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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之俠天下

第三章 大漠孤煙直

武之俠天下 晏小雨 3777 2018-12-25 12:57:36

  出蘆子關(guān),奔離長城,雖是荒蕪塞外,卻是天高野闊,秦軒如出牢籠飛鳥,縱橫馳騁起來。

  大漠乃讓人熱血之處,漢有衛(wèi)青、霍去病縱橫大漠無敵,唐有李靖、蘇定方奔襲降服突厥,秦軒兒時于軍中每每聽將士們談起皆是心神向往之,胸中似有一團(tuán)熾熱的烈火熊熊燃燒著他幼小的身體,恨不能立刻提槍上馬廝殺一番,去大漠揮戈征伐,建男兒功業(yè),報君賜國恩,父親秦北炎也是言傳身教,教誨秦軒忠君報國,體恤黎民之苦,可自從跟隨大師傅學(xué)藝,秦軒卻漸漸矛盾起來。

  大師傅與秦軒的父親秦北炎亦師亦友,是秦北炎當(dāng)年帶兵偷襲李克用軍營時救下的,李克用手下的一名將軍屠滅了一個村子,殺了幾百人,大師傅只身闖營殺了那名將軍,自己卻被上千軍士圍困,幸虧秦北炎正好帶兵攻打李克用軍營,這才救下大師傅,從此大師傅便留在了滄州橫海軍中,經(jīng)常提點(diǎn)秦北炎及其手下功法,頗受橫海軍將士們敬重。

  大師傅教給秦軒的不止是武藝功法,還有他一生的閱歷,言及秦軒父親之時,大師傅曾言秦北炎心性軟弱、太過愚忠,并不適合做一方豪強(qiáng),所以教導(dǎo)秦軒之時便時刻鍛煉他的性情。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想要功成名就,那是要登尸山、趟血海的!”大師傅每次提起此話都是慨嘆不已,仿佛真的看到了手握重兵的將軍們站立于尸山血海之上一般。

  那時秦軒年幼還無法理解,進(jìn)入太學(xué)后聽講學(xué)每每提及為官為政之道之時,皆言輕殺伐、重恩典、擇賢士、恤民苦,倒是同大師傅之言不謀而合,可是如此又怎能建功立業(yè)、忠君報國?每有此疑問大師傅就會告訴秦軒,好男兒當(dāng)仗劍走天涯、管盡天下不平事,做一個自由自在的俠士,強(qiáng)過功名利祿百倍、千倍!

  大師傅曾在大漠苦修十年,深知大漠百姓疾苦,對衛(wèi)青、霍去病及李靖、蘇定方之功名頗有微詞,總是說殺戮太過,以無數(shù)人命搏得的功名算不得真功名。

  擁有著一腔想要縱橫沙場熱血的秦軒自然不贊同,挺起小胸脯便會爭辯:“匈奴、突厥屢犯邊境豈能不予以痛擊!難道要任其入侵不成!”

  大師傅卻是苦笑搖頭,說秦軒只知勝卻不知勝之苦,連年征戰(zhàn)不只是匈奴、突厥死傷慘重,大漢、大唐又如何不是!“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方為上策,如此殺戮實(shí)為下下策,“政當(dāng)以謀為先,戰(zhàn)實(shí)為守也?!鼻剀幾允锹牭囊凰?,深不以大師傅此話為然。

  大師傅出自少林,卻不戒酒肉,說自己不是當(dāng)和尚的料,徒給少林抹黑,只好行走江湖了。

  在大漠十年,大師傅領(lǐng)略大漠風(fēng)光,有感于煙沙塵暴,將一身少林絕技融合成天塵訣,取天下沙塵盡為我用之意,將少林的各種武功絕學(xué)融合于大漠的沙舞之中,如沙暴的拳法、似沙塵漫舞的身法、若指間沙的指法、像大風(fēng)沙的槍法、仿流沙的劍法,踏沙而行的腿法,最重要的是凝聚漫天沙塵于丹田的心法,秦軒只學(xué)得了皮毛,大師傅說要有大漠之行感悟風(fēng)沙之變方能小成,如此秦軒倒要感謝朱友孜了,拿自己的命成全了秦軒的武道之行。

  秦軒快馬奔行十里,遠(yuǎn)離了關(guān)口,在一個小鎮(zhèn)停歇,購買些火折子、火石、火鐮等取火之物及一人一馬的干糧、水和酒,還有各種調(diào)料,這些是大師傅告誡他在大漠的必需之品,索性也剪了如大師傅般的寸許短發(fā),又換了身麻布粗衣,特意多買了兩套備用,將三尺青峰連同大包袱斜背身后,讓烏騅馬吃飽喝足這才上路,邊塞苦寒之地,似秦軒這種單人獨(dú)騎闖蕩之人極多,倒也無人在意他。

