女。”
皇后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眸底已恢復(fù)了幾分冷靜。
“先別慌。”她低聲道,“看樣子,你是公主,我是皇后,那你爸……”
她頓了頓,眉頭微蹙。
“他該不會是皇帝吧?”
就在此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身著青羅衫子的宮女慌慌張張地闖了進(jìn)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娘娘!奴婢該死,可實在不得不報。官家今晨起身后,忽的怔了半晌,繼而臥于龍榻之上悲泣不止,口中頻喚娘娘與小殿下的閨名。太醫(yī)院諸位大人診了脈,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如今早朝已誤了時辰,閣老們都在福寧殿外候著……”
云知意與皇后同時一震。
皇后霍然起身,翟衣上的金線在晨光中流轉(zhuǎn):“去福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