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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不朽之歌

第十四章 那些不屈堅定之人與永不落幕的酒宴

無盡不朽之歌 皇普禁 8414 2019-10-28 10:59:33

  宴會的主席上,六個人,三方勢力,分別懷著不同的心態(tài)坐到了一起。

  代表教廷的所羅門與大衛(wèi)王。

  代表紫羅蘭王室的康斯坦丁。

  作為邀請者與人證來到紫羅蘭的獵魔人,雷蒙德,烏爾邦。

  主席的四周都以絲質(zhì)帷幕拉起,周圍的吵雜賓客都無法看清主席高臺上五人的動向,樂手們特意挑選了幾首激昂的旋律演奏了起來,讓大廳的氣氛與帷幕內(nèi)形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與熱鬧的大廳不同,帷幕之內(nèi),只有一張木質(zhì)小桌擺在五人的中間。不要說食物,甚至連一杯酒水也沒有送上來。

  在紫羅蘭,只有最鄭重的交流會是這樣的場面,沒有食物與茶水供給賓客食用,沒有侍女與仆人作為排場,所有人都是正襟危坐的模樣,交流著最嚴肅的語言。

  這些天以來,與雷蒙德鬧的有些不太愉快的烏爾邦一直喝酒賭氣著。說起來也是奇怪,烏爾邦也說不出來自己該埋怨雷蒙德什么。

  抱怨雷蒙德的不近人情?可雷蒙德終究還是默許了他的“肆意妄為”,抱怨雷蒙德那種冷漠的態(tài)度?可從格斯的話語中了解到,最終還是雷蒙德默許格斯從獅鷲的包圍中救下了自己。

  從始至終,雷蒙德都還是默認了自己那種近乎瘋狂的冒險精神。

  于是,烏爾邦就像一個賭氣的孩子一樣,只有靠著酒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因為當他發(fā)現(xiàn)所有都沒有錯,且所有人都在包容自己后,只能靠著這樣的方式遮掩自己的羞愧感。

  會議開始前,首先要解決的是交流的問題,由于雷蒙德的堅持,三方都未能攜帶翻譯人員。

  所羅門與康斯坦丁都會紫羅蘭語,其中作為法師的所羅門更是會十余種不同的語言。而大衛(wèi)王出身出身北大陸,參戰(zhàn)于圣地,并不會紫羅蘭的語言。至于雷蒙德……

  康斯坦丁用極其不熟練的卡佩語向雷蒙德問道:“您的這位副官就是您選擇的翻譯?”

  烏爾邦輕輕的咳嗽了一聲,用字正腔圓的紫羅蘭語笑著回答道:“我知道你們紫羅蘭的語言是多么的復雜且難懂,但好巧不巧,我以往的一位禮儀官就是來自紫羅蘭的人,所以您不需要擔心我會將一些詞匯表達不清。”

  康斯坦丁回以微笑,隨即看向了所羅門身旁的大衛(wèi)王,后者擺了擺手,表示自己只是一個跟班,今天教會真正的主角是所羅門。

  康斯坦丁表示理解,一直以來,教廷的三大新秀都在各個方面各行其是。神秘的約翰王一直隱居于提耶姆大修道院,以精研神學與哲學理論為主要事業(yè),他很少出現(xiàn)在世人的面前,大多人甚至只能通過一些冠以約翰王之名的神學著作得知這一人的存在。

  而“戰(zhàn)士中的戰(zhàn)士”,傳奇的大衛(wèi)王,某種意義上甚至比約翰王還要來得神秘。大衛(wèi)王的事跡大部分都是來自于千里之外的圣地戰(zhàn)爭,當這些事跡流傳回南大陸后,很多故事都變得越來越離奇古怪。

  所以,三人之中,唯有所羅門是唯一真實不虛的存在。他在紫羅蘭代替自己的老師主管一國教務,他在教皇廳權(quán)勢滔天更在屋大維這樣的年輕人之上,他結(jié)交紫羅蘭境內(nèi)的宗教人士,擴張權(quán)力網(wǎng)絡,甚至直接加入到了教廷與紫羅蘭的沖突中,并作為最高的指揮者統(tǒng)領(lǐng)全局。

