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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入清池

第五十六章 身不由己

墨入清池 書藤老貓 2066 2019-11-09 23:24:20

  女子姓徐名清,正值二八年華,是安南侯家唯一的掌上明珠。

  老安南王只有一個兒子,不爭氣,沒有掙到世襲罔替的位子,到了十三年前老人家走的時候,王府也就成了侯府,被遷至洛京,沒了兵權(quán),收了封地。

  老人家在世的時候似乎是對自家的男兒太失望了,身為應(yīng)該在烽火狼煙中建功立業(yè)的異姓王子孫,竟然不敢提刀上馬,只會躲在青樓竹巷里吟詩作樂,當那自己生平最看不慣的酸臭書生。關(guān)鍵從一個兒子到三個孫子都這般模樣,導(dǎo)致老人家臨了只給過糯糯的小孫女兒好臉色,只對這一個人青睞有加。畢竟在大周朝,并沒有女子提起屠刀上陣殺敵這一說,都是只求能安穩(wěn)一生便好。

  老安南王曾放出狠話,說是在他死之前,一定會給小姑娘找到一個天地間最好的夫婿嫁了,榮華富貴一生,無人敢欺,說到做到。

  徐清五歲那年染了時疫,高燒不退,一眾名醫(yī)皆無計可施。

  命懸一線之際,老安南王親自去西潮湖邊上求來一中年道士入府看病。道士一見面便說此女命該絕,無力回天,老人家當場噗通一聲,直接給道士跪下,說自己愿意付出任何代價,只求那人救下小孫女的命。

  那道士倒是不負所托,妙手回春把半只腳踏入冥海的小娃娃給撈了回來。只是徐清痊愈不過三旬,老安南王便與世長辭,引得整個淮南時局變得動蕩不堪。直到王府里唯一的長子受了朝廷的封詔,成了安南侯,舍了應(yīng)有的封地遷到位于天子腳下的洛京,欲來的山雨這才退去。

  隨后淮南建郡,配合蜀西贛南輪防,在邊境扎下五萬精兵,原本蠢蠢欲動的南楚也因此打消了北上占便宜的小心思。有道是,安南遠去,平南出世。

  當年那道士說是把王府上下所有人的氣運都轉(zhuǎn)接到了徐清身上,這才把她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之后其他人余生再無福報,只有她一人能平步青云,踏著別人的尸骨往前走。

  大概是書讀多了的好處,胸懷相當開闊,一家人也沒因此對懵懵懂懂的小姑娘懷恨在心,反而依著老王爺?shù)倪z愿,繼續(xù)寵著小家伙。

  三位哥哥平日里都是能讓著就讓著,誰也不敢怠慢小姑娘提出來的要求,她若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三人能連太陽也一道摘下來送給她。

  這樣一位無法無天的小姑奶奶,七歲那年進了國子監(jiān),第一次碰見十四歲的武景蘊,便被他單手倒提著掛到了桃樹枝上面。誰讓她一見面就指著武景蘊鼻子,說要騎這匹‘大馬’的。堂堂大周秦王,何曾受過這種羞辱?不弄死這小屁孩都是他心善了。

  你別說,她還真騎上了。

  小姑娘抱在樹枝上下不來,嚎啕大哭了好久,引來不少跟武景蘊一樣的國子監(jiān)門生圍觀,年輕氣盛的小伙子哪禁得起這般眾目睽睽?只得好生安慰小姑娘,老老實實的讓她踩著自己肩膀下來,之后更是喂了好幾串糖葫蘆才讓她不再哭鬧,用天天讓她騎一會兒,換得其保證回去不向家里長輩告狀。畢竟跟父皇的板子比起來,被人當馬騎一下又算得了什么。

  后來小姑娘長大了點,知事了,知道這個天天頂著自己在國子監(jiān)晃悠的少年是有名的秦王殿下,也就沒再讓他當馬了,不是不敢,是明白羞人了。

  二人由一上一下,變成了一左一右,也在眾說紛紜中成了當之無愧的青梅竹馬。賞過三冬雪,熬過初春寒,摘過夏日桃,摸過秋里魚,最終少年去了北方軍營,少女成了大家閨秀。多年之后的現(xiàn)在,事情本應(yīng)是‘鮮衣怒馬扣侯門,敢問小女在何方’的風流美談,如果沒有陳歆的話。

  徐清靜靜看著面前眉間郁結(jié)不解的男子,七年時間,原本白凈的書生面龐在風霜洗禮下成了如今的棕褐色,發(fā)髻扎的很潦草,左手會習慣性搭在胯間,走路時也不會擺動,仿佛無論何時,那里都配著一把青鋒劍一般。

  她不知該如何同他搭話,是像小時候那樣,一見面就讓他蹲下來和自己說話,還是跟知事后一般,捏著裙角小心翼翼的問他最近還好嗎,或者大大方方的施個萬福禮,直視那雙狹眼?

  “歆兒生氣了呀?!蔽渚疤N雙手背過,望向遠去的白色身影,唏噓的語氣搭配上咧開的嘴,莫名顯得有點高興。

  “???”徐清有些忡憂,沒明白話里的意思。

  武景蘊聞聲回過神來,看了眼旁邊如花似玉的人兒,眉頭一挑,咂咂嘴,有些猶豫道:“這時候你不該過來?!?p>  “唉——算了,”話剛出口,武景蘊又是無奈擺擺手,話鋒一轉(zhuǎn),“都是身不由己的人,這次就不把你掛樹上了。”

  徐清一聽這話,小臉羞紅,欠身道:“殿下還是那般小孩子心性?!?p>  武景蘊倒沒給人壞臉色,知曉對方?jīng)]什么壞心思,被人當槍使了而已,另外童年的情分做不得假,他也沒法轟她走,只好以禮相待,盡力在不落人話柄的同時把事情說清楚:“沒什么小孩子不小孩子的,那道圣旨的事情其實是個誤會,我……”

  話聽到一半,徐清黯然搖搖頭,走到武景蘊左手邊,垂眉道:“殿下不用跟我說這些的,徐清都明白。”

  “你明白什么啊,真明白今天還會來這里?”武景蘊頓時不耐煩了。

  “還是想來看看的,該來看看的。”女子鼻子有些辛酸,微微抽泣起來。

  武景蘊聽到熟悉的聲音,眉頭一皺,自覺大事不妙,為了避嫌連忙側(cè)身退開,相當?shù)臒o可奈何:“這怎么又哭呢,我就服了你了,這樣,我先去忙正事,你一個人呆會兒,王府上下愛去哪里去哪里,行嗎?”

  “嗯,徐清不會打擾殿下處理大事的?!彼坪跖佣紭O善變臉,那張楚楚動人的臉龐上一秒還嬌淚欲滴,下一秒便儀態(tài)若鳳。

  顯然武景蘊在這方面吃過大虧,深諳面前之人的三板斧,雖不知這些年對方是長進了還是退步了,不過世間好男兒大都見不慣女子落淚,這是天性,小心為妙總歸錯不了的。

  沒多做叮囑,武景蘊拱拱手,跑向陳歆離時的方向,處理他的大事去了。

  孤身一人的女子生了顆玲瓏心,身旁無人時便不再惺惺作態(tài),掩面輕嘆一聲,她確實是身不由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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