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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度春半幾許秋涼

第五十九章 錯付了青春

幾度春半幾許秋涼 倚瀾問月 4506 2019-06-06 22:12:17

  說起洪家的大少奶奶也是出身官宦世家,因當年洪老爺與大少奶奶的父親在杭州一同做官的時候兩家十分交好,于是就為兩個孩子早早定下了婚約。后來,洪老爺官運亨通回到了京城做起了京官,舉家也搬遷了回來,這滿宅的紫藤花就是洪老爺當年離開杭州時從杭州移栽過來的,經過這些年的精心栽培,終于開枝散葉,花串繁茂起來。相比洪家的蒸蒸日上,大少奶奶的父親則官運不濟,多年再沒挪動地方。后來,大少奶奶的父親更是死在了任上,只剩下了孤兒寡婦在杭州寂寥的打發(fā)時光。

  好在兩家歲說分隔兩地,但是一直有書信往來,洪老爺更是常資助大少奶奶一家的生活。前幾年,大少奶奶的哥哥考中了進士,到清平縣去做了縣令,大少奶奶家也總算是又有了起色。他的哥哥在赴任前,親自護送著妹妹回到了京城,一是為了拜訪父親生前的故舊為自己的官場鋪路,二則是接到洪老爺的書信已經選定了吉日,讓他送妹妹赴京與洪家的大少爺完婚,已兌現兩家長輩當年的婚約。

  洪老爺熱情的接待了遠道而來的這兄妹二人,又見大少奶奶生的秀麗端莊,性子溫柔賢淑,心中更是歡喜。大少奶奶也滿心期待的憧憬著自己美好的未來??墒?,大少奶奶萬萬沒有想到,等待她的沒有什么琴瑟和諧,有的只是丈夫的冷落和全族的嘲諷。

  這皆是因為洪家大少爺自幼是個博學多才之人,他比大少奶奶年長五歲,在十七歲時就被父親以公派留學生的名義送去了美國讀了四年的書,又在日本待了兩年,最后在父親的一再催促下,才帶著滿腦子的新思想和變革強國的抱負回到了祖國。大少爺原本是不愿意娶舊式女子為妻的,更對包辦婚姻充滿了排斥和反感,他在大少奶奶來京前曾經在家中大大的鬧了一場,險些與父親因為此事反目,直到在一次爭吵之中父親被他氣的噴出鮮血險些昏迷過去,他這才心下有些同情和心疼起父親來。最終,為了緩和與父親之間的關系,也為了耳根子清靜,大少爺只得違心接受了這樁婚姻。洪老爺夫婦見兒子松了口,連忙寫信讓大少奶奶的兄長讓他立即送妹上京完婚,已了卻洪老爺夫婦多年來的一樁心事。

  在成婚前,大少奶奶暫時與洪家的二小姐住在一處做伴,她常聽二小姐眉飛色舞的說她大哥哥是留過洋的,雖說腦袋后邊依舊拖著一根長辮子,但是言談舉止還有衣著打扮全部是新式的,為人也最是豪爽耿直。聽的多了,大少奶奶不禁對這個未曾謀面的丈夫充滿了好奇和崇拜。有一天,大少奶奶和二小姐在花園的紫藤花架下乘涼時,從遠處走進一個年輕男子來,大少奶奶一時躲閃不及,忙用扇子遮住臉站在那里。只聽二小姐親熱的向那人叫了聲大哥,大少奶奶心想原來是大少爺來了,雖然隔著團扇,但是她的臉微微紅了起來。

  大少爺面對站在二妹身邊這位拿著團扇的女子有些好奇,不禁朝她這邊多看了兩眼。二小姐笑著將大少奶奶擋在臉上的團上拿了下來,向他大哥說道:“大哥,這就是杭州來的蘇家姐姐,閨名叫紫芬?!?p>  然后,二小姐又向站在自己身邊的大少奶奶說道:“哎呀,紫芬姐姐,你就別害羞啦,還有幾日就成我大嫂了,遲早是要和我大哥碰面的?!闭f完,二小姐大笑了起來。

  大少爺一聽這就是父親硬要塞給自己的那個杭州女子,他朝面前的紫芬打量了一番,從面容上來說這女子皮膚細嫩,清秀溫婉,但是通身的打扮和氣韻卻全是舊式的,特別是那裙子下邊的那雙裹的尖尖小小的三寸金蓮讓他更是心生厭惡。大少爺面色一沉,冷冷的哼了一聲后徑直離開了,連一句禮節(jié)性的問候都沒有。

  紫芬本來還嬌羞的低頭等待著大少爺來和她說話,但是當她看見地上大少爺爺的皮鞋大步走開后,心里不禁有些錯愕,她不明白為什么方才還和二小姐有說有笑的大少爺當聽見二小姐介紹她后就揚長而去了,難道是害羞了還是旁的什么緣故?

