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你不需要明白，海格，你只要記著就行，重點是聽懂我說的話。難道你忘了艾麗莎給我的記事本？留著你的秀色可餐的嘴臉演技給貴婦人止渴，我這就不用了，如果不是我，那個美麗的女乘務(wù)員一定會叫保安挖出你的眼珠子。言歸正傳，一半正確，因為在一般人眼里，那一趟貨車的車次和時間完全是一盤散沙，是隨機的；但在少數(shù)絕頂聰明人的眼中，任何事物都是有規(guī)律有章可循的，譬如我這種人。
一是發(fā)車日期看似詭秘的真相。女乘務(wù)員在記錄發(fā)車日期時，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單看星期一到星期日，是不可能看出其中的端倪的，但是你發(fā)現(xiàn)沒有，海格，將這十一天分開，按照一個星期七天計算，這是四個星期，也就是一個月。所以，將這些星期日子換算成當(dāng)月的具體一日，事情就變得簡單多了。很好，海格，你已經(jīng)學(xué)會了用腦子了，對，就按照這樣記錄下來，看出規(guī)律了嗎？不得不說，以我對你智商的了解，我一點也不感到驚訝。讓我來提示你，試著看看奇偶數(shù)，分別有什么特點？
星期二四四六一三七二一三四
日 1 3 3 5 7 9 13 15 21 23 31
很好，看出來了，你還不至于愚蠢到無藥可救。奇數(shù)和偶數(shù)分別用后一個數(shù)字減去前一個數(shù)字，得到的是一組以2為公差的二級等差數(shù)列。兇手既然知道了這一規(guī)律，只要到乘務(wù)員那兒一問這月第一次發(fā)車日期，再要推斷出這月哪一天有貨車經(jīng)過斯德哥爾站就非常容易了。
二是抵達時間的蹊蹺?？此苹靵y，沒有頭緒，但是你只要仔細觀察，不難發(fā)現(xiàn)，將小時數(shù)換成分數(shù)，就會豁然開朗。但是不知道變通，也不可行。比如從9:45到20:25按照順序換成分數(shù)，仍然沒有規(guī)律。但換個思路，14點其實也就是2點，以這種思路把14:10到20:25變成2:10到8:25，就會發(fā)現(xiàn)其中的竅門。
時刻14:10 15:15 16:15 17:20 18:20 19:30 20:25 9:45 10:30 12:05 12:35
時刻2:10 3:15 4:15 5:20 6:20 7:30 8:25 9:45 10:30 12:05 12:35
分數(shù)130 195 255 320 380 450 505 585 630 725 755
這就變得非常清晰了，所有奇數(shù)差是125，而偶數(shù)差是以5為公差的等差數(shù)列。依次反向類推，不難得出一個月內(nèi)所有的抵達時間，所以，兇手當(dāng)然會推算出11月9日星期三拉貨的火車抵達蘇黎世幻城的時間是15:15，那么，往前推10分鐘，即15:05從斯德哥爾站發(fā)車，而從西雅圖夢城到蘇黎世幻城的城際火車15:05剛好抵達斯德哥爾站。時間銜接的非常緊密。所以，城際火車一到斯德哥爾站，兇手必須立刻躥下火車，以最快的速度穿過橋洞，爬上貨車離開。
既然如此，拉貨火車沿途只在斯德哥爾站暫停3分鐘，所以，兇手只可能在斯德哥爾站換車，再不停歇，10分鐘后趕到蘇黎世幻城。15:05是唯一換車的機會，遲了或者早了，都不可能在15:15左右刺殺洛伊斯。是的，連接兩列火車唯一的通道是橋洞，那個點只有你和忽然出現(xiàn)的黑衣人，那么，如果兇手不是你的話，只可能是黑衣人了。
我的上帝！海格失魂落魄的驚叫著，要怎么樣的腦袋才可能算的這么準，如果中間有任何差錯，都將前功盡棄。那么，黑衣人到底是誰呢？
我說：至少我們知道三點，一，他非常了解我，還有赫本一家；二，15:05出現(xiàn)在斯德哥爾車站的橋洞里；三，他是個右撇子。
多年以后我走回了記憶中的圣菲亞教堂，站在風(fēng)雪漫天遮蔽的教堂外，看著門墻守著過往時光。記憶在時空交疊中枯萎成一片片落地的蝶，薄的翼抖動，引一場夢的蝴蝶效應(yīng)。
二十年前，我親身父母的血流滿了教堂的地板；十年前，養(yǎng)父養(yǎng)母的血染紅了教堂的地板。今天，我攜一身風(fēng)塵，回到了教堂。
