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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月稀疏白發(fā)尾

第三十二章 謀篇

風(fēng)月稀疏白發(fā)尾 公子迷茫 5008 2025-06-04 17:22:04

  黑衣人準點翻窗而來。

  我瞧著他的身形動作,默默地感嘆道:高手。

  我等的不算久,他是真的守時。

  “東西還是在那里,你自己拿?!蔽抑噶酥杆胺胖玫牡胤?,站遠了些。

  這幾日我壓根沒有去碰,更沒敢靠近。有了白玲玉的經(jīng)驗后,我對很多事物都更加小心謹慎了許多,生怕有個萬一。

  黑衣人點了點頭,立馬就伸手抽出一柄細長而薄的小刀,再掏出一個黑色的布袋子,把刀尖套進去沾了沾。然后打開盒子,拿出里面的錦囊,再把染紅的刀刃一點點地從錦囊的入口伸進去,扣緊住錦囊的口子。

  空氣里飄來一絲好聞的血腥味。

  這雙手也好看。

  我瞧了瞧他胸口處那露在外面的小半截布料子,再看了看那柄細長的刀,偷偷地用力嗅了嗅:確實,是血腥味,但也,確實好聞。

  我皺起眉頭,越發(fā)好奇了起來:這個味道,好聞得讓人有點上癮。

  不一會兒,錦囊里就聽到有東西在細細密密地似在刮著刀刃的聲音,聲音小聲,但敲擊的速度很快,而且越來越快,就如老鼠啃咬骨頭般得,讓人渾身不舒服了起來。

  我退開了一步,屏氣凝神,默念心訣定神。

  黑衣人淡漠地繼續(xù)一手握刀一手握住口袋子,只是盯著錦囊,不知在想什么,連眼神都不動一下,更談不上想要開口。

  “那里面有什么?”我終于忍不住地低低問道,“那東西是要喝血還是要啃刀?”

  黑衣人看了我一眼,破鑼嗓子地屈尊回道:“血?!?p>  他那雙眼睛空洞無神,看著我,又像在看著別處。

  我朝他揮了揮手,見他瞧著我的手盯了一眼,不滿地盯向著我。

  原來不是瞎的。

  “你怎么知道的?”我指了指錦囊,又低聲問道,“那里面有什么東西嗎?”

  黑衣人垂下眼簾,只是繼續(xù)盯著他手里的東西,并不打算回答。

  我只能瞧著他,耐心地等著。

  等了有一盞茶的功夫,袋子里的東西終于重新安靜了下來。然而,有一股極其難聞的味道從錦囊里飄了出來,一陣一陣,非常難聞,像臭水溝里腐爛的老鼠一般,讓人惡心。

  我連忙捂住鼻子,屏住呼吸,連退幾步。

  黑衣人卻無動于衷地打開錦囊,往里仔細地探了探,又細細地嗅了嗅,然后點了點頭,道了一聲:“果然。”

  果然?

  什么果然?

  我睜大眼睛緊緊地看著他,疑惑道:“這是毒?還是蠱?你”

  不對。

  這是寧瀛川?城青殿有人想現(xiàn)在就要了我這條命?

  黑衣人不理我的話,只是從袖子里另外抽出一個一模一樣的道緣囊,換走原來的,然后道:“以后你戴這個?!?p>  “我不要?!蔽乙贿厯u頭拒絕,一邊看著他把裝有不寐的錦囊系好準備收走,連忙道:“等等,這東西你就這么拿走了?不行,你不能拿。我要給我?guī)煾盖魄?。?p>  黑衣人動手塞得更快,抱胸看著我,傲慢地問道:“那你準備怎么跟你師父說這東西?你師父會信嗎?或者城青殿的寧主殿會認嗎?你怎么這么天真?”

  這漏風(fēng)的聲音刮得我心煩。

  “不管信不信,不寐的線索都得留下,我?guī)煾缸杂邢敕ā!蔽艺裾裼性~,伸手朝他要,道,“東西是我的,借你可以,但你不能拿走?!?p>  “他有辦法又有什么用?不過只會依舊覺得這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危險,不能作為?!焙谝氯死淅涞氐?,“也不知是他在可憐天下,還是天下在可憐他?!?p>  我瞪著他,無語:這是在說什么東西?我怎么每個字都能聽懂,合起來就怎么也沒明白。

  黑衣人慢慢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卻換開話題,又問道:“既然有人想害你,你待如何?”

