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適才所見的人影,早已隨著霧氣一同消失。
古道回歸了原有的平靜。
幾只黑鴉停于檐角之上,發(fā)出難聽的叫聲,此時有人推開院門,木頭吱呀一聲將黑鴉驚起,撲騰幾下不見了蹤影。
安行將銀子盡數(shù)倒在石桌上,銀燦燦的落滿整塊地方,她抬手?jǐn)?shù)了數(shù),數(shù)著數(shù)著就…拼了起來。
“這是…狗?”金銘下巴抵著手臂,道。
安行黑了臉,還未回答又聽他道:“可為何你這狗生有一對翅膀?你莫非…見過?”
“這是蝙蝠!”安行指著一處地方道,“它們哪里一樣了!況且,我不曾見過生有翅膀的狗!”
金銘了然,又道:“那為何這只蝙蝠缺了條腿?”
安行晃了晃錢袋,這才低了低嗓音道:“瞧著是挺多的,沒想到連只蝙蝠都拼不起來?!?p> “你說我們要不要去抓些兔子之類的?”安行完全是沒話找話,是以說完后又自顧自答道,“聽說有些果子能釀酒,倒是可以琢磨琢磨…”
金銘安靜聽她說話,不由彎了眉眼,心情極好的幫著收起銀子來。
第二日,昨夜下了雨,山中巨樹上滴滴答答的雨珠落下。今日安行還真抓起了兔子,不過兔子比她想象的要難抓得多,然而逮著一只,又覺得這小東西毛茸茸吃了可惜,這般一出神便讓它掙脫了去。
白色的短尾巴在草叢里東竄西躲,不過一會兒便跑進(jìn)了深山老林。
安行呆在原地不動,良久才收回視線。
這里離集市近,安行此次來這里不是為了抓兔子,而是為了確認(rèn)一件事情,古修昨日既然會選擇在深山里動手,那便是不想太過張揚(yáng)。
就是不知她這般大搖大擺的出現(xiàn)在這里,他還會不會放棄這個機(jī)會。
集市的人依舊很多,不時有人與安行擦肩而過,平常無惡意。
安行沒想到又能碰見那人,下意識皺了皺眉就要往回走,就聽:“姑娘!”
聲音之響亮,引得身側(cè)的過路人也好奇一瞧。
似是醒悟自己方才的不妥,戲子趕忙閉言走近,道:“姑娘又見面了?!?p> 安行沒有他那般熱情,狀似不經(jīng)意地了眼對方頭頂,隨即淡淡頷首。
不知是未曾察覺她的疏離淡漠,還是刻意裝糊涂,戲子近乎討好笑笑:“冒昧想請姑娘去酒樓吃頓便飯,姑娘可否賞臉?”
這句話確實唐突了,安行明白他的意思,怕是想找她談一談。
本是想拒絕,可轉(zhuǎn)念一想與其一直躲著不如與他當(dāng)面說清楚,便應(yīng)了下來。
戲子本是想去隱蔽些的雅間,卻被安行阻止:“不必了,就在這里!”
戲子眼帶猶豫看了眼大堂,見此時人不多,才與安行坐了下來。
令安行想不到的是戲子并未直說,反倒叫了些菜,竟真有種只為請她吃頓飯的感覺。
“我不吃這些?!卑残械?。
戲子卻以為她是在客氣,豪邁道:“姑娘盡管吃便是?!?p> 等菜上桌也不見他提起此行目的,安行不急,若無其事地打量起酒樓里的人。
戲子才開口道:“其實我是有事想與姑娘談?wù)劇!?p> 安行不見差異,睜著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他。
戲子演了良久的戲終是破功,語帶焦急:“我上次與姑娘說的句句屬實,只望姑娘能棒棒我,想要多少錢都不成問題!”
這些年他也攢了不少錢,卻不想竟是會用來保命。
安行不為所動,見他情真意切有些好奇道:“你是如何招惹上她的?”
聽她這話,戲子以為有所轉(zhuǎn)機(jī),道:“這…這不關(guān)我的事!當(dāng)初她與我同為戲臺上的角兒,本是與我關(guān)系要好,然而一次班主要去給權(quán)貴家里唱戲,但是班主卻選了我一同前去,她心中不平,與我爭執(zhí)之下不甚撞在桌上,就…”
后話不說,就是知道安行能明白。
“這么聽來,也確實與你沒多大關(guān)系,”安行屈指敲起桌子,一下、兩下…才道,“所以你以為我會信嗎?”
戲子大驚,卻不過一瞬便掩去真實的情緒,笑道:“姑娘什么意思?我說的都是真的,絕無虛言!”
安行又抬眸看戲子頭頂那張慘白的鬼臉,聲音平靜無波:“有沒有與我說真話,你清楚的很,所幸我也不是一定得幫你,你也不必告訴我?!?p> 若是真與他無關(guān),那這只怨魂又怎會成為怨魂,并且寄居在他身上?
不過安行是真不想幫他,自作孽又謊話連篇還是自己解決的好。
安行以為這般那只怨魂便不會再盯著她,出了酒樓漫步而回。
離自家院子越近,行人越是稀少。
微涼的風(fēng)吹過樹梢,卷起微亂的發(fā)絲,安行緩緩?fù)O隆?p> 歪脖子樹樹葉幾乎垂于水面,許是無人經(jīng)過的原因,這處有種心悸的寂靜。
腳尖微轉(zhuǎn),不似之前迷霧朦朧的樣子,現(xiàn)下對方就這樣清晰完整的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坍塌的肩膀,白色的裙擺隨風(fēng)而揚(yáng),哪有什么“沒有脖子”?只是她軟趴趴地垂著腦袋,近乎貼于胸口,遠(yuǎn)看就如沒有脖子一般。
安行不覺恐懼,卻也不過去,看著她陰森森地抬起頭,可不就是那張慘白的鬼臉嗎?
“讓我猜猜,”安行故作思索,“你莫不是得說‘還、我、命、來’?”
可惜怨魂不會笑,所以她的這個笑話只有她自己極給面子的笑了笑。
“我與他說話時,你不也在場嗎?怎的還纏著我不放?”安行問她。
怨魂的眼睛真是怨毒的很,饒是安行再如何鎮(zhèn)定也被盯得不大自在。
“你與她長得真像?!痹够晖掏涕_口。
安行一愣:“她,是何人?”
似陷入了回憶,怨魂眼睛逐漸變得血紅,如碾碎老葉一般的聲音勾魂一般:“她啊,漂亮,”
又歪頭思索除此之外還有何可說的,片刻才嘲諷道:“她也就只有漂亮了。”
鬼魅皆是喜怒無常,怨魂亦是。
“可是我就是輸在漂亮!”怨魂恨聲道,“我與他那般多年的感情,都抵不過一張臉!”
安行還算淡定的聽完,可那與她又有何關(guān)系?
“你說我與她長得像,可我并不是她?!卑残刑嵝选?p> “怎么不是?”不料怨魂喃喃,“就是因為這張漂亮的臉,他才會棄了我啊…他方才不就對你笑了嗎…”
“你把這張臉剜下給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