那也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赫本在教堂的神龕后叫醒我。我爬在赫本的肩膀，看見養(yǎng)父養(yǎng)母躺在地板上，鮮血灑了一地。我從此就失憶了。警察三番五次旁敲側(cè)擊打聽那晚發(fā)生的事，我只記得赫本搖醒我的時候，養(yǎng)父養(yǎng)母已經(jīng)命喪黃泉了。其余的什么都忘了。那年我十五歲。
赫本撫養(yǎng)了我，撫養(yǎng)了我十年。但是赫本對于我養(yǎng)父養(yǎng)母的死閉口不談，也不準我問。后來或多或少的回憶逐漸在時間反復(fù)的描摹中潤物無聲的恢復(fù)。
卡門警探托人給我?guī)Я司湓?，讓我又險些推翻了之前所有的推理。那人說：赫本的小兒子曼殊菲被人殺死在米蘭雪影城，具體死亡時間是15:25，也就是洛伊斯被殺10分鐘后。
海格看到了我的另一面，曾經(jīng)那個我即便看到泰晤士河被阿姆斯特丹的櫻花染成血色流過巴黎貴族家的院子，也不會跳一下眉毛，可是這次居然跳了好幾下眉毛。他認為我很驚訝，所以問的也很直白，就如同對一個騎著駱駝游過塞納河的老太太求婚，他的表情又震撼又糾結(jié)。
我也很糾結(jié)，于是我理都沒有理他，盯著西雅圖夢城外的海燕穿過蔚藍的大海，海風(fēng)特別決絕的搶奪我盤根錯節(jié)的頭發(fā)。我經(jīng)常十天半個月不洗一次頭，不是海格的提醒，我會忘了我居然還有頭發(fā)。即便如此，也比海格的地中海生態(tài)區(qū)還強得多。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慮，于是我果斷的揮慧劍斬斷該死的思維，想眼前的案子。海格很知趣的找話題跟我搭訕，順便跟我請假去幽會情人。他說：黑衣人殺死赫本是在15:00，利用在中間站倒換火車提前15分鐘趕到蘇黎世幻城，在15:15刺傷了洛伊斯。我可以說他確實非常聰明，但他畢竟不是上帝，不可能在10分鐘的時間出現(xiàn)在米蘭雪影城，在15:25殺了曼殊菲。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發(fā)生，先生，請允許我做出這樣的判斷，基于我這樣的智商。
你很有自知之明，我說，黑衣人確實比你聰明，這一點毋庸否認。
可是，先生。海格又一次做出不明智的舉動，說了不是一個仆人該說的話。他說，先生，那么基于您這樣舉世無雙的智慧，該做出怎樣的判斷呢，先生？
我很喜歡我的助手這種說話的語氣和風(fēng)格，很適合我的脾胃。這是我不揍他的本質(zhì)原因。我說，愚蠢的海格閣下，我說過，不要輕易的下結(jié)論，這樣很危險。我的話對你來說，每個字，注意，是每個字，都應(yīng)該像圣經(jīng)一樣背下來，我想我的話已經(jīng)有足夠的時間傳到你的耳朵里吧，那么，不要讓我重復(fù)第二遍。否則，天塌不塌下來我不敢說，但是至少你的鼻梁骨會塌下來。
海格的表情很莊重肅穆，像被撒旦蹂躪過的奶酪壽司，他說，遵命先生，我會在羅林歌劇院背會您說過的每個字，我想我會背下來的。
我太了解這個家伙了，知道他在騙人，所以我心滿意足，這種爾虞我詐勾心斗角每時每刻都發(fā)生在我和助手之間，不斷的磨練我的耐力、意志力以及時刻警惕的狀態(tài)。我問：米蘭雪影城在哪個位置，距離蘇黎世幻城有多遠？
我的助手回答：先生，我接下來的話或許會使您感到失望，但至少讓我說下去。西雅圖夢城、蘇黎世幻城、米蘭雪影城三足鼎立，是以米蘭雪影城為頂角的等腰三角形。西雅圖夢城與蘇黎世幻城之間是底線，距離為大約30分鐘的火車里程；而兩城到米蘭雪影城是等腰，都需要15分鐘。從蘇黎世幻城到米蘭雪影城只有一趟火車，沒有貨車可以換乘，所以10分鐘內(nèi)，黑衣人除非可以飛天遁地，否則絕不可能在15:15刺傷洛伊斯后再去殺了曼殊菲，更別說等15:25雪停了取掉繩索后再去殺了曼殊菲。
海格總是喜歡自以為是，每次自以為是的時候都表現(xiàn)的十分愚蠢，這讓我感到很痛快。我說，我為你感到悲哀，海格，取掉綁在洛伊斯身上的繩索那是再非常簡單不過的事情了，難道兇手不會在殺了曼殊菲后再回去？
海格的沉默并不表示他感覺慚愧，而是他挖空心思的想怎么駁倒我的法子。我沉默是因為我很想知道，怎么才能在 10分鐘內(nèi)從蘇黎世幻城趕到米蘭雪影城殺人呢？或許，真的做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