  二小姐自然對大哥的心思再明白不過了,她看了看站在一旁多少有些尷尬的紫芬,心里雖說充滿了同情,但是又不能點破說給她聽,只得笑著打圓場道:“我大哥就是這樣的脾氣,見了女孩子總是手足無措的跑開了。”

  二小姐的話顯得有些牽強,紫芬不是糊涂人,她多少還是能夠感知到大少爺的那份冷淡。

  成親的當天,盛妝打扮了一番的大少奶奶明艷照人,紅石榴裙下的那雙又小又俊的三寸金蓮引得在場的女眷紛紛贊嘆,婆婆也滿意的不住點頭,只有二小姐隱隱有些擔心的看著紫芬。因為,那日花園匆匆會面之后,二小姐曾跑到大哥面前抱怨他不該冷遇人家蘇家姑娘,二小姐告訴大哥紫芬姐姐模樣標致不說,而且性格也很溫和開朗,女紅也十分出色,是個難得的好姑娘。

  見慣了外邊世界的大少爺,對這些紫芬身上的優(yōu)點根本就不屑一顧,他冷冷的說了句:“長得好有什么用,還不是花瓶一個,女紅好又能怎樣,還不是寄生蟲一只,性子再好她會洋文嗎?”大少爺說完,丟下了同是舊式女子的二妹尷尬又氣憤的站在那里,冷冰冰的走了出去。

  當紫芬蒙著紅蓋頭被眾人扶上花轎從西邊的側門抬出,一路吹吹打打繞著半個京城轉悠了一圈后又從洪家的正門里風風光光的抬了進來,然后在鞭炮和嗩吶聲中被扶進了花堂與一身洋裝戴著禮帽的大少爺拜了天地。

  洞房花燭之夜,大少爺并沒有來揭蒙在紫芬頭上的紅蓋頭,而是自斟自飲一番之后合衣睡在了春凳之上。滿心歡喜的等待著丈夫來揭紅蓋頭的紫芬一直在床上坐了大半夜都沒有等來她期待已久的時刻,直到她聽見丈夫都拉起了鼾聲,她才連忙將蓋頭掀了起來,帶著幾分失落與不解拿了一床被子走到丈夫身邊給他蓋上。

  別人的良宵卻是自己的長夜,洞房的冷遇讓紫芬心中充滿了委屈和寒涼,她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了哪里,或者自己該怎么做他才會對自己好一些。

  洞房過后,大少爺就搬到了另一間屋子去睡了,再也不踏入紫芬的臥房半步,他們分房睡覺的事情也漸漸的在洪府上下傳開了,甚至最后傳到了洪老爺夫婦的耳中。

  洪老爺不好干涉兒子的房中之事,他讓妻子好生規(guī)勸一下她生養(yǎng)的這不肖子,甚至怪怨妻子不會管教子女,她生養(yǎng)的孩子遠不如其他三個小老婆生的孩子懂事孝順。

  大少爺的母親雖是洪老爺的正妻,但是在家里也不甚得寵,攏共生了一子二女,除過已經嫁人的長女和待嫁的二女之外,膝下就只有大少爺這一個兒子。她將大少爺叫到膝前,聲淚俱下的哀求兒子可憐可憐他這暮年的老母親,快些與那紫芬圓房,給洪老爺添個長孫,這樣他們才能在這家里立穩(wěn)腳跟,要不然等那庶出的幾位少爺他們一個個都添丁進了口,那洪家這偌大的家業(yè)豈不是都平白便宜了那些王八羔子。

  大少爺雖說是新派人物,但是對待母親卻是孝順的,他也知道母親在家中的憋屈和不容易,于是答應母親給她一個孫子。大少爺的母親見兒子答應和紫芬圓房,立刻破涕而笑,連連說:“我就知道你是心疼為娘的,只要你生了孫子,你往后愛做什么就做什么,愛娶什么人就娶什么人,媽都任由你去。”

  大少爺望著母親心中悲哀的想到:連自己最親的母親都不理解自己,難道在她的眼中我就是一匹種馬,只是為了給她生長房長孫嗎?難道在母親眼中我不與那杭州女子圓房是因為我還想著外面的其他女人嗎?在我眼中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這個腐朽如此的國家何時才能發(fā)達振作起來。

  雖說心里充滿了悲哀,但是大少爺還是聽從母親的話又搬回了妻子的臥室,并在當天晚上粗暴又機械的破了紫芬的身子,行了周公之禮。當丈夫翻下身沉沉睡去,紫芬默默的對著墻流著眼淚,相比破瓜的疼痛,紫芬心中更加的悲苦,方才丈夫那近乎無禮的在她身上一通折騰,讓她覺得又羞恥又屈辱,難道自己在丈夫眼中就是這樣一個沒有血肉沒有知覺的女人,隨時都得被動的等待著他的臨幸,無論她愿意還是不愿意。