  約翰王如同披著神秘外衣的圣人,大衛(wèi)王像是歌謠與傳說中的英雄,而只有所羅門……才是手握權(quán)杖的國王。

  康斯坦丁環(huán)顧四周,輕輕的拍打了一下手掌,宣布了會議的開始。

  “首先,我認為有一些誤會需要得到解釋?!笨邓固苟≌酒鹕韥恚獠降搅怂_門的面前,“關(guān)于最近發(fā)生在王都的事情,越獄、暗殺、以及即將到來的第二輪取證工作。陛下希望接下來的一切審判公正,都可以在沒有暴力的情況下進行?!?p>  “什么是沒有暴力的情況?”所羅門問。

  “第一,越獄以及發(fā)生在紫羅蘭王都疑似暗殺的爆炸事件都與紫羅蘭無關(guān)?!笨邓固苟∝Q起一根手指,“明天我們還將那些牢獄之中的所有“待審人員”交出來,和教廷方面一起監(jiān)管?!?p>  “有意思?!彼_門溫和的笑了笑,“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場審判的一開始,雙方便約定好了將這些人共同關(guān)押,對嗎?”

  所羅門起身,緩緩走到會客廳的中央,微笑道:“當初兩方確定了初步方案,所有與這件事情有關(guān)的嫌疑人都共同關(guān)押在兩方均認可的地方,對嗎?”

  “毫無疑問?!笨邓固苟〈_認道。

  所羅門點點頭,“是啊,當時雙方都沒有提出意見,便一起將所有人犯交由騎士團下屬的修道院管理?!?p>  “那么……”所羅門突然湊近到康斯坦丁的身邊,微笑道:“當初私下與囚犯交涉,誘勸那些有嫌疑的軍官簽下非法認罪協(xié)議的是?”

  “是紫羅蘭?!?p>  “突然要求轉(zhuǎn)移囚犯的是?”

  “紫羅蘭。”

  “囚犯在誰的手上發(fā)生了越獄的事情?”

  “紫……羅蘭?!?p>  所羅門長舒了口氣,略微不滿的說道:“現(xiàn)在,尊敬的康斯坦丁閣下,您告訴我,現(xiàn)在紫羅蘭還有多少信譽可以揮霍?”

  康斯坦丁略微的低下了頭,歉意道:“陛下的意思,紫羅蘭理虧在前,所以愿意作出一些讓步?!?p>  “比如?”所羅門來了興致。

  “首先,我依舊是那句話,停止一切暴力活動,這是我們接下來討論的前提?!笨邓固苟∠喈斕拐\的說道:“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說,我希望雙方把已經(jīng)撕破了的臉皮縫回去。”

  烏爾邦湊到雷蒙德面前,低聲的翻譯道。

  這一下,連雷蒙德都饒有興致的看向了這個陌生的老人。

  康斯坦丁輕輕敲打了一下身前的小桌,平靜的說道:“這件事情,很快會有報告及其人證交給教廷方面,希望閣下可以詳細看看。此外,我以信仰及家族榮譽起誓,所謂的暗殺以及越獄事件,都與紫羅蘭無關(guān)。”

  會客廳內(nèi),一片寂靜。

  所羅門望了大衛(wèi)王一眼,后者傳來一個肯定的眼神。

  “同意?!彼_門輕松的笑道:“這已經(jīng)是教廷作出最大的讓步,所以,我不希望接下來的審判之中,雙方不要再起齷蹉和暴力事件。”

  “如你所愿?!笨邓固苟∷土艘豢跉猓S后將自己的一只手遞了出去,與所羅門完成了一次擊掌。

  隨后,兩個人都松了口氣。

  撕破臉皮這種事情,是雙方都不想看到了,紫羅蘭軍力強盛,而教廷卻又是大陸上的精神領(lǐng)袖,若是真的兵戎相見……

  康斯坦丁與所羅門都相互打量了對方一眼,算是為今晚的會議打上了一個較為和諧的主基調(diào)。

  “那么,現(xiàn)在可以說一說紫羅蘭打算做出多大的讓步了嗎?”

