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亦遠這時也跳上另一艘戰(zhàn)船和金兵纏斗在一起,眼看著李鐵槍身陷險境卻無法脫身施救。
李鐵槍心中絲毫不感到畏懼,反而仰天哈哈大笑,道:“好得很!好得很!”
石哥里見李鐵槍重傷之下威風不減,猶如天神一般凜凜不可侵犯,頓感自慚形穢,呆立當場,竟不愿趁此良機出手相逼。
孛特見石哥里踟躕,自己一個人也不敢貿(mào)然上前,卻在甲板上撿起一根長槍悄然向前探出,在距離李鐵槍前胸不足一尺處才運力抖腕,暗下十成力氣向前刺去,意圖一槍將他刺死。
李鐵槍發(fā)覺胸口涼颼颼地有東西襲來,丹田吸氣,腳步未見挪移,身體卻遽然向后倒斜,幾乎同時前胸縮回數(shù)寸,雙手做童子拜佛,啪的一聲將槍尖夾住。
孛特見李鐵槍尺寸之間竟能應變自如,嚇得魂不附體,丟開長槍轉(zhuǎn)身就要逃走,剛剛打定主意,卻聽李鐵槍腳下咔嚓嚓不住地響動。
孛特由懼轉(zhuǎn)喜,心中道:“真是天助我也!”
原來李鐵槍在奪槍之際不想腳下已到處都是窟窿,內(nèi)力使出之下,立身周圍的甲板再也承受不住,相繼破裂。
李鐵槍猝不及防,一連倒退,終于完全失去平衡,從船側(cè)倒跌下去,撲通一聲栽入水中,只在水面冒出幾朵水花。
孛特出其不意將李鐵槍逼入江中,喜不自勝,趴在船舷邊沿要看他浮尸,正在探頭縮腦,水中兀得炸出一條水線,一根長棍蛟龍一般自水中激射而出。
孛特實在是樂極生悲,還不及反應已經(jīng)被長棍穿胸而過,全身如同一片枯葉般飄忽而起,隨后仰面后翻,沉甸甸地砸落在地上,胸前長棍余力不減,透過孛特軀體又向甲板下插入兩尺有余,只留小半截棍頭露在外面。孛特哼都未哼一聲,雙腿抽搐幾下便一命嗚呼了。
李鐵槍落入江中剛?cè)胨娴囊粍x那,奮力擲棍殺了孛特,奇襲得手之后,江水再次完全沒過頭頂,終于蹤影消匿全無。
歸亦遠在船上看得清楚,心急如焚,拼命將圍在周邊的十幾名金兵逼開,瞧個空擋,一投身也跳入冰冷的江中。
虞允文等在船上也瞧見李鐵槍落入水中,心中不忍,愕然當場,突然又見歸亦遠不顧死活跳入江中去救李鐵槍,急忙命令周圍幾首戰(zhàn)船上的宋軍集中攻打李鐵槍與歸亦遠周圍的金兵,不使其能騰出手來對付李、歸二人。
歸亦遠與李鐵槍入水的位置并不遠,但此時江水中混合著大量石灰粉,歸亦遠也不敢睜眼,只能憑感覺朝著李鐵槍落水的地方游過去,在心中粗略估算一下水流的速度以及他下沉的速度,在水中胡亂摸索,一連抓住了三四個,卻個個身上都穿著鎧甲,不是宋兵尸體就是金兵尸體。
歸亦遠憋悶無比,剛準備浮出水面換氣后再次潛水,腳底下一蹬,感覺有人碰在自己腳尖,軟軟的似乎只穿著布衣,不知是死是活。
歸亦遠不愿放過一線機會,強自屏氣下沉,一伸手抓住那人,提著他的衣領鉆出水面,等出了水面連忙一看,果真是李鐵槍。
歸亦遠拖著已經(jīng)陷入昏迷的李鐵槍游回岸上,將他側(cè)臥在地上,一探鼻息卻沒有了呼吸,再摸脈搏卻還跳動,知道他只是溺水了。
歸亦遠雙手搭在李鐵槍的胸口不停按壓,過了好大一會兒,李鐵槍才嗆了一大口水,緩過氣來。