  我伸出自己的手,兇狠地五指化拳,道:“老娘捏死他?!?p>  黑衣人一瞬不瞬地瞧著我看,似乎在等下文。

  我想了想,走近了些,請教道:“知己知彼才好下手。這到底是誰在對我下黑手?真的是寧瀛川嗎?”

  黑衣人把新的錦囊往我跟前一推,道:“戴上它。有人要演戲,你總給配合些搭好戲臺子,不然曲子可就聽不了了。而且對方越是勝券在握,到時候就越好看?!?p>  我皺眉看著這個除了眼睛和手,渾身上下包得嚴嚴實實的人。他的敵意和幸災(zāi)樂禍正在絲毫不加掩飾地透了過來。

  他雖然在阿玨和錦囊上幫了我兩次,但我有些吃不準他是好意?還是假心?若是好意為何要慫恿我?若是假意為何又處處故留敵意。

  “運氣好的話,還有一窩端了的機會。”黑衣人摸了摸錦囊,似乎極輕地笑了一聲,感嘆了一聲,“這么多年了,時間真快?!?p>  我沉默著:城青殿這個窩有點大啊…我怕自己踢到一塊鐵板上砸了自己的腳。

  桌上的燭火微微顫動,像安靜的水面突然悄無聲息地被扔進了一塊平整光滑的大石頭,只來得及瞧見蕩開的波紋正沉默著地一圈圈地往外擴散。

  于是沉默終于碰上了海岸線。

  黑衣人的視線終于舍得離開錦囊朝我抬眼看了一眼,問道:“你不高興嗎?”

  “與我何干?我不戴?!蔽易讼聛?,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既然釣魚需要餌,我這只被找上門的餌,那就不用太緊張。

  黑衣人看著我沉默。但我本能地覺得對方看著雖依舊黑,但臉下的表情應(yīng)該也不是太白。

  我閑閑地瞟了他一眼,盯著自己的茶杯,故作輕松地問道:“你跟人有仇,怎么不自己上?坐在這里指望著我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做甚?”

  我又不是你養(yǎng)的一條狗。

  “我以為你我目標一致,既然你怎么想,那確實是我唐突了。”黑衣人站了起來,語氣突然轉(zhuǎn)冷道,“告辭?!?p>  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

  算你狠!

  我連忙一把攔住他,倒了一杯茶推了過去,連聲道:“談交易之前,總得要先談一談。你這么快翻臉不認人作甚?我總得先驗驗貨。”

  我朝他的胸前指了指,道:“先告訴我,那里面究竟到底是什么?還有,那個血是哪里來的?”

  黑衣人盯著我頓了頓,然后出聲問道:“既然是買賣,我先給你一個誠意。你到底想問的是哪個袋子?”

  我咬咬牙:“兩個都想知道,能不能一起都告訴我?”

  “不能?!焙谝氯藫u了搖頭,雙手叉胸,冷冷地道,“選一個?!?p>  我看了看他,又盯著他的胸口瞧了一會兒,最后下決心道:“不寐的那個。”

  黑衣人重新坐了下來,瞧著我的眼睛瞇了瞇,道:“南宮千羽還真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孝順的徒弟?!?p>  指名道姓,好不禮貌。

  我瞪著他,不耐煩地道:“到底說不說?”

  “不寐是毒又不是毒,卻只專拿心口三滴至純至性的活血。這活血便由毒蟲辯識圍囤,便于離體。此蟲也稱:寐。而把此蟲制作成漿才是不寐,用不寐才能取出寐蟲?!焙谝氯苏f得精要,道,“從中毒到取蟲,最少需要三年。初初只是入睡困難,最后長年徹夜難眠,生不如死?!?p>  我想起了沈葉清那張乖張的臉和陰晴不定的性格,連忙問道:“克制之法呢?”

  “你剛看到的,用另一種血。”黑衣人瞧著我,指尖敲了敲桌面,慢慢地道,“再問,就是第二個問題了。按買賣習(xí)慣,你來我往,該換你了。”

  我住了已經(jīng)在嘴邊的話,咽了咽,退了一步,問道:“是不是只有我的道緣囊特殊?我必須得戴上它嗎?”

