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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心賦

39.試問花知否,君心似如何?(二)

卿心賦 臘冬十二 3085 2019-04-12 22:25:23

  大胤長寧十年,一場貪腐案鬧得滿城風(fēng)雨,街頭巷尾議論紛紛,誰也不知龍椅上的那位究竟是雷霆震怒還是如以往一般輕巧遮掩過去。

  而沉寂了三年的成蹊閣,也在這一日,終于顯得有一些不平靜。

  只因來了一個女子。

  這女子一身素衣青衫,長發(fā)輕挽,身姿秀麗,身后背著一張琴,琴袋也十分素凈,只在一角繡了幾株蘭草。身邊站著一個穿著鵝黃色衣衫,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頭。

  成蹊閣里素來只我、阿荷和虞嬤嬤三人,這兩個月二人皆跟在我身邊忙活書舍的事,院子里沒人,她自然只能在外面等候。

  我回來,還沒進(jìn)院門,黃衫丫頭就搶一步走過來,道:“見過王妃,這是成王殿下今日帶進(jìn)府的姑娘,院子還沒打掃出來,就讓先在王妃這住幾日?!?p>  我愣了愣,我是和胤晟說過可以把喜歡的姑娘納進(jìn)府來的話,可沒說得住在我的院子里呀?我蹙眉,臉色有些難看。

  “放肆!哪里來的女子?王妃的住處也是你能進(jìn)的?”阿荷上前一步,顯出威嚴(yán)來,喝道。

  我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生氣,輕輕把她扯回來。

  虞嬤嬤推開門,我進(jìn)去,向那女子淡淡道:“進(jìn)來吧?!?p>  “王妃!”阿荷皺眉看著我,這是她第一次喚我王妃,想來是要顯得我身份尊貴,給那女子些臉色瞧瞧。虞嬤嬤也覺得不妥,在一旁直搖頭。

  我莞爾一笑,渾不在意,道:“不過是住幾日,又有什么要緊——”

  我轉(zhuǎn)頭看那女子,臉上笑意卻僵住。

  怎么偏偏是她?

  “是你?”

  “放肆,這是成王妃,還不行禮!”

  “幻羽見過王妃?!?p>  她跪在地上,微低著頭,雙眸低垂,青絲掃過精致如玉的鼻梁和下巴,愈發(fā)顯得溫順?gòu)汕巍?p>  我沉默地看著她,心里也說不出是何滋味,也沒有多難過,我早已將那段年少情事放下了,可心頭就是堵得慌。

  許久,我嫌初春的陽光太刺眼,便轉(zhuǎn)身進(jìn)屋了?;糜鸨阋廊还蛟谀抢?,不求亦不鬧,就那樣安靜地跪在初春微涼的陽光里,讓人瞧了反倒覺得是我心狠了。

  我讓阿荷去把廂房的兩間屋子收拾出來先讓她住著,等胤晟給她安排好了再搬出去。

  阿荷一臉的不樂意,道:“當(dāng)初姑娘對她那么好,她怎么能這樣?成王殿下也是,安排在哪不好偏要來成蹊閣?”

  我歪在榻上,隨手拿了卷書看,卻到底不是讀書的料,沒看幾行就直打哈切。

  我淡淡一笑,合上書,道:“幻羽姑娘琴藝了得,性格也好,又與我相熟。你看,胤晟他也是花了心思了,找姑娘找的都是我喜歡的?!?p>  “姑娘!”

  “好啦!快去給人家收拾屋子去?!蔽覕[擺手將她支出去,起身走到窗前。

  “起來吧?!?p>  “是?!?p>  幻羽就這樣在我的成蹊閣住了下來,一住就是數(shù)日,胤晟也沒來看過她一次。我納悶,胤晟未免也對我太放心了,他當(dāng)初為了江舒顏防我如洪水猛獸一般,這一次怎么就安心讓她嬌滴滴的幻羽姑娘呆在我身邊?難道真是送來給我解悶的?

