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是生活里難以避免的部分,任何事物都可以成為意外,包括打工店里遇見的客人竟然是朋友父親。
大叔看起來好年輕。
又聊了幾句才知道大叔名字是錢奎,這個月在家中常聽女兒夸她新交的朋友,關(guān)于朋友家中如何困難,又如何倔強努力成績多好都聽了好幾遍。
所以大叔錢奎聽孟曉夜的話才會覺得熟悉,認出唐嵐。
有了這層關(guān)系,錢奎立即長輩般關(guān)心了唐嵐幾句。
如果從這里認識他,肯定會覺得這是個好相處的人。
聊天中兩人發(fā)現(xiàn),錢奎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女兒也在這打工。
孟曉夜與唐嵐互相對視一眼,均默默避開這事,隨意聊了些其他東西。
“梓菱平時為什么畫丑裝?難道她不想打扮漂亮點?”
“這個…女孩子打扮除了為自己好看,就是吸引別人。但我女兒不一樣,她既不是對著鏡子自戀的人,也不愁找不找朋友對象,甚至結(jié)不結(jié)婚家里都隨她。”錢奎擺了擺手大度道:“反正她媽媽已經(jīng)給她置辦了不少家產(chǎn),以后就算躺床上分錢也夠她生活?!?p> “真是開明的家長。”如果有這樣的家庭條件,誰都能活成外向開朗的性格吧。
可孟曉夜又想起錢梓菱前后兩次夢境。
深埋土里失神仰望天空,簡筆畫夢境中用孤獨與幼稚演繹悲傷往事……
她沒看起來那么快樂,與常人一樣。
視線落回錢奎身上,不說話不看人時,他眼里看不出絲毫情緒,就像剛才跟教授扯皮的是另一個人。
想必他是清楚錢梓菱情況的。
但作為家長,除了給受傷的孩子優(yōu)渥的物質(zhì)條件與陪伴,剩下能做的不多。
怎么開導(dǎo)?就算是專業(yè)的心理醫(yī)生,能拍胸脯保證一定治好?
光是沒能阻止孩子被傷害,已經(jīng)夠父母心痛一輩子。受傷的不是一個人。
看過去的視線中多了些善意與理解。
孟曉夜如今想來,錢梓菱意外懷孕后選擇人流是可以理解的,受傷的孩子和受傷的家庭,實在無法平心接受一個意外的生命。
說起來很殘酷,但事實確實如此,并不是每一條生命都被父母期盼著誕生。
“哈,那我以后豈不是可以抱著梓菱混吃等死了?!碧茘棺龀鲂τ谋砬?。
大叔作出很好說話的模樣,她自然不會繼續(xù)拘謹。
旁邊。
新大教授插話道:“小姑娘,混吃等死是我這種人該說的。我當初上學(xué)時候家里條件也不好,勒緊褲腰帶一個巴掌大的紅薯能吃一天,不過好在學(xué)習上肯吃苦才有如今的體面。學(xué)習是天底下最公平的事了,天道酬勤不可懈怠啊?!?p> “知道的,謝謝老師?!碧茘股裆徽杏X像突然回到了學(xué)校,于是下意識說老師。
“謝就免了,少點功利心,人生會幸福很多?!?p> 新大教授滿意的點頭,轉(zhuǎn)而眼里笑意消失,不經(jīng)意看向錢奎。
“你的教育觀念確實算開明的,但有一點,作為長輩在結(jié)婚這件事上一定要多推孩子一手?!?p> “哎別講那些老掉牙的傳統(tǒng)道德,21世紀都過半了啊?!卞X奎少稍有些詫異,端起咖啡小飲一口,目光帶著輕視與淡淡自嘲:“而且我自己都做不好的事,叫我怎么教孩子?”
