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又一天,周而復(fù)始。
方睿就稍微麻煩一點,他的活計多少不僅只取決于韓汾東,還取決于趙志良對運營部的活計分配,還有同部門其他同事能不能按時按點完成自己的工作。對了,還有一項其他,其他就是方睿也不明白這活計為什么會變成他的,比如某些梁春言沒干完的活計。
方睿和林逸樹的交集在第二個月只比第一個月的敷衍好了一些,林逸樹稍微能夠幫幫忙,完成一些方睿覺得很簡單但是很花時間的活計了。兩個人對這個結(jié)果都挺滿意的,方睿滿意林逸樹沒有太打擾他工作,林逸樹滿意自己工作上有收獲。
韓汾東就更平淡一點,他只需要聽趙志良一個人的吩咐,剩下的就隨便,反正上下有工作給到他,他只用轉(zhuǎn)收發(fā)給手下就可以了。實在搞不懂的時候就往上面請教趙總就好了,雖然免不了被趙總一頓罵,但挨罵總好過無所適從。
轉(zhuǎn)機的出現(xiàn)還是在莽哥。
在第二個月結(jié)束了,八月份,熱日炎炎下林逸樹不知不覺就結(jié)束了自己在康輝置地的第二個月的工作,一切都在變得更好起來。
在林逸樹看起來,自己拿到了兩個月的工資,在公司提供的宿舍暫時是不用收錢的,說是管培生的優(yōu)待,家里爸媽也沒有打電話過來給林逸樹說些什么有的沒的,讓他找女朋友什么的。偶爾還有機會可以和陸帆錢波通個電話,電話里林逸樹計算著自己的工資想著等大家再次碰面怎么也要請兩個大哥吃一頓好的,用來償還自己在大學四年遭受的照顧。
最重要的是,林逸樹把自己打算寫給伶仃的手書信轉(zhuǎn)變成了短信,發(fā)了出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發(fā)出去,跨越國家跨越大洋,如果發(fā)不過去是緣分,發(fā)的過去那也是緣分,是什么緣分只能等了。雖說伶仃還沒有回林逸樹的短信,但是自己已經(jīng)踏出了第一步,剩下的盡人事,看伶仃的反應(yīng)了。
美好只是種感覺,感覺這種東西美妙香醇,可惜不持久。對林逸樹來講,他的美好感覺的結(jié)束常和莽哥有關(guān)系,莽哥在第二個月結(jié)束的那個周末又出現(xiàn)了了。第二個月他只出現(xiàn)了這么一次,不知道是不是看了林逸樹太興奮了,一定要出來橫插一腳,讓他不高興一會。
“樹子,好久沒見了,又是一個月,開心嗎?”莽哥出現(xiàn)常常在下午出現(xiàn),在康輝置地的廁所門口也好,要么就是林逸樹宿舍的門口。反正莽哥從來不會敲門,林逸樹一聽到開門聲,就已經(jīng)知道是莽哥了,開口就是老病友了。
“還行吧,你沒看我玩的挺高興的。”林逸樹正在享受自己的成果,正在用電腦玩著些網(wǎng)上的網(wǎng)頁小游戲,離開一四零四后林逸樹就失去了玩網(wǎng)游的興趣了。網(wǎng)絡(luò)游戲的快樂全都寓在人與人之間,沒有一起玩游戲的人以后再玩那游戲,林逸樹只覺得自己像是孤島,孤島的感覺他領(lǐng)略太多了,不想再有了。
干脆退而求其次,直接在網(wǎng)路上隨便找了點游戲玩玩看了,反正也不要錢,時間除了上班的時候值錢,不上班的時候那就一文不值了,既然一文不值干脆就拿來消遣好了。該干什么要做什么?林逸樹覺得自己現(xiàn)在做的還不錯。
莽哥坐了下來,老位置,桌子上?!靶邪桑雌饋?,樹子你現(xiàn)在很高興,覺得自己還不錯對吧?”言語中帶有著笑意。
“莽哥,你又有啥高見了?快說來讓我學習一哈。”林逸樹頭也不回,在陸帆錢波伶仃都不在的時候,莽哥總算是登堂入室,成了林逸樹最親近的好友了。
“不是不是,我都不知道你干什么了,怎么給你高見。你就別難為我這么個看客了?!泵Ц缯f話聲調(diào)也轉(zhuǎn)換了起來。戲謔當中帶著點諷刺。