  裝備充足,秦軒心中藏著大漠,便一路飛奔,經(jīng)朔方、過石子嶺周圍一片荒廢之地,終于走進(jìn)了庫結(jié)沙,一片仿佛沒有邊際的沙漠。

  此時已是春夏之交,正是草猛長、鶯亂飛時節(jié),沙漠中卻是炙熱無比,干燥的空氣里沒有一絲的水氣,秦軒牽著烏騅馬艱難的跋涉在起伏的沙丘間,靴子仿佛不存在了一般,似乎光著腳走在炙熱的火焰上,偶爾一縷微風(fēng)吹來,卻帶著更加灼熱的氣息,烏騅馬不斷的低聲嘶鳴,似乎不滿著秦軒帶它來這種地方。

  偶爾可見一小撮蒿草和灌木深植于沙土中,卻也已干枯如標(biāo)本,動物仿佛已經(jīng)銷聲匿跡,秦軒只見過一兩只小蛇和四腳蛇,都瞪著饑渴的眼神躲閃著秦軒和烏騅馬這兩個龐然大物,很快日頭西斜,沙漠在轉(zhuǎn)眼的金黃中迅速漆黑,朔風(fēng)驟起,漫天呼嘯,卷起無數(shù)沙塵,秦軒找了處小山包和烏騅馬躲避風(fēng)沙,大師傅曾言,夜間的沙漠是不能行走的,很容易陷入流沙之中。

  在小山包旁與烏騅馬相依偎于如初冬般的朔風(fēng)中,秦軒終于體會到沙漠的艱辛,愈加的佩服那些征戰(zhàn)的將士和苦修十載的大師傅,不止要與人斗,還要同沙漠這個最大的敵人斗。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p>  秦軒和著風(fēng)沙大口喝了一口邊塞的烈酒,回味著子羽先生的這首《涼州詞》,當(dāng)真道出了邊塞將士和江湖兒女的心境。

  一人一馬在無邊的沙漠中默默前行,偶爾一道疾風(fēng)飛旋,舞起如龍沙塵,秦軒便會駐足揣摩,仿佛自己化作了風(fēng)、變成了風(fēng)中的沙,舞弄沙塵、隨風(fēng)漫舞,夜晚休息時,秦軒總會無數(shù)次抓起一把把的沙土,讓一顆顆的沙粒如精靈般在不斷抖動的指間滑落,讓手指記憶感覺,看到流沙秦軒便會抽出三尺青峰隨流沙的痕跡揮舞,不時的在沙海上奔跑,體悟每一下踏動沙土的感受,看漫天風(fēng)沙起落便會在腦海中幻化出槍招、拳式,見大風(fēng)將沙塵凝聚便會運(yùn)轉(zhuǎn)天塵訣,感覺小腹陣陣火熱。

  十天后秦軒終于遇到了一場大沙暴,火熱的午后沒有一絲云彩的天空立即如魔神來臨了一般,一半熾日一半魔云,仿佛在進(jìn)行著一場天帝與魔神要?dú)鞙绲氐拇髴?zhàn)。

  這些天秦軒一直在慢慢感悟大師傅傳授的功法,腿法、劍法、身法、指法都有明顯的進(jìn)步,唯拳法、槍法、心法需要觀摩沙暴進(jìn)展緩慢,如今得遇自然激動無比,拉住烏騅馬站在天帝這邊,保持著距離認(rèn)真觀摩起來。

  仿佛無數(shù)漆黑的滔天巨浪翻滾涌動,卻并不碎落,一浪融入一浪,翻滾涌動成更加滔天的巨浪,連天接地,似無數(shù)魔獸鋪天蓋地而來,而另一只半個天地都已容不下的似饕餮的巨獸大張著如黑洞般的大口,不時的吞噬著越來越多的魔獸們,魔神矗立在饕餮頭上傲視著天帝,似半個沙漠都不夠他戲耍,從沙漠的一側(cè)席卷天地,無論多么巨大的沙丘、無論多么寬廣的溝壑都被魔神彈指間連根拔起、隨手填平,天帝似要以靜制動不斷后退,秦軒失聰般聽不到任何風(fēng)嘯浪吼,隨著天帝不斷的后退,眼看著無限大好天地被吞噬,不禁萬分焦急,最后已是退無可退,被魔神逼入絕境,急切間秦軒竟想要替天帝出手,卻在魔神驅(qū)使的饕餮巨口下如一只渺小的螻蟻脆弱不堪。