  “關(guān)于騎士團的事情,陛下認可了,原本將會被處決的幾個“叛徒”也將會特赦。”康斯坦丁緩緩開口道:“但今后,圣地戰(zhàn)爭的事情,我們紫羅蘭就恕不奉陪了?!?p>  所羅門點點頭,表示認可了紫羅蘭的誠意。

  “那么……”這個時候,作為與會的第三方勢力,獵魔人雷蒙德終于開口了,“你們雙方共同把我們邀請到南大陸,現(xiàn)在又需要我們干什么哪?”

  康斯坦丁對著雷蒙德笑了笑,“很多事情?!?p>  雷蒙德嘆息道:“那可真是不太好?!?p>  這一句話,雷蒙德幾乎是用無奈的語氣說出來的。說實話,他一點也不想接下這個任務,如果不是瞎子老大不安的預警,一定要他前往南大陸建立一個后備的“獵魔人”,他甚至都不想再一次踏上南大陸。

  立刻交接完審判工作,然后離開,這就是此刻雷蒙德最大的愿望了。

  “明天下午,在囚犯工作交接之前,確實有很多的事情需要確認。”所羅門也點頭道:“明天下午,舉行第一次三方共審,而這次審判結(jié)束后……”

  所羅門用一種極其優(yōu)雅的語調(diào)說道:“根據(jù)其審判結(jié)果,決定是否立刻拘捕海衛(wèi)伯爵?!?p>  ……

  “屋大維,如果你一會見到了你的那位師兄,你是會把一杯酒澆到他的頭上,還是會把一瓶酒砸到他頭上?”黑貓歡快的在屋大維的懷里打轉(zhuǎn)著,竊笑著說道:“別怕啊,就算真的出來幾個老怪物一樣的人物,我也一樣有信心把你從這里帶出去?!?p>  “如果我要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那我一定會把酒瓶砸到偉大的腓力陛下頭上?!蔽荽缶S微笑的撫摸著懷里的黑貓,“可惜,我已經(jīng)快要三十歲了?!?p>  “沒意思?!焙谪堗洁サ溃骸澳悄銥槭裁匆粼谶@里和他見面?”

  “沒有為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我從沒和師兄見過一面?!闭f完,屋大維隨手從一邊的小桌旁拿起一瓶上好的葡萄酒,給自己倒上了一杯。

  “和他一起喝上一杯,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蔽荽缶S自言自語道。

  與雷蒙德那邊氣氛嚴肅的會議室不同,屋大維被一名神秘的侍者帶到了一個氣氛相當松閑安逸的會客室內(nèi)。四周的墻壁上懸掛都是如同騎乘白色飛馬的裸女、荒誕不經(jīng)的小丑一類的油畫,一側(cè)的紗墻之后,還有一個小型樂隊在演奏著輕松幽默的歌曲《矮妖與龍》,而天花板上懸吊的懸燈尤為昏暗,淡紅色的光線讓整個空間都渲染出了一種低迷享樂的氛圍。

  而在屋大維的身旁的食桌前,各式的食物與美酒都規(guī)整有序的擺放在他的面前,還有數(shù)名侍者隱秘在暗處,隨時聽候屋大維的吩咐。

  這才是紫羅蘭尋常貴族私密聚會時的模樣,沒有嚴肅的話題與氛圍,只有佳肴與美酒。

  當最后一個曲目演奏完畢后,紗墻之后的樂隊成員隔著紗簾微微欠身,行了一禮,而后一名優(yōu)雅的樂師撩開紗簾,走到屋大維面前。

  “閣下還想要聽什么樂曲嗎?”

