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著寧折雙慢慢蹭向我,眼神飄忽地瞥著我手中的月餅。
正等著他湊向我舉起的手,驀地,他低下的脖子似僵硬般停滯。
“怎的,脖子扭到了?”我伸手拍了拍幾近靠近月餅的頭。
“你可聞到什么味道?”他瞇著眼睛,緩緩抬起頭,看向四周,似笑而不是笑。
我嗅了嗅。
是一股甜膩卻令人作嘔的味道。
血,是血。
“好濃郁的血腥味?!蔽揖o緊皺起眉頭,拉了拉身側(cè)的人。
只片刻,那味道變得愈加濃重,是似鐵銹一般的腥氣。
這殺戮的規(guī)模,很大。
寧折雙將我扯到他身后,順著味道向一個極暗的巷子里拐去。
那巷子幽而深,我和他佇在巷口,隱隱約約竟聽見女子的嗚咽與呼救聲,指甲抓撓墻壁般令人戰(zhàn)栗的“吱吱”聲以及雙腳蹭著地面的聲音。
而最令人驚悚的是那如吸食果蜜般的“滋滋”聲。
有妖氣?
小心翼翼地踮著腳尖挨著墻壁順上前去,驀地,一個圓圓的東西撞向我的腳尖。
我一顫,定睛看去,是燈籠。
里面的怕是“走月亮”的婦女們,中秋之日,這些婦女多結(jié)隊而行,如若果真這般,巷內(nèi)定有五個以上的女子。
越向里,越有黯淡的光。
直直望去,有一個人的頭正微微顫動,背對著我們跪坐在地上,雙手似正緊緊桎梏著什么東西。
明滅間我甚至依稀可以看到地上有水向外滲流著。
寧折雙緊了緊拉著我的手,我極力捏著脖子,屏住氣。
這是我出生到今日,看到過最令人暈厥的場景。
耳邊夾雜著街邊的吵鬧聲。
巷外是歡聲笑語,巷內(nèi)是慘絕人寰。
再看過去,那頭竟慢慢轉(zhuǎn)向我們,其額間似有一顆痣,面上,牙上,盡是血,而那人卻亮出牙笑著,分外詭異。
轉(zhuǎn)眼瞧向他懷中,竟是一個斷氣的女子。
這女子,是活生生被他的胳膊勒死的。
中秋本團(tuán)圓,而你卻要偏偏毀了她們的歡喜。
心頭一怒,掄著鎖天環(huán)便向他飛了過去,未來得及回應(yīng)身后的那短促的急呼。
那人移動得十分迅速,鎖天環(huán)只可緊緊攆著他跑,雙環(huán)夾擊,那人被撞了出去。
他唇邊的血又添了許多,他跪地直直看著我笑,漸漸的竟仰頭大笑出聲。
他神色古怪,深深地盯著我。眼前驀地一黑,原是寧折雙拿著斬星扇又擋在了我的面前。
再看過去,只堪堪瞧見墻頭上一抹黑影。
“下次萬萬不可如此了?!睂幷垭p轉(zhuǎn)頭看向我,嘴角依然微微翹著。
還好,他在笑。
又一次被我這不尋常的想法嚇了一跳,論情形,他此時并不應(yīng)似這般笑,為何瞧見他的唇勾著,我便心下一輕呢?
暗舒一口氣,點了點頭。
確實,巷子狹窄,自己過激,極易反傷自己。
不過,那人著實怪異,似瘋了一般。
“莫要小瞧了剛才那人,此人,修為不低。”語罷,寧折雙向巷角走去。
剛向內(nèi)踏了幾步,巷外邊便一陣喧嘩。
“??!”
“死,死人了!”
