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靈山上的凈山寺,可以俯瞰半個淮集。
只見秦江河浩浩蕩蕩流淌,將淮集一分為二。
坊間常有淮左集右這一說法,眼前這清晰可見的便是集右。
江沂城遠遠就看見綽約多姿的女人,她穿一襲長裙,隨風飄擺。
黎蘇禾今天久違的把及腰長發(fā)垂放下來,似是察覺來人腳步聲,她撩起耳鬢的碎發(fā)。
“我還是第一次晚上來凈山寺?!眱羯剿率乔Ч琶拢杼K禾她們家每年都會來這兒點上一柱頭香。
只可惜每年都是趕在人潮涌動的大年初一,她似乎還真的沒有像今天這樣好好觀賞這九靈山的風景。
六月份并不是游玩九靈山的最佳時期,只逢秋天楓葉紅遍登山小道,或者是雪落凈山寺的時候,那才是九靈風光。
如今站在高處俯視淮集夜景,似乎少了什么東西。
黎蘇禾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一處熟悉的房子吸引——
是須山苑別墅區(qū)。
傍晚在黎蘇禾的建議下,他倆以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狀態(tài),在一家日式料理店解決了晚餐。
之所以說是解決,是壽司和刺身上桌的時候,黎蘇禾才發(fā)現(xiàn)江沂城根本不愛吃這種料理。
想到這兒,黎蘇禾臉上露出一個尷尬的表情,“淮集的夜景,似乎也還不錯?!?p> “嗯?!苯食青帕艘宦?,算是回應黎蘇禾的話。
這人約她出來,是想干嘛呢?黎蘇禾腹誹,他不說話,她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蟲。
她輕聲嘆了口氣,又繼續(xù)觀賞眼前的景色。
若不是發(fā)生了那事,這會應該能見到呈月牙圖案的須山苑別墅區(qū)吧?
一幢撞別墅圍繞一個半弧形湖泊而建,如今只有月牙的尖角處才亮著微弱的燈光。
曾經那眾星拱月般的9號別墅,已然是一片黑暗,無跡可尋。
黎蘇禾用手比劃了幾下,才回過頭看了一眼站在旁邊一語未發(fā)的江沂城,“那是蘇繡嗎?”
就連偌大的須山苑都只不過是一片殘缺的月牙兒,何況是晚上不到八點的秦水街。
江沂城也花了一些時間才辨別出蘇繡的具體位置,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有些遲疑的點了點頭。
只可惜距離太遠,即便在這高處,黎蘇禾根本無法通過肉眼看清蘇繡的模樣。
“江先生,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黎蘇禾總算忍不住問了出來,她覺得自己從來不是那個喜歡找話題的人,但遇上江沂城這人,她還真是因此屢屢破例。
眼看時間過半,旁邊這人還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黎蘇禾確實有些著急。她甚至冒出一個荒唐的想法,這人是創(chuàng)造機會和她獨處嗎?
但顯然,是單身多年的黎蘇禾思維過分活躍了。
“你喜歡蘇繡?”江沂城回頭看了眼旁邊的人,才開口說話。
這個點的凈山寺,游客稀少。
這個問題問得黎蘇禾一愣一愣的。
“喜歡?!彼\實回答,但她沒告訴江沂城,她欣賞喬濼多于蘇繡。
“為什么選擇和蘇繡合作?”江沂城這話一出,黎蘇禾噗嗤笑出了聲。
和蘇繡合作,豈不是淮集許多攝影工作室的目標嗎?或許應該說是蘇繡選擇了他們。
果然是國外長大的孩子,黎蘇禾斂了笑意,才回答江沂城這個問題。
“蘇繡符合我下一階段工作的拍攝主題。”不成功便成仁就是這個道理,無論能不能成功得到張瑤青睞,至少她能和蘇繡合作。
只是如此嗎?江沂城斷不會忘記蘇頡宇說的那些事情。所以這一切,的的確確是一個巧合嗎?
他又恢復了沉默,不再繼續(xù)發(fā)問。
黎蘇禾挑了挑眉,“你在擔心什么嗎?我總覺得你這些天有些奇怪?!彼騺聿皇且粋€能藏事的人,有一說一是她的性格。
這次輪到江沂城愣住了,像被人說中心事一樣。如果現(xiàn)在是光天白日,黎蘇禾定能發(fā)現(xiàn)江沂城的耳根破天荒紅了起來。
“沒什么,在蘇繡拍攝,小心一點?!苯食窃诶杼K禾熱烈的目光中敗下陣來,“我們發(fā)現(xiàn),它存在一些問題?!?p> 黎蘇禾注意到江沂城的用詞,“我們?”
“徐盛澤呢?”她把握時機,趁機詢問。她已經連續(xù)兩天沒有見到江沂城的“小跟班”了。
江沂城沒想到黎蘇禾最先關心的是這件事,他微微蹙眉,“他回A國了?!?p> 回A國了嗎?徐盛澤如此倉促離開江南倒出乎人意料。
她靜下心來才仔細思考江沂城剛才說過的話。
“是昨晚在天臺發(fā)現(xiàn)了什么問題嗎?”說句實話,即便昨晚江沂城匆忙帶她離開天臺,又交待她將此事保密,她依舊沒有發(fā)現(xiàn)天臺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非要說出一個來,那就只能是那些挺立的高墻,和那個狹隘的冰冷空間。
僅憑這些就說蘇繡有問題?黎蘇禾對此感到無法理解。
的確是發(fā)現(xiàn)了異常,江沂城點頭,隨即又搖頭,因為異常不只是來自天臺,他也不是昨晚才發(fā)現(xiàn)的。
蘇頡宇的主治醫(yī)生和謝熠走遠后,簡佐溪擦干淚水,從拐角處走出來。
她看著漸行漸遠的兩個身影,才鼓起勇氣再次踏進了蘇頡宇所在的病房。
門關上又打開的聲音,讓蘇頡宇有些不耐煩的皺起了眉,待他發(fā)現(xiàn)來人是簡佐溪后,眉頭方才舒展開來。
他還以為她離開了。
蘇頡宇單手撐床,準備起身。
“好好躺著?!焙喿粝穆曇衾飵е稽c鼻音,眼睛潮濕,鼻頭發(fā)紅,只要不是傻子,只一眼就能看出來,她剛才哭過一場。
“沅沅,我沒事,你看我真的沒事?!碧K頡宇慌了,在看清簡佐溪猩紅的雙眼后,他開始后悔自己的意氣用事。
他怎么會沒事?蘇頡宇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他尷尬又難受地躺回床上。
簡佐溪走到他床邊,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自己生病了?”這病絕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發(fā)生的事情,只有長久的胃病,沒有得到重視,才會逐漸嚴重到這種地步。
蘇頡宇沉默了一會,“在B國的時候。”
隨后他又補充了一句,“沅沅,我沒有自虐傾向。”
他或許沒有自虐傾向,但他卻是放任自己,才會導致病情加重。
“我相信你?!焙喿粝冻隹酀男θ?,“所以,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蘇頡宇懵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你說什么,我都答應你。”說完他就后悔了,他就像知道簡佐溪會說什么一樣,眼睛里黯然無光。
“答應我,回京城,做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