“我跟著方睿學了不少東西呀,還跟著看了很多公司高層的伎倆,都讓我受益良多。”林逸樹是真心覺得自己在這一個月學到了不少新東西。
“看到新東西,和學到新東西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泵Ц绲恼Z氣完全變成了戲謔,他就像知道了林逸樹的底線在哪里,不停地在加重誘惑的砝碼,好讓這林逸樹上鉤,就等林逸樹好奇了,好奇地咬下“魚餌”,就再也脫不了身了。
聽到莽哥這話,林逸樹在鍵盤上的手停了下來,這句話他要好好思考一下是什么意思了。莽哥的話讓他理解起來有點困難。
“看到新東西,也是一種學習新東西的體現(xiàn)吧?!绷忠輼洳豢虾笸?,也不肯停手,他恢復(fù)了手指在鍵盤上的敲打,網(wǎng)頁上的人物出招也頻繁了起來。
林逸樹玩著一款真人快打類的游戲,在莽哥進來前他打的非常小心,但現(xiàn)在打的相當暴躁,甚至開始和電腦人物進行換血操作,傷敵一百自損八千。不管怎么樣,林逸樹肯定是變得焦躁了許多的。
“不一樣吧,如果說,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有一定道理,可是看過豬跑就等于吃過豬肉怎么樣都是謬誤了?!泵Ц绲膽蛑o變成肆無忌憚地坦白,他不需要再估計著林逸樹情緒,也不需要照顧他情緒了,單刀直入地刺了進去,刀刀見血。
“所以,莽哥,你是指我什么都沒干嗎?”林逸樹對這個結(jié)果不能接受,沒有人能接受自己一個月下來的成果被否定。就算是一坨說不清楚的東西,那也不能接受被人直白地否定。
“當然不是指你什么都沒干?!泵Ц缡栈亓舜痰?,就有點道家的味道了,把拳頭收起來,不是為了和善,只是為了打出更大力的一拳?!翱墒?,你到底干了什么?”
“我,我?guī)椭朔筋!!绷忠輼湓俅瓮O铝耸衷阪I盤上的敲擊,任由NPC把自己的角色人物摁在地上捶打,游戲里的輸贏不重要了,現(xiàn)在林逸樹只想和莽哥爭個高下?!斑€有在運營部接手了不少活計,還參加了幾次辦公會的例會,要知道這可是我們公司的權(quán)力中樞了,我不覺得這些事情都不算是‘學到了新東西’?”
林逸樹覺得莽哥的話近乎于侮辱了,所以一定要站出來和他較量一番,林逸樹沒有什么可失去的,故一定要保衛(wèi)自己可憐的自尊,不多但可憐巴巴的自尊。
“哈哈哈哈哈哈,”莽哥笑的超大聲,都要喘不過氣來的那種大聲。
“要我給你倒點水嗎?防止你哮喘死掉?!绷忠輼鋹憾酒饋砹耍筒坏妹Ц缇瓦@么笑死過去,這樣就不用面對他不想面對的問題了。
“不會,你不死的話,我怎么會死呢?”不管怎么說,莽哥把他讓人惡心的笑聲壓了下去,說的話惡心也無所謂了。
“真想代勞讓你去死呢,莽哥。”林逸樹恨得牙癢癢的,他最討厭這種莽哥這種裝神弄鬼的時候了,就好像自己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被抓到了。
“不開玩笑的說啊,樹子,你覺得你這一個月學到了東西?你確定?和你在學校的時候?qū)W習的感覺一樣嗎?”莽哥收回來的刺刀狠狠地又扎了下去。
“學校和工作不能是一個概念吧?!睕Q不投降。
“學習是一個概念吧?!泵Ц绲脑捈怃J刺耳避無可避。
“但你不能否認我有學習,有新的東西在讓我成長?!绷忠輼浔┞读怂詈蟮牡拙€,他只能退后到這里了,后面沒有地方再讓他后退了。
“樹子,我不是來讓你難堪的,跑大老遠過來不是為了惡心你,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學習不該是這樣子的,如果你想要的不止這么點的話,那你的學習就不該只有這程度,就只有這件事是我想告訴你的?!?p> 莽哥說完這段話從桌子上跳了下來,走到林逸樹的面前,面對面。“樹子,你要搞明白,沒有人像我這樣在你那邊,你得相信我?!泵Ц缈戳讼铝忠輼涞谋砬椴皇呛芟嘈牛八懔?,咱們難得相見,為什么就不能和諧友善的一點呢,我們不說這些了可以嗎?”