嘈雜一片,眾人逃走的腳步聲和尖叫聲混雜在一起。
我瞧向三哥,他點頭扯著我飛了出去。
出了巷外,街上已橫了五六個人。
如此短的時間,竟又死傷這么多。
我耐著性子翻看他們的身體,細(xì)下心想去,斷定這不是一人所為。
巷內(nèi)的那些盡是女子,而街上死去的人,卻是男女混雜。
再看他們的死狀,顯然,巷內(nèi)的更為凄慘,且更為均勻,如五馬分尸般,零零落落,而巷外的只是落了頭。
如是一人,為何不花更多的時間,將一個人徹底吃干抹凈呢,這樣效益豈不更高?
看向逃走的黑影,雖快,卻遠(yuǎn)遠(yuǎn)不及剛才巷內(nèi)的人。
今夜,這魔物妖人怎的如此之多?
莫不是魔族又有什么異動?
我和三哥飛身沖向那像東邊逃去的身影。
東邊,那是皇宮所在的地方。
斬星扇破風(fēng)而出,直捅向那人的腰。
而那人只踉蹌了一下,捂著腰,便又加速向東飛去。
我瞧向三哥,竟是那般的風(fēng)輕云淡。
“莫急,寧宿白還在皇宮?!彼雎暎吨壹铀俣?。
“叮~”話音方落,便聽見了忘仙琴的聲音。
三哥竟如此神機(jī)妙算。
我兒時最詫異的便是如此暴躁的二姐,竟可彈一手好琴,武器也是極罕見的一把骨琴。
傳言忘仙琴是用窮奇的一根肋骨而制,聲音清脆,可震人心肺。
只是這把琴是如何落到二姐手上的,我便不得而知了。
清楚地看見那人的動作僵了一僵,卻依舊搖著頭向前。
如今落在二姐和三哥的手中,我便不再憂心他走丟了。
我樂得自在,靜靜瞧著那人又是捂腰又是搖頭,滑稽極了。
“開心么?”寧折雙攬著我看向那急急墜下空中的人。
我一驚,這是此刻可以想的么?
寧宿白凌空飛下,狠狠抓著那人,瞥向我們:“喂,下來?!?p> 那人身上濺滿鮮血,下半張臉上已無空處。
“莫急,還未到時候?!睂幷垭p淡淡笑著,縱著斬星扇抵向那人的腮幫子,“你若死了,我便請人將你醫(yī)好,讓你試試那痛快極了的凌遲?!?p> “咦,這本性終于露出來了,瞧你成天在微笙面前裝得多乖。”寧宿白搓了搓胳膊。
寧折雙微微一僵。
“三哥做的對?!蔽业屏四侨艘谎邸?p> 他破了人長久,壞了共嬋娟,本該受如此重的懲罰。
頭上一沉,迫使我抽回思緒。
向上望去,寧折雙正笑著撥弄我的頭發(fā)。
“說,魔界遣你們來是為何?”寧宿白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人。
那人嘴極緊,半晌都未吐露一個字。
“莫不是,你想飲些那極香的罌粟湯?”二姐笑了笑看著他。
這樣看去,二姐怎的如此像一個反派?
“你以為我們就只有你一個人?”我氣急反笑,輕聲說道,“不是還有一個眉間有痣的么?他方才說的已經(jīng)有些用了,這人還留他作甚,給他些你那湯,讓他醉生夢死去吧?!?p> 說罷,三哥極為配合地便轉(zhuǎn)身攬著我欲離去。
寧宿白卻似是受驚般看了一眼寧微笙。
“月,月圓之夜,靈性正足,我等,受命來取些血,去煉血丹。”身后急急傳來那人的聲音。
血丹,乃大補(bǔ)之物,只是煉制手段極其殘忍,少有人為。
猛地想起檀亦終那似是委屈的言語,心里一陣發(fā)笑,你怨旁人蔑視魔族,可你們魔族做的事這般無恥,怎可怪別人口舌眾多。
“微笙?”我呆了片刻。
這熟悉的聲音。
轉(zhuǎn)頭望去,說話的人漸漸近了許多。
那清泉似的笑。
是黎葉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