  “這么多年在城青殿里真正見過的,你是第三個?!焙谝氯祟┝宋乙谎?,終于拿起了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道,“你想戴上它了?”

  我現(xiàn)在很難直接說不,只能斟酌著道:“我有什么好處?”

  “替天行道和國恨家仇,兩個你都可以一并做了。”黑衣人把錦囊朝我又推了過來,道,“亂你道心的人,都該一并殺了。清修不易,當斷則斷。”

  他果然知道我的底細。

  我聽著他話里帶著比我還要刻骨的恨意,有些驚訝。想了想措詞道:“我的道心其實一直都沒有那么脆弱的。”

  黑衣人睨了我一眼,似乎在嘲諷我的言不由衷。

  我面不改色,但也瞪了過去,再抬手給他續(xù)了一杯。

  “我以為你對這些人恨之入骨。”黑衣人冷冷地道。

  “我原先也覺得會恨之入骨,但最近突然有了一個不確定的想法?!蔽仪浦姆磻?yīng),慢慢地問道,“如果東皇裘就這么死了,城青殿就這么沒了。然后呢?誰來?你嗎?”

  黑衣人定定地看著我不說話。

  “天順一脈的正統(tǒng)早已死透。若東皇裘死了,難道要從其他三國里挑一個出來?若是選到了昏君,誰負責(zé)?何況,當下又有誰能扶持起再亂成鍋的朝綱?”我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問道,“你和我能擔(dān)得起幾個百姓?”

  黑衣人皺眉道:“你覺得東皇裘是明君?”

  我沉默著:從寒谷出來,一路大多太平。東皇裘也許不是明君,但他現(xiàn)在管得挺好。

  “若你姑姑想上呢?”黑衣人低頭慢慢地喝了口茶,低聲道了一句,“你還會這么想?”

  我頗為震驚地望著他。

  誰?

  上哪里?

  皇位?

  不可能!

  姑姑嗎??

  我的背繃緊了。我聽到自己在慢慢地控制自己的聲音,問了一聲道:“什么?”

  “你不會真以為你姑姑如此忍辱負重,甚至不惜把所有身家都交付在東皇裘手上,只是為了一個國師的虛位嗎?”黑衣人瞧著我笑了一聲道,“她坐等著你親自來毀掉天順秘境,你以為她是為了什么?”

  我看著他,沉默著。

  “哦,原來你們上次見面后,你就已經(jīng)有想到這層可能了?;蛟S在你知道她沒死之前就知道了?”黑衣人朝我點了點頭,“你倒也不是不聰明。”

  “她是為了給剩下的族人找條活路,硬撐著罷了?!蔽遗Φ剞q解道,“你想多了。”

  “是嗎?”黑衣人的語氣里透著幾分歡快,又問道,“帝師家若是出了一個攝政王,或者女皇。你猜,禹都的權(quán)貴們,尤其是那些舊部重臣,大家是會群起而擁之?還是會群起而攻之?”

  我緊緊地盯著這個人,心里沉甸甸的。

  “萬俟當年在馬背上立下的汗馬功勞,即使棄武從文,卻也難以善終。在經(jīng)歷了這么多代的傳承下,這多少年的野心終于快要撕開了一個口子。”黑衣人感嘆地道,“天順一族以為只要握住萬俟這把刀就能安枕無憂,出鞘成刀,入鞘棍。如今想想,成也萬俟,敗也萬俟。當真,可憐可嘆?!?p>  我聽他說辭,直覺得后腦勺一抽一抽的:“上幾代人之間的曲折豈是你一言以蔽之的?萬俟隨天順而盡數(shù)殉國,盡忠盡職?!?p>  “盡數(shù)殉國?。俊焙谝氯说难垌D(zhuǎn)了轉(zhuǎn),搖了搖頭,道,“或許他們只是想瞞下得到返祖的那個孩子的消息呢?”

  “什么!”我心里一跳,差點坐不住,“你在說什么?”

