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皇上?!?p> 書凝的聲音微微顫抖,似是因?yàn)榛噬系南矏鄱?dòng)。
可她又垂下了頭,幽微燭火下,夜雨完全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必多禮?!碧熳雍皖亹偵?,“你想住在哪個(gè)妃子宮里,記得告訴朕,若是喜歡清凈,朕也單獨(dú)差人給你修個(gè)閣樓?!?p> “臣妾不敢如此貪得無厭?!睍吐暤馈?p> “乖巧懂事,深得朕心。”天子微笑道。
他像是忽然想起夜雨等人的存在般,轉(zhuǎn)過臉正色道:“魔教的事,朕希望你們不要耽擱,早朝后到朕的書房來見朕?!?p> “是?!标懬嚓柕?。
天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象征性的關(guān)心了他們幾句,便離開了兵部正堂。
四人跪下恭送天子,可直到天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還是沒有一個(gè)人站起來。
這小小的內(nèi)堂,竟似因?yàn)樘熳拥亩虝旱絹恚帽M了全部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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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麗質(zhì)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cè)。
對宮中的少女而言,書凝的經(jīng)歷是否就是她們夢寐以求的?
因?yàn)橐患∈拢玫教熳拥拇骨?,甚至能入住東六宮。
接下來的路,自然便是一路恩寵,平步青云。
再也不必在深宮中獨(dú)自白首,也不必繡著花念幾句似嗔似怨的詩。
可是,這真的是書凝想要的嗎?
除了她自己,沒有人知道。
“都愣著干什么,快起來吧。”最后還是陸青陽打破了沉默。
夜雨一言不發(fā)的起身,他只感覺身體仿佛已不是自己的。
明明一早就知道會(huì)是這樣的結(jié)局,他只恨自己竟還懷著癡心妄想。
這自然怪不得天子,也怪不得書凝。
要怪,或許只能怪自己這不聽話的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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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統(tǒng)領(lǐng),夜已深了,我們師兄弟先回去了?!币褂昊秀甭牭较恋穆曇?。
“早些休息?!标懬嚓柕?,他的聲音竟似帶著些許同情,“明日皇上早朝后要見咱們,切莫誤了時(shí)間?!?p> “陸統(tǒng)領(lǐng)放心?!毕恋?。
他攬著夜雨的肩,帶著他走出兵部正堂。
若是沒有犀沉,或許夜雨此刻連離開這間屋子的力氣都沒有吧。
然而就在踏入無邊夜色的時(shí)刻,夜雨聽到身后傳來了細(xì)碎的腳步聲。
接著,是那個(gè)他最想聽到,又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公子。”書凝道,“今夜多謝公子相救?!?p> “公子這份恩情,書凝只恨……只恨今生,無以為報(bào)?!?p> 夜雨沒有說話,他甚至沒有回頭。
只因他不知該如何面對書凝那雙含著盈盈秋水的眼睛。
他也不知道如果真的再看書凝一眼,他會(huì)說出什么話,做出什么事。
無以為報(bào)的,僅僅是恩情嗎?
夏夜的風(fēng),竟寒涼入骨,一絲絲吹著,夜雨只覺得自己的心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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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夜雨喝醉了。
魂不守舍的回到小木屋,犀沉竟跑去御廚房要了酒。
深更半夜兩個(gè)出云弟子是不能勞動(dòng)御廚大駕的,但是抱一壇酒回來,還不是什么難事。
夜雨流水般一杯杯喝著,他很快就醉了。
“師兄,你說我一個(gè)人喝酒,為什么要用兩個(gè)杯子?”夜雨呢喃道。
犀沉看著酒桌上的一只酒杯,嘆了口氣:“大概這樣會(huì)沒那么寂寞吧。”
夜雨癡癡笑著:“師兄,我是不是喝醉了?”
“也許是吧?!毕恋馈?p> “可為什么我醉了,心里卻越來越清醒,越來越痛呢?”夜雨問道。
犀沉嘆了口氣,他沒有回答。
酒入愁腸,愁更愁。
不過大醉一場過后,他就不會(huì)這么難受了。
“師兄。”夜雨又道,“你說,她對我有沒有一點(diǎn)情意?”
“你不該想這個(gè)?!毕恋?,“她是皇帝看中的女人。”
“是啊,她是皇帝的女人?!币褂昕┛┬α似饋恚笆俏铱床淮?,以為她總還對我有些特別?!?p> “她很好看,你十年沒有見過女人,對她一見鐘情,是很正常的事?!毕恋?,“但是你很快就會(huì)忘記的?!?p> “我覺得不會(huì)。”夜雨道,“我現(xiàn)在不敢閉眼,因?yàn)槲乙情]上眼,看見的就全是她了?!?p> 犀沉又嘆了口氣。
他如何愿意自己的師弟這樣承受初戀的心碎呢?
可是,這種事情又不是他能左右的。
“師兄?!币褂暝俟嘞乱槐?,手已有點(diǎn)不穩(wěn),“師兄啊?!?p> “怎么了?”犀沉一邊問,一邊合計(jì)著勸他停下。
“你遇到過喜歡的女孩子嗎?”夜雨問道。
犀沉的動(dòng)作僵了一下。
“你喝醉了?!彼麑σ褂甑馈?p> “我知道我喝醉了,難道我喝醉了就不能問問題了嗎?”夜雨道,“你看我像是糊涂的樣子嗎?”
“你不但不糊涂,只怕現(xiàn)在還清醒的很?!毕量嘈Φ?。
“所以,你遇到過喜歡的女孩子嗎?”夜雨問道。
犀沉有點(diǎn)頭疼。
喝醉的人不是應(yīng)該乖乖睡覺,至少也要意識模糊好打發(fā)嗎?
怎么夜雨反而越喝眼睛越亮,話越多,人越難纏?
而且更讓犀沉感到頭疼的是,面對這樣的小師弟,他竟然不忍心去敷衍他。
“遇到過。”犀沉回答道。
“然后呢?”夜雨道。
“分開了?!毕恋?。
“為什么?”夜雨道,“她是個(gè)什么樣的人?”
“她很美,很聰明,是我見過最優(yōu)秀的女孩子?!毕恋?,“但是,我必須和她分開?!?p> “這世界上哪有什么必須的道理?!币褂晷Φ溃俺?,你喜歡那女孩子也是皇上宮里的妃子?!?p> “當(dāng)然不是?!毕恋?,“但這世界上總有些女孩子,遠(yuǎn)的你根本沒辦法去觸及?!?p> 說完,他竟也坐到夜雨身邊,喝起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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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犀沉也醉了。
兩個(gè)人一人趴在桌子一角,鼾聲如雷。
這本是個(gè)晴朗的夏夜,這本是四海之內(nèi)最莊重森嚴(yán)的皇城。
可在這皇城的角落里,竟有人你一杯我一杯,喝的酩酊大醉。
全然忘了他們明天一早還要覲見皇帝,全然忘了他們背負(fù)著重大的任務(wù)。
這自然似乎是不可原諒的。
可是,又有哪個(gè)人能說自己一生中,從沒為了一個(gè)“情”字失控過?
他們已壓抑了太久太久,無論相思和心碎,都只能在這一場痛醉中宣泄。
等到太陽升起時(shí),又是新的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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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輪明月下,陪芳館中,隱約有琵琶聲響起,也不知是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