  一邊耀眼的明亮著、炙熱著,一邊氣勢洶洶的吞噬著、森寒著,如世界的末日,秦軒和不住哀鳴的烏騅馬相依為命的茍延殘喘著,聽大師傅講述時的向往、看到沙暴時的期待、想要觀摩的激動早已蕩然無存,自己仿佛變成了魔神腳下的無數(shù)沙塵在地府、凡間、天庭之間經(jīng)歷著無數(shù)次的輪回,最后卻被一粒粒的打入阿鼻地獄,被無間的炙烤著。

  終于,秦軒和天帝一起被徹底吞噬,世間唯有魔神,整個天地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黑洞,貪婪的開合著。

  秦軒整個人都似化作虛無,如一葉小舟飄搖在狂風(fēng)巨浪間,只等待隨時的傾覆,目不能視,耳不能聞,口不能呼,鼻不能吸,只能用身體還依稀殘存的一絲感覺探知著毀天滅地的狂風(fēng)怒沙,在他的身上留下千瘡百孔。

  忽然,仿佛在漫長歲月里的無盡虛無中被天帝點(diǎn)亮的一點(diǎn)螢火,秦軒感覺腹部一暖,自己被魔神蹂躪成的一粒粒沙塵從虛無之中匯聚而來,腹部由溫暖到炙熱,最后仿佛要爆裂了一般,秦軒只感覺身體之中有無窮的力量要爆炸、要噴薄而出,什么魔神,什么饕餮,什么魔獸,什么沙暴,統(tǒng)統(tǒng)只需一拳便可轟爆,“啊”,秦軒忍不住大聲怒吼,怒吼魔神,怒吼天地,“來吧沙暴,戰(zhàn)又如何!”

  一抹天光如初生的眼瞳驟然亮起,似一只金紅的大手從天際探出,撕開漆黑的簾幕,黑暗迅速消退,陰霾離散,一輪金黃大日猛的躍出天邊的沙丘,大漠層層盡染金黃。

  秦軒兀自雕立于沙漠中,渾身上下、從頭到腳仿佛披掛著一件沙塵打造的鎧甲,烏騅馬也如沙雕一般,靜靜的矗立在秦軒身邊。

  秦軒試圖睜開眼睛,卻感覺沉重?zé)o比,隨著一粒粒沙塵從眼皮上撲簌簌的掉落,想要長吁口氣的秦軒猛的劇烈咳嗽起來,被沙塵給嗆的咳出了眼淚,烏騅馬也動了,隨著全身不住的抖動,忽的沖著天邊大日仰頭長嘶,終于喚醒了似還在沙暴中的秦軒。

  居然過了一夜,一人一馬居然從魔神口中逃出生天,秦軒急忙雙手撣落一身沙塵,又回身幫烏騅馬的忙,這才打量起沙漠的情景,已是翻天覆地了一般,秦軒仿佛在斗轉(zhuǎn)星移間來到了一片新的沙漠,哪還有沙暴前的一點(diǎn)影子,太恐怖了,大師傅是如何在這種地方苦修十年的!

  一人一馬吃了些干糧、喝些水繼續(xù)行程,秦軒邊走邊回想著沙暴中的情形,他終于將大師傅傳授給他的所有功法融會貫通,在丹田中凝聚出了氣旋,算是小成了。

  秦軒在被沙暴吞噬的剎那仿佛化作了無數(shù)顆沙塵,隨著沙暴飛舞肆虐,隨著沙暴聚散離合,終于把這些天在沙漠中獲得的所有感悟全部融合,由外而內(nèi)得到了蛻變,所有功法具已小成,也算是在武學(xué)上登堂入室了,只要好好打磨、沉淀,來日必當(dāng)一飛沖天。

  秦軒在心中自然要暗暗感激大師傅,如果沒有大師傅在大漠十年的苦修,沒有大師傅無私的傾囊相授,他的功法也不會這么快便小成,當(dāng)然也要感謝這場沙暴,沒有吞噬秦軒,反而成全了他。

  秦軒已無法準(zhǔn)確記憶時間了,一人一馬曉行夜宿,只大概記得已一月有余,期間又遇到了兩場沙暴,還好并不大,或許是秦軒武功激進(jìn),都輕松躲過。

  這日清晨,秦軒牽著烏騅馬再次登上了一座小沙丘,極目眺望,只見遠(yuǎn)處一條長河橫亙,似從天穹流淌而來,在晨光中泛起清亮的水光,更遠(yuǎn)處莽莽草原上一縷孤獨(dú)的炊煙扶搖直上,朦朧間仿佛直達(dá)九天一般,一人一馬終于走出了庫結(jié)沙,即將踏入肥沃的大草原。

晏小雨

王維《使至塞上》:“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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