  黑衣人瞇起了眼睛,笑著道:“你小的時候應(yīng)該聽過很多次,萬俟一族陪著天順一脈打天下的故事。但是故事里面肯定少說了一件事,那就是你的曾曾曾曾祖母的出身,雪涯天境最后一個出走人,能窺見天命軌跡的奇人?!?p>  我看著他心下極冷:他是看上了姑姑?還是我?

  “有人賭是你姑姑,但我覺得是你?!焙谝氯说?,“畢竟寒谷掌門人的首徒再廢物,那份該承受的業(yè)障卻不是誰都能經(jīng)得起。何況,你師父南宮千羽,他可不是什么悲天憫人的大圣人。是不是?酒三千?”

  我猛然回身,便見師父一手端著碗,身披月華,清清冷冷地站在半掩的門前,安安靜靜地看著我,眸色淡淡,不知在想什么。

  “師父?”我連忙跑了過去,開大了門扇,問道:“您怎么過來了?”

  師父把手里的碗朝我一遞,便轉(zhuǎn)身踏了進來,朝黑衣人走去。

  我捧著碗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頭。

  黑衣人一手撐在桌上,手指閑閑地敲了敲,目光盯著桌上的茶杯,似乎并不甚在意。

  師父瞟了一眼桌上的錦囊,眉目冷清地道:“閣下藏頭露尾地拿一個雪涯天境的虛影誆騙小徒,究竟是想做什么?”

  “酒三千,在下從不妄語,你是知道的?!焙谝氯颂ы聪蛭?,破鑼嗓子地道,“你的小弟子知道的東西可不比你少,可能也不比我少,她可真有意思?!?p>  我被這目光一蟄,下意識地瞟了一眼那只下了藥的茶杯,連忙躲在師父身后:混入茶水的麻藥終于起藥效了。

  我拉了拉師父的袖子,催促道:“師父,他知道不寐,他的胸口還有不寐的東西呢?!?p>  師父瞧了我一眼,皺眉看下黑衣人,問道:“你中招了?”

  黑衣人用力搖了搖腦袋,只盯著我看,道:“原來小少主一開始就不想跟我做買賣?!?p>  我側(cè)身探出看著他道:“那也不是,我就是對你好奇,想把你留下來而已。買賣嘛,我買,你賣就是了。留在我身邊,我可以多買你幾筆。”

  師父的大手拍在我的腦袋上,摸了摸我的腦門,不贊同地道:“此人陰險狡詐,又是有備而來,不適合?!?p>  我抬頭望了望他,強調(diào)道:“師父,不寐?!?p>  師父的手再我的腦袋上拍了拍,然后道了一聲:“為師知道。但他輕功好,又有毒物伴身,而且現(xiàn)在在這里捉他,有些麻煩?!?p>  我目瞪口呆地看了看師父,只能硬著頭皮從師父身后踏了出來,準備擺上架勢自己來捉。

  黑衣人站得悠悠晃晃,一手撐在桌上,一手按住胸口。

  我看著他特別能理解他此刻的感受,那是阿達曾經(jīng)捉我時連續(xù)灌我的迷藥,那藥效一起,老虎都得立馬倒頭就睡。如今喝了那么久,還能站起來,功夫果然是不錯的。

  我興奮地準備上前。

  師父按著我不讓動。

  “師父,讓弟子試試?!蔽仪浦谝氯说臓顟B(tài),戰(zhàn)意滿滿,“怎么樣也得幫師父你先把不寐留下來。”

  師父沒理我,只是淡聲問道:“荊裘,你確定今晚要跟我在這里動手?”

  黑衣人頓了頓,突然抖了抖身子,手也不撐了,手也不按胸了,神清氣爽地伸了個懶腰,朝我笑了笑道:“這迷藥真不錯。要是你在你師父進來前動手,我還可以真的就被你留下來了?!?p>  “天色不早了,你該回去了。”師父往前踏了一步,擋住了有的半張臉,朝黑衣人道,“難道你想見見染城主?”

  黑衣人看著師父半響,從懷里掏出了一個最初的那個布袋子,輕輕地放在桌上,朝我低聲道:“我知道你對這個更感興趣些,送你了,小少主?!?p>  他最后的那聲小少主喊得千回百轉(zhuǎn),激得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陣陣發(fā)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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