歸亦遠見李鐵槍性命得保欣喜若狂,可惜李鐵槍此時不能言語,混合了石灰的江水進入他的口腔氣道,已輕微燒傷。
萬幸二人被水沖得并不遠,歸亦遠抱起李鐵槍便跑,到了宋軍兵營,有人接過李鐵槍去救治了。
完顏亮見李鐵槍落水尚且來不及高興,發(fā)現(xiàn)自己的戰(zhàn)船下沉得越來越快,再不棄船逃跑恐怕就晚了。
耶律元宜勸導道:“皇上,咱們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趕緊保命要緊,再遲一點怕是要葬身魚腹了?!?p> 完顏亮想起蘇保衡勸自己不可輕易出兵伐宋的話來,氣咻咻地道:“你曾經(jīng)大言炎炎地說宋國上下根本不足為慮,眼下卻損兵折將棄甲曳兵而逃,朕真是悔不聽蘇保衡的話?!?p> 耶律元宜窘態(tài)畢現(xiàn),冷汗直流,心想完顏亮向來兇殘弒殺,翻臉不認人,這次自己極力慫恿他南征,卻不料落得個無法收拾的局面,怕是在劫難逃了。耶律元宜越想越懼,不敢正視完顏亮。
完顏亮有意再責罵耶律元宜幾句,轉(zhuǎn)念一想還需他保護自己逃走,只好狠狠作罷。
耶律元宜和石哥里二人把氣急敗壞的完顏亮扶上一條快船,著急慌忙地向北遁竄。
金兵見主帥棄大軍遁逃,軍心更加渙散,兵敗突如山倒,排在大軍尾部的急忙調(diào)轉(zhuǎn)船頭向北駛離,排在前部與宋兵短兵相交的,倉促間哪里還來得及掉頭,膽大些的也顧不及江水寒冷、水面寬闊,撲通撲通跳下船向北岸拼命游去。
虞允文見宋軍大獲全勝,忌憚于金兵死傷雖眾但人數(shù)仍然遠遠超過宋軍,逼得他們狗急跳墻反而不好,更何況忠義軍尚需時日才能趕到,夾擊之勢還未形成,便鳴金收兵,回到南岸修整。
完顏亮撿了一條命回到北岸,發(fā)兵之時的風發(fā)意氣不再,失落喪氣,心中無限氣惱,等喘過氣來,命耶律元宜清點戰(zhàn)船兵丁,自己回大帥帳中休息。
第三日,耶律元宜將戰(zhàn)況向完顏亮稟報,計此戰(zhàn)戰(zhàn)死、燒溺而死、潰逃時因相互蹈藉而死的,逾三萬人,逃跑不知所蹤的也不下一萬,兵丁損失巨大;初戰(zhàn)時戰(zhàn)船三百余艘,能完完整整駛回北岸的尚且不足一百,損失的二百多艘戰(zhàn)船中,沉沒的僅僅是少數(shù),大部分是潰逃時被遺棄的,想必已經(jīng)被宋軍盡數(shù)收繳。完顏亮聽完氣吞聲噎,大罵手下將領無能。
六日后,完顏亮正在將養(yǎng)時接探馬來報,說王友直率領十余萬忠義軍自淮河南岸掩殺過來,北面金軍已與其交鋒,只是新敗不久,金軍將士們士氣低落,幸虧忠義軍大部是農(nóng)人組成,雖然勇猛無比但整體戰(zhàn)力稍差,僅僅戰(zhàn)成膠著之態(tài)。
完顏亮聽了倒吸一口涼氣,哀嘆正是屋露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此時已經(jīng)嚇得膽氣全無,還怎么敢在這里多停留一刻?一溜煙朝西奔逃,想要和劉萼會合后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