莽哥先握手言和,林逸樹倒是很少見到這種情況。
“行吧,我們可以很和諧友善,但莽哥你得告訴我,你到底是啥意思?”主動權(quán)交接了,林逸樹接過了指揮棒,他要和莽哥較量一下,他想知道到底莽哥嘴里的學習是什么?
“嘖,你就這么想知道?”莽哥的聲音又變得飄忽了起來,“也罷,我就直說了,你學到的這些和你想要的出人頭地有什么聯(lián)系嗎?”
林逸樹聽到莽哥的問題想了一下?!拔矣X得,學習都會有用的吧,像喬布斯在以前上大學的時候?qū)W的藝術(shù)字體在后面不就用到蘋果里面了,誰知道有沒有用呢?”林逸樹記得很清楚喬布斯的演講里著重講到的話。
“你有,喬布斯那樣的天才嗎?”莽哥停了一下,沒有林逸樹那么久,問了更關(guān)鍵也更傷人的問題。
“什么?”林逸樹確認一下莽哥說的是不是那話。
“對,樹子,你覺得你自己是天才嗎?”莽哥撓了撓頭,再次重復(fù)了一下。
“我覺得我不是蠢蛋,天才我不知道?!绷忠輼溥@話說的有些壓抑了,拿天才來講就像是在嘲諷自己像個傻瓜。
“我想不是,天才的話應(yīng)該會在清北吧。如果你家底不是很好,又不是天才,普通人里面稍微聰明一點,那就會到塑仁大學這樣的學校來,我覺得這樣的推斷才比較合乎邏輯。”莽哥總算掏出了煙盒,他剛才都沒有掏出煙來。
“塑仁大學,也挺不錯的啊,伶仃也在塑仁大學啊。”林逸樹知道莽哥說的沒錯,自己不過是普通人里面稍微不普通一點的人,但是伶仃不是,伶仃是林逸樹在塑仁大學見過的珍寶,非常人也。
“伶仃,你和我都知道的,伶仃是發(fā)揮失常吧,按聊天來說,我記得她正常發(fā)揮的分數(shù)就算不能清北,國內(nèi)前十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樹子你呢?”莽哥抽了一口煙,深深地過肺,聽得到聲音的那種。
“那大家都是在一個學校不是嗎?”可笑的是,伶仃在這件事情上也成為了林逸樹的救命稻草。
“我記得,樹子你是發(fā)揮超常吧,平常高中都是年級里看不到的那種,最后一次高考走了狗屎運,就以為自己和你的宿友們還有對,你喜歡的小女生是一個級別,一個level的人,是不是太自大了一點。”莽哥把剛才深深吸入的煙,大力吐了出來。
“夠了,莽哥,你有什么資格這么講?!绷忠輼洳桓壹毾朊Ц缯f的話,但他的身體深處有種刺痛的感覺,這感覺讓他渾身不適。
“不是我有什么資格這么講,我來幫你數(shù)數(shù)好了,本來我不想這么殘忍的,但你連一點點生活的真實都不肯接受,近乎于愚蠢了,這讓我很難接受,你知道我們是好朋友嘛?!泵Ц绨褵熁覐椩诹肆忠輼涞逆I盤上,他當然是故意的。
“別再說了,我覺得他們都對我很好,沒有任何區(qū)隔。”大學里的寶貴時光,是林逸樹在康輝置地上班時常打開的八音盒,現(xiàn)在莽哥在褻瀆這盒子,往里面倒著最不堪的煙灰,連煙屁股都丟了進去。
“先來談?wù)勱懛貌缓??”莽哥的聲音不再戲謔,低沉了下去,就像是在壓抑著什么。“哦對,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陸老板了,對吧,樹子,你該不會不懂吧。人家在宿舍就是大哥,出了學校就直接回家當老板了,那你呢?樹子,在這奇怪的公司,干了一個月,拿了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工資,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實習生了?”
“不說話?那再來看看錢波,波哥。你還是處男吧?樹子,我們的波哥在學校可是吹噓過自己百人斬,那會可能是大一吧,還是大二我記不清楚了,現(xiàn)在依然可以好好考試,只要考過了那就是搖身一變,成為了國家公務(wù)人員,為人民服務(wù)去了。你呢?連打電話借錢都說不出口,你覺得你們是一個世界的人嗎?”林逸樹沒說話,就聽著莽哥對著他的兩個親愛宿友品頭論足。
“所以呢?”林逸樹說話了,所以呢?大家不一樣,那又怎么樣呢,這能否定林逸樹這四年來和一四零四的情誼?林逸樹不相信莽哥的話是真的,其實只是不認為他們的感情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