  可我又不在成蹊閣常住,又不能帶著一個霓裳閣的姑娘在清風(fēng)庵和沈家來回晃悠,欣榮居倒是勉強可以住一住。

  又過了數(shù)日,胤晟似是仍沒有要給幻羽安排住處的意思,這可讓我犯了難。

  這一日,幻羽抱了琴在院子里調(diào)音。

  我閑來無事,便端著一盞茶,看她給琴調(diào)音。

  待琴調(diào)好音,幻羽正坐,隨手輕輕一撥,便如清泉擊石,雨打落花,清亮婉轉(zhuǎn),悠揚悅耳。

  見我入神,她微微莞爾,道:“想學(xué)嗎?”

  執(zhí)盞的手僵了僵,眉心一跳,隱有不安,道:“你怕不是胤晟請來教我學(xué)琴的吧?”

  她撲哧一笑,美目流盼,道:“也許是吧,你想學(xué)嗎?我記得你從前也會一些的?!?p>  “不了不了,我是個俗人,吟詩作畫彈琴唱賦什么的和我不沾邊?!蔽抑睋u頭,握了她的手,語重心長道:“胤晟他是不是逼迫你?你不是這樣的女子。以你的身份在王府里只是個侍妾罷了,我雖能容你,可也難免別人口舌。但若你嫁給一個良人,還能做個正經(jīng)的妻室,何苦這樣糟踐自己?”

  “難道在王妃眼里,成王殿下不是個良人?”

  我搖搖頭,“不是。”

  她又一笑,透著幾分狡黠,嘆道:“這可怎么辦吶?”

  我又道:“你有何難處說與我聽,我盡力幫你?!?p>  她似是嫌棄地瞟了我一眼,道:“我能有什么難處?是你有難處罷了?!?p>  幻羽抱著琴悠悠起身,轉(zhuǎn)進(jìn)了廂房。

  我晾在料峭的春風(fēng)里,莫名其妙。

  我好心幫她,她這是,挑釁我?

  我眉毛一挑,唇角一勾,抬頭一仰,飲盡盞中茶水。接著袍袖一拂,施施然起身,回房。

  可惜,她找錯了人,她于我,并沒什么威脅。

  而胤晟喜不喜歡我,也沒什么要緊。

  畢竟這三年,胤晟雖沒來過成蹊閣,可為了表面好看,沒少往我這送東西,整個成王府所有值錢的寶貝物件都在成蹊閣的庫房里堆著落灰,以至于外頭都在傳成王殿下寵愛王妃,但凡遇著的寶貝,無論是皇上賞賜還是旁人贈送還是自己淘來的都一律送到成蹊閣討王妃歡心。

  比起那些虛無縹緲的情啊愛啊的,還是錢財更靠譜,哪一日我落魄了,隨便挑一件帶著就能過一輩子。

  傍晚,外公忽然飛鴿傳書來。

  失蹤了大半年的外公終于有了音信,我驚坐而起,立刻找出當(dāng)年母親未寄出的那封信,這信當(dāng)初被雨淋了些,濕了邊角,字跡卻是半點沒顯現(xiàn)出來,甚至一度讓人以為信上面根被沒有字。

  我把信揣在懷里,吩咐了阿荷一聲,便自己跳上屋頂,學(xué)著外公飄然的模樣,飛出了城。

  輕功也不是那么好使的,只是翻墻容易些,但也翻不過城墻,還得從城門出去。

  我到清風(fēng)庵的時候,外公已在桃林等候。他提著一壺酒,站在了然師太墓前,神情蕭然,目光離索,輕嘆道:“我終于來看你了,阿蕊。你到底還是選擇留在這?!?p>  他抬頭望著光禿禿的枝丫,飲了一口酒,才發(fā)現(xiàn)從來精神矍鑠的老人家已經(jīng)如此蒼老?;ò椎念^發(fā)用一根木簪散散地束在頭頂,連木簪都似是枯木,長須垂至胸前,雖有幾分仙風(fēng)道骨,卻也難抵歲月侵蝕。