“我們不講傳統(tǒng),就講去年國家公布的婚姻調(diào)查報告?!毙麓蠼淌趤砹司?,側(cè)過身面對錢奎道:“話說近三十年,國內(nèi)離婚數(shù)量上漲了6.5倍,而離婚率已經(jīng)持續(xù)17年上漲達到千分之3.2,與此同時結(jié)婚率再創(chuàng)新低,去年只有不到六百萬對登記。要知道我們?nèi)珖丝诎藘|,適婚年齡人口一直在三四成之間徘徊?!?p> “那又如何,跟我女兒沒關(guān)系,跟我更沒關(guān)系?!卞X奎低頭研究起咖啡的醇厚,淡淡道:“你說的都太大了,我們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個?!?p> “我不想看見孩子被任何東西束縛,除非她自己愿意,所以說這些沒用,我還是堅持讓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p> “只要國家一天沒有將年輕人必須結(jié)婚生子寫成金科玉律,那這就只跟個人選擇有關(guān),”錢奎抬頭瞧了眼教授,笑道:“每個人的背景都不一樣,別勉強大家用同一種活法?!?p> 新大教授臉上幾分嫌棄幾分嘆息,卻沒再多說,他算是弄明白了一直在對牛彈琴。
“教授這份擔心是沒錯的,只是還需變成實際可行的方法,”孟曉夜從冰箱里取出兩份布丁,推到兩人身前,視線最終落到錢奎上:“客人你說對嗎?”
錢奎爽朗笑著點頭,也不再說話。
新大教授也意識到繼續(xù)下去會影響別人做生意,兩人就此揭過。
不多時,教授接了個電話,然后抱著雜志材料匆忙結(jié)賬離開,布丁一口沒碰。
錢奎也沒待多久,天快全黑了起身離開,隱入外面街道上下班高峰的人流。
孟曉夜洗完杯子,奢侈的用抽紙擦手,然后迫不及待將布丁端起來嘗一口。
食物當然不要浪費,無關(guān)體不體面干不干凈或者禮不禮貌,真正長期餓過的人不講這些。
而且貓咖屋也不是摳利潤的公司。
口感比果凍軟一些,沒有塑料感,還有淡淡的涼意,奶味很香。扔了就太浪費了。
“唐嵐,你怎么想的?!钡昀飼簳r沒了客人,他忽然開口詢問:“之前那個話題,就隨緣單身好還是主動成家好。”
啪,吧臺酒架的燈光打開,迷蒙虛幻的光線從后面打在兩人身上,空蕩的前廳仿佛處于夢境中。
唐嵐頓了下露出清麗笑容:“我才高一哦,這種話題我得過幾年才能回答上來?!?p> “也是?!泵蠒砸褂忠ㄒ簧总洀棽级∷腿肟谥?。
雖然柯晶晶給他發(fā)的身份證里寫的是二十來歲,但原本年紀也到適婚年齡了,只是……吞入口中的布丁滑入食道,被一股妖氣上涌包裹住,緩緩抽離水分磨碎成粉末,一點點混入呼吸排出。
只是現(xiàn)在既算不得人類,也不是妖怪,更能活多久不知道,比尋常人的顧慮還要多。
“不過我是覺得隨緣單身比較好,”孟曉夜繼續(xù)閑聊道:“畢竟現(xiàn)在人不像以前那么傻了,小學(xué)生都能練兩手,更何況不想隨便將就或者裝作幸福?!?p> “嗯,難怪你來這邊好幾天了,跟貓姐關(guān)系還沒一點進步?!碧茘拐f著微微做了個鬼臉。
孟曉夜險些噎住,不服氣道:“那是你沒看見,至少我知道貓姐真名了,而且我們之間非常信任你知道嗎?!?p> “有點實際的嗎?”唐嵐轉(zhuǎn)身清理咖啡機。
“哎,妖怪之間…跟人類不一樣的?!?p> “隨緣單身的妖怪也是不主動,不拒絕對吧?”唐嵐脆聲哼了下,說道:“跟渣男有三分之二的相似了?!?p> “我倒是想…”
孟曉夜隨口應(yīng)著,忽然聽見一陣下樓的腳步聲。
是貓姐,只有她腳步輕悄。
三四個呼吸后,貓姐推門走進吧臺,只是看起來有些強撐精神。
“沒休息好嗎?”
貓姐嘆氣摸了摸唐嵐腦袋,點頭道:“趴大白床邊睡不好,想一起睡她又踢我?!?p> “我好可憐對吧?!?p> “……嗯嗯。”唐嵐木著臉不敢反對。

歷史的塵
數(shù)據(jù)純屬虛構(gòu)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