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大船上經(jīng)過一場落水風波,好容易消停了下來,連船家?guī)Т投加X著困倦得很,一個個迷迷糊糊的都去睡了。
別人睡得著,甄文遠卻是連半點睡意也沒有,正點著燈一臉陰沉得看著手下人呈上來的供詞。
他怎的不知道,自己這個江南東路提點刑獄公事,竟是還未上任,就礙了這么多人的眼了。
“真是看得起本官?!闭缥倪h把手中供詞往桌上一放,冷笑道,“西川路、東海路,兩個平日里八竿子打不著邊的江湖圈子,都攪和到了一起,這般膽大妄為罔顧王法……我倒是要看看,你們能猖狂到幾時!”
……
大船剛出航就遇上了一場落水風波,這可不是什么吉利的兆頭,因而一臉幾日,船家都提心吊膽的,生怕再出點什么事情,所幸在那之后,大船便是一路順風順水,船家在惶惶了幾日之后,也便放下了心。
這幾日,唐昀蘇鯉兒二人和甄文遠倒是熟絡了起來。就官場的平均年齡水平而言,甄文遠在朝中那一幫可以自稱老夫的官兒面前,算是年輕的了,如今也就二十七歲,也不知道這人是怎么坐到一路提刑公事這個位置的。好在甄文遠性子隨和,從不在人前擺官架子,反倒是和唐昀聊得相當投機,一來二去的,兩人結(jié)下了不錯的交情。
有意思的是,甄文遠生就一副偏嫩的面相,分明快要而立的人,看上去就像個方及弱冠的青年男子,和唐昀這個正兒八經(jīng)二十上下的人,簡直有得一拼。是以,先前唐昀和蘇鯉兒在得知甄文遠的官職之時,先就震驚了一把,在得知他的真實年齡之后,更是險些兒眼珠子碎一地,只記得當時暈暈乎乎地出了門,步子還是飄的。
“賢弟來了?”這一日,唐昀走進甄文遠的艙房之時,甄文遠正一手執(zhí)著一色棋子,自己和自己下著棋,見唐昀進來,立馬放下手中的棋子迎了上來。
唐昀一眼瞥見甄文遠桌上的棋盤,神色登時僵了一下,市面上通行的所有棋類,他最煩的便是圍棋,要他下圍棋,還不如叫他呆坐在那里來的舒暢。不著痕跡地收回了眼神,唐昀看向甄文遠,單刀直入道:“甄兄,今日小弟是來與你道別的,說兩句話,這就走了?!?p> 甄文遠沒想到唐昀要說的是這個,怔了一下,問道:“這船馬上就要在歆州靠岸了,你們的目的地原來是歆州么?”
唐昀點頭,道:“這幾日承蒙甄兄款待,我二人不勝感激,是以,臨別有一言相告?!?p> 唐昀附到了甄文遠耳邊,悄聲說了一句什么。
甄文遠神色登時一正,道:“多謝賢弟提醒,我曉得了?!?p> “甄兄保重?!碧脐牢⑽⒁恍Γx開了甄文遠的艙房。
甄文遠坐回原來的位置,繼續(xù)執(zhí)棋和自己對弈,輕嘆了一聲,道:“唐昀,你們究竟是什么人?”
……
唐昀和蘇鯉兒可不知甄文遠心里在想些什么,兩人等到大船靠了岸,便下了船,下船之時,依舊是唐昀幫著蘇鯉兒把她的獨輪車給抬下了船,雖說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還是忍不住在心里說了一句,這獨輪車是真的沉。
蘇鯉兒下得船來,從唐昀手里接過獨輪車,推著便往前走,一面問唐昀道:“周沖這廝特意要來歆州這廂,可是因為此地有東海路江湖人士的落腳之處?”
唐昀走在蘇鯉兒身邊,聞言點了點頭,道:“確實有,而且還不小。”
“不???”蘇鯉兒疑惑道,“我怎的從未聽說過?”
“因為我所說的這處地方,并非江湖上的門派或是山寨所在,而是一個已經(jīng)金盆洗手不干了的江湖人,在歆州置了家業(yè)捐了官,歆州本地人不知底細,都叫他做員外郎?!碧脐赖?,“我若是提及此人大名,想必你也聽說過。此人姓袁,名紀庭,是十年前東海路的三個首領之一?!?p> 蘇鯉兒了然,挑了挑眉道:“袁紀庭,確實是聽說過,從前聽孔老說,這人天生神力,手上功夫相當不賴,幾年前也是綠林黑道一個響當當?shù)娜宋?,卻不道這些年突然就銷聲匿跡了,我還以為他去了哪里呢,敢情是撈夠棺材本了,打算置點家產(chǎn)做老太爺來了?”
唐昀本來對袁紀庭無甚感覺,聽蘇鯉兒這般一說,頓時忍俊不禁道:“說得這么直接作甚,人家這分明是發(fā)跡了打算著享福來了,給你說得像是等著進棺材了似的?!?p> 蘇鯉兒笑得狡黠:“我可不曾胡說,這人若是識相也便罷了,若是他敢在自家藏匿官府通緝的要犯,那可不是等著進棺材了么?只怕回頭官府抄了他的家,連棺材本都不給他剩呢?!?p> 唐昀愣了一下。
這話說得,有些道理啊。
袁紀庭的居所置在歆州城郊的一座山下,名為袁家莊,離著歆州的渡口卻是不遠。唐昀抽出包裹里頭的地圖看了看方位,這便帶著蘇鯉兒找了一家離袁家莊不遠不近的客棧投宿,正在前臺和店小二商議房間之時,忽然聽到一旁傳來一陣竊竊私語聲。
“唉,你說這如今都是個什么世道哪,好端端的年輕姑娘,這不到半月的時間,已經(jīng)丟了三個了!”
講話聲雖小,怎奈蘇鯉兒和唐昀二人都是習過武的,耳力較之旁人要更勝一籌,將這人說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頓時一起不著痕跡地向出聲的方向看去。
有年輕姑娘失蹤了?
另一個極輕的聲音,在這時響了起來:“怪道這幾日上街,在街上幾乎都見不到年輕姑娘,我還想著,便是咱們大康風俗有些忌諱女子隨意拋頭露面,也不至于街上壓根就沒有姑娘出門吧?”
頭里那聲音再次響起:“你是不知道哇,自打半個月前,咱們這里一個縣太爺家的千金上香之時丟了之后,沒隔幾天,又有兩個姑娘出門之時,不明不白地丟了,咱們知府大人親自上那些個姑娘丟的地方去找人,連半點痕跡都沒給找著一絲,如今坊間都在傳說,這些姑娘只怕是遇上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指不定是給那些個花妖狐魅給掠走了呢,你說這樣,誰還敢放家里姑娘出門???”
后頭那人似乎有些給嚇著了:“你此話當真?真有妖怪在城里抓人?那妖怪抓不抓男子啊?”
前頭那人呸了一聲:“去去去,青天白日的凈說些不吉利的話,便是有妖怪要來抓人,就你這長相,妖怪能看得上嗎?”
后頭那人訕笑了兩聲,不再多言,兩人隨即換了個話題。
聽到此處的蘇鯉兒和唐昀,相互對視了一眼。
這個擄走年輕姑娘不留半點痕跡的作風,怎的這般像白牡丹周沖的手筆呢?

織音
葫蘆街的規(guī)矩向來是只負責辦案不負責查案子,所以,查案相關(guān)的事件不會太多,重點是抓人的過程,抓到人了就可以回家交差去啦= ̄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