  外公老了。

  我躲在樹后,鼻尖微酸。

  許久,老人長嘆:“桃花還沒開,等花開的時候我就要走了。我不會在桃花盛開的時候來看你,因為他也在。他在的時候,你是看不到我的?!?p>  當(dāng)初的那段故事里,藏著一個少年。

  年復(fù)一年,少年逐漸成家、立業(yè)、老去,唯一不變的,便是年少時的一份愛戀。

  原來那個少年,就是外公嗎?

  我自感慨,卻勁風(fēng)忽來,一個酒壇子在半空里轉(zhuǎn)著圈撒著酒照臉砸過來。

  “外公,是我!”我大喊,連忙后退數(shù)步,踢向身后樹干,借力騰空,錯身將在空中旋轉(zhuǎn)的酒壇子撈在懷里,然后輕巧落地。

  “知道是你!”外公道,向我走過來,一改方才悵然模樣,目光精銳,神采煥發(fā),腳下生風(fēng),忽然就到了眼前,頗為滿意地點點頭,“不錯,有長進(jìn)?!?p>  “那是自然?!钡昧丝洫劊因湴磷缘?,見壇里還有些酒水,便要舉壇喝酒。

  酒壇子才到嘴邊,外公突然出掌,我連忙跳開,嘩啦一聲,一壇好酒就這樣碎在我手里。

  “外公,我,你,干什么呀!”我氣得直跳腳,若非我躲得及時,只怕是要毀容了。他,他怎么就不心疼心疼他這個到處被人欺負(fù)的外孫女?

  “心眼倒是一點沒長?!毕娠L(fēng)道骨的老人家悠悠留下一句嘲諷,一手負(fù)于身后,一手捋著胡須,衣襟飄飄的路過我走了。

  我抬眼望天,欲哭無淚,虧得你的寶貝外孫女剛剛還在為您惆悵感慨。

  我悶聲跟在他身后。

  “聽說胤晟那小子往你屋里送了個姑娘?”

  我皺眉,這句話怎么聽著這么奇怪?好像我是那花心的負(fù)心漢,胤晟是那忍氣吞聲受盡欺負(fù)還要給夫君張羅侍妾的小媳婦?

  我點點頭,沒好氣地嗯了一聲。

  “聽說是霓裳閣的姑娘?!?p>  我腳下一個趔趄,踢開擋路的石子,又沉沉地嗯了一聲。

  “聽說她模樣好看,性子溫柔,彈琴也是一絕?”

  “您老人家聽說的還真準(zhǔn)?!?p>  老人停下腳步,側(cè)身上下打量我一番,“你這張臉倒是能和人家比一比?!?p>  “外公!”我皺著一張臉,站在那,看著腳底下的剝離泥土虬結(jié)掙扎的樹根,道:“從小您教我的就是翻墻上樹舞槍弄劍耍大刀,我,我也想做一個溫柔淑靜的女子,可您從來沒教過我啊?!?p>  “我一個老頭子怎么教您溫柔淑靜?誰能知道你最后會嫁給胤晟那小子?”

  外公向來介意我嫁給胤晟,三年了這份介意竟半分沒消解,我頓時十分委屈,埋怨道:“您千里迢迢從懷州趕過來,就是為了笑話我?我好歹是您唯一的親外孫女,我都夠難過的了您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唉——”他嘆著氣,繼續(xù)往前走,道:“我們樂家的兒女,情路向來坎坷。你且行且看吧,到底也有樂家給你撐腰,大可放肆一些,什么時候不想待在王府了,就和外公說一聲,外公帶你江湖逍遙去,好歹你也翻墻上樹舞槍弄劍耍大刀這么些年?!?p>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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