  那一夜,紫芬徹夜未眠,她聽著丈夫微微的鼾聲,心中不停的在勸說自己:算了,只要他能躺在這里就應該滿足,何必又自尋煩惱想那么多呢,只要自己對他加倍的好,是石頭也總會被捂熱吧,守得云開見月明,會有他回心轉意的一天的。

  從那天起,一連兩個月大少爺都夜夜留宿在紫芬的房里,房事的次數也十分的頻繁,總算是沒有白費力,紫芬終于傳來了喜訊,懷上了大少爺的孩子。洪夫人日日在佛祖面前禱告,保佑紫芬為她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大胖孫子。大少爺在妻子懷孕四個多月時就去了廣州任職,一走就是三年沒有回來。

  紫芬在丈夫走后幾個月生下了一個六斤多的女嬰,當穩(wěn)婆將這消息告訴守在門外的洪夫人時,她一時接受不了,竟暈了過去。

  大少爺一走就是三年,,自打他離開家門之后就沒給紫芬捎來只言片語,更對紫芬和她生下的孩子不聞不問,仿佛她們壓根就不存在一般。紫芬在舉目無親的京城如同坐監(jiān)牢一般的住在滿是白眼的洪府,帶著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兒寂寞又艱難的度日。終于,在女兒快三歲的時候,大少爺發(fā)來電報說他要調任回京了,這讓紫芬和婆婆都十分的高興,整日掰著指頭算著大少爺的歸期。望眼欲穿的紫芬終于盼來了丈夫,紫芬抱著不滿三歲的女兒帶著一絲忐忑站在婆婆的身后,與眾人一起到正門口去接他。

  三年多未見,大少爺雖說曬的沒有先前白皙,但是卻更加的陽剛英武了,他跳下騎著的白馬,走到父親面前行了禮,又客氣的向幾位庶母還有弟、妹們問了了好,然后像不認識一般的從紫芬身邊擦過,扶著母親走進了門去。

  滿心歡喜的紫芬抱著女兒愣愣的站在那里,一臉的委屈與羞辱,她一只手抱緊女兒一只手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然后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院子,進門之后緊緊的關上了房門,神情悲戚的將女兒緊緊摟在懷中,那一刻紫芬知道自己已然失去了一切,唯有這個小生命是屬于自己的。

  大少爺回來后索性連紫芬的院子都不再踏入,天天睡在外邊的書房之中。聽大少爺身邊的人說大少爺其實在廣州已經另娶了一位留過洋的商人的女兒,那女子也如大少爺一樣穿洋服說洋文,一雙天足成日跟著大少爺在外邊應酬不說,還在一家洋人開的醫(yī)院里當大夫。只是這個女子跟大少爺結婚以來一直沒有見喜,因此大少爺也就不好將她帶到京城來,前兒洪老爺夫婦還直怪怨兒子納妾了也不知會父母一聲。大少爺竟然說他那不是納妾是娶妻,洪老爺氣憤的問他那后院里住的的蘇紫芬又是他什么人?大少爺脫口而出是一個與他不相干的人。父子二人幾年未見,一見面不是因為政見不合而翻臉就是為娶妻之事而爭吵,坐在一旁的洪夫人看著互不相讓的父親倆又淌起了眼淚。

  洪府的下人們最是勢力,平日里見紫芬在京城沒有靠山又不受丈夫喜愛,連個孀居的婦人都不如,就已經對紫芬不是很殷勤和恭敬,如今又聽說大少爺在外邊另娶了新式的女子為妻子,這顯然是要休掉紫芬的架勢,于是便有意的將這事通過紫芬的丫鬟佩兒透給了紫芬,隨時等著看紫芬的笑話。

  紫芬在杭州娘家時,本是個爽利開朗的性子,自從嫁入京城洪家后因為人生地不熟又加之丈夫的冷遇,使得她處處陪著小心,壓抑下本性處處去刻意的討好旁人,可是到頭來還是成了這滿府的笑柄不說,越發(fā)連個廣州的下賤女人都不如了,而且連帶著自己生的閨女也不受人待見。紫芬想來想去都心有不甘,她知道自己倘若再這樣苦守在洪府西南角這所幽靜的小院里,遲早都會發(fā)霉變臭,死了也不會有人同情惋惜自己。倘若她是個男子,她定會沖出這冷冰冰的寒窯到外邊闖蕩一番,倒時候自然有她的一番道理,可她偏偏又是個女人,還上一個裹著三寸金蓮的小腳女人,她怎么能出得去又能顫顫巍巍的去到哪里呢?

  紫芬最終還是沒有勇氣抱著女兒離開這寒涼無愛的洪府,但是為了女兒她也不再畏首畏尾,她心想既然不能離開這里,那就索性撕扯掉偽裝,恢復我原來的模樣,從今起我要拿出我大少奶奶的款兒來,雖然只是個掛名的大少奶奶,但是好歹也是你洪家八抬大轎抬進門的,要比那來路不明的外頭的姘婦高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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