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日的事情，我們多方查問，最終證明元宵那日是一位大紅衣衫的姑娘在傍晚時分進(jìn)入周府。她是最后一位進(jìn)入周府的外人。”
“三日后我的一位道上朋友在慶廖茶樓找到這位梁姑娘帶著一位小姑娘喝茶。她親口承認(rèn)自己去了周府，也承認(rèn)周成是她殺的，更告訴我等她確實從周成那兒打探到一些消息。他派人通知我等，并想要留下梁姑娘，卻慘遭辣手?！?p> “至此事情已經(jīng)大白，我與羽淙道長立刻分發(fā)消息，召集好手。誓要將梁紅音捉住，盤問出先帝消息不可?？上瞧拍镄暮菔掷?，一路西行從不停留，到此地不過兩百里，附近能趕過來的龍宮好手，就剩我這一支原本是跟蹤的人了?！逼埜毁F說至此，眼眶發(fā)紅，他停了半晌整理好情緒方才繼續(xù)道，“因此這次攔截，我等只有親自上場?！?p> 茍富貴話卻還未說完，繼續(xù)道：“方姑爺，我知道你一心不想問江湖事。但這次涉及先帝，便是天下事。你武功比我二人高些，有我們二位壓陣，縱然制不住那位姑娘，但阻隔上幾日還是不難的。等我們各地好手到了，我奉送上十兩赤金給姑爺一家送行?！?p> 方行健回過神來，見茍富貴和羽淙道士都齊齊望他，反問道：“江南四大家族有沒有動靜？”
“那群叛徒怎么可能不動？”茍富貴哼了一聲：“可惜這是兩湖，所有水路都被各家龍王下令封鎖，只要是江南的船統(tǒng)統(tǒng)鑿了喂魚?！?p> 那走陸路的話，他們至少還要半個月才能來？方行健估算了一下路程，接著問道：“北斗司的官人呢？”
茍富貴和羽淙道士面面相覷，搖頭道：“還不曾收到他們的消息?！?p> “二位可知道，先帝駕崩這十年，當(dāng)今陛下也是勵精圖治，國泰民安，雖不及先帝但觀其氣象也是一代明君?！狈叫薪〉?。
“那位子本就不是他的！”茍富貴盯著他的肩頭。“若不是陛下，當(dāng)今江湖依舊是腥風(fēng)血雨，哪還有如今國泰民安的好事！我還記得陛下來洞庭那一年，我們正為了價值十兩的貨物火拼了一場，死了三十多個弟兄。比這十年死的老人加起來都多！甚至要不是陛下，這些龍宮哪一家能有老人？能養(yǎng)得起老人？孫連城能活七十六高壽，放在二十年前，那是哪個人感想的？”
“這天下水脈的龍宮上上下下哪個不記得陛下的好，要不是他劃水脈，定規(guī)矩，搞水運。哪怕是我這樣的人物，也只能親上陣劫掠，說不定哪日就橫死船頭?！?p> “十年前，高手云集，我等在外未為先帝敬上綿薄之力，致使先帝蒙難流落民間。如今縱是死光了，也不負(fù)‘知恩圖報’四字了?！?p> 羽淙道士接過話題道：“貧道是方外人士，按理來說不該過問這些事，且不說貧道生在山東，霸王死獨魯不降的事跡自幼聽聞。全真一脈也素來以俠義聞名江湖，又和先帝有舊。方施主說的好，當(dāng)今天下也是國泰民安，天子更有明君氣象，實在不易大動干戈。我和同道早就商定若是尋到先帝，自會勸其放下名利，接引至終南修行。先帝天資卓絕，本就是謫仙下凡，昔日為生民所累，如今大起大落，闔該看破紅塵，早日歸位才是正途?！?p> “你這道士，早就說了，陛下乃是帝星命格，自當(dāng)歸位，統(tǒng)領(lǐng)萬民，修仙修仙，你家道士傳了十幾代，修出個什么名頭？”
“貧道祖師爺哪一位不是得道羽化之人？也就這百年道法不隆，未見羽化之人。但壽過七十的人瑞也是比比皆是?！庇痄鹊朗糠吹梢谎?，一臉認(rèn)真。
茍富貴嗤笑道：“所謂得道，還不都是前幾朝皇帝冊封。”
“你胡說什么，這些祖師爺飛升都是有典有籍的！你若不信可自去各家道觀看！就是正一的教徒也不敢說，我們是亂寫！”
兩人竟不顧方行健當(dāng)前，吵了起來。
方行健此刻更加理解之前大堂的沉默是多么重要。他慌忙止住二人道：“當(dāng)務(wù)之急，我們先回大堂看住梁紅音。至于二位分歧，不如等事情結(jié)束后，在慢慢商討。”
三人進(jìn)了大堂，又回到梁紅音身邊。依舊是茍富貴，羽淙道士坐在梁紅音的左右手，方行健坐在梁紅音對面。
三人坐定，也不說話，許久后，梁紅音突然道：“你叫方行??？”
“是?！狈叫薪《⒅杭t音放在桌子上的手，那雙素手纖弱修長，指甲剪得很整齊，半月牙的指甲蓋上好似有一層蜜。無論怎么看，都很難相信這雙如此美麗的手，殺人無數(shù)。方行健努力壓抑自己心中的怒火和悲傷。
“你不是武當(dāng)?shù)茏?？”梁紅音的意思方行健明白。昔日武當(dāng)作為先帝師門，卻在決戰(zhàn)前臨陣反戈打開了山門，導(dǎo)致相持的局面結(jié)束，那場惡戰(zhàn)至此拉開帷幕。事后雖然大家都被告知，此事乃是武當(dāng)門內(nèi)權(quán)力斗爭的結(jié)果，不過和相信這是一小撮人的錯，江湖人更愿意相信這是武當(dāng)一個門派的選擇。
這件事的直接后果，便是武當(dāng)宣布封山二十年。
方行健冷冷道：“我是武當(dāng)武館的人，不是武當(dāng)?shù)娜??！彼聊艘幌?，反問道：“你殺了周成？?p> 梁紅音望著方行健那因壓制憤怒的面龐，毫不在意地點頭道：“是。”
“為什么殺他一家？”
“我想殺就殺嘍?！绷杭t音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好笑，她笑出聲，手輕拍桌面，有節(jié)奏的打著拍子。“那可真是，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啊?！?p> 方行健見她不僅面無慚色，臉上更有愉悅，雙目立刻赤紅，他左手使勁按住右手，控制現(xiàn)在就出手的愿望。
梁紅音想起什么，問道：“你和他是好友？”
“可托生死付妻兒！”方行健咬著牙，字字泣血。
“難怪，難怪，他臨死前其實有一樣?xùn)|西求我?guī)Ыo你?！绷杭t音搖頭晃腦，仔細(xì)想了一會，“對了還有一句話帶給你。”
方行健愣了一下，下意識問道：“什么東西？什么話？”
“嘻嘻，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