  屋大維想了想,婉拒了樂師的好意。

  “音樂就沒有必要了,能否問一下,尊敬的陛下幾時駕臨哪?”

  樂師微微一笑,依舊是用一副優(yōu)雅的腔調(diào)說道:“在下只是一個小人物,又如何知道陛下的行跡哪?”

  屋大維點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說法。

  隨后,樂師又重新回到了紗墻的一側(cè),指揮起了音樂來。

  這一次,樂隊換了一首極為經(jīng)典歌曲,《玫瑰》。

  “紅色的浪潮自從平原而起,藍色的玫瑰凋落于地?!?p>  “自山脈之上,自大海而起,自人群中來,紅色的玫瑰野蠻生長?!?p>  “紅色的野獸自北到南,在撕咬,在咆哮?!?p>  “藍紅的玫瑰,相交相繞,輝煌的旗幟,自天邊而起?!?p>  “輝煌的旗幟,自天邊而起?!?p>  一曲終了。

  “音樂如何?”一個言語中透著些許疲憊的聲音傳來。

  “不錯。”屋大維望向走進會客室的男人,然后起身行禮。

  “向您問安,紫羅蘭的國王,受上主祝福之人,腓力陛下?!?p>  站在門口的男人看起來相當年輕,但眼神之中卻又是帶著老人一樣的沉穩(wěn),身前是燈火昏暗的客室,身后是燈光璀璨的舞廳。

  既站立在昏暗寧靜之中,背后卻又是紙醉金迷的世界。

  紅衣主教的學生、王國之主、受祝福者、十四行省的守護、第一公民、榮耀者、紫羅蘭全境信仰的維護者、鑄幣者、第一執(zhí)法者……名號包括但不限于。

  腓力四世!

  “很抱歉來遲了些。”腓力緩緩走進會客室內(nèi),也不客套,徑直的走到酒柜前拿起一瓶紅酒,為屋大維倒上了一杯。

  “他最近如何了?”腓力將酒遞到了屋大維身前。

  “死了。”不需要名字,但屋大維和腓力都明白他們說的是誰。

  年輕的國王握住酒杯的手略微顫抖了一下。

  “所以你才會突然出現(xiàn)在紫羅蘭?”腓力搓了搓手,語氣低沉的說道:“臨死之際,他還是希望你在他的身邊。”

  “我來到了南大陸,確實是因為老師病危。”屋大維點點頭,隨后又笑道:“但我來到紫羅蘭的原因卻是因為所羅門大人的邀請?!?p>  腓力來了興趣,皺眉道:“那為什么又要如此快的離開?據(jù)我所知,所羅門主教可是一個慷慨的人。”

  “我害怕?!蔽荽缶S眼神不安的看著腓力。

  “我不是一個濫用暴力的人?!彪枇u搖頭,“既然你也是老師的學生,就應該接受過他的教誨,一個優(yōu)秀的政治家不會濫用暴力,議會、法庭、外交、權(quán)威,這些是政治家的長劍,栽贓、流言、虛偽,這些是政治家的匕首?!?p>  “當暴力撕開政權(quán)上的遮羞布后,政治家也就失去了作用,用暗殺以及破壞規(guī)則的方式達到目的,只有蹩腳的政客才會如此?!蔽荽缶S接著說道:“后半句話是老師對自己當年過失的評價,十年紫羅蘭宰相,十年蹩腳政客,生命的最后,老師認可你才是對的?!?p>  “既然你從老師知道了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為什么還會害怕哪?我從沒有針對這一次的審判做出過過激的舉動,也從沒有對教廷動用暴力的想法。我是紫羅蘭的國王,而紫羅蘭這個國家是建立在秩序與規(guī)則之上的。”

  “就因為你是國王啊?!蔽荽缶S意義不明的笑道:“你還能忍受多久?”

  “什么意思?”

  “這些年來,以紫羅蘭為首的南大陸國家愈加強盛,作為國王的你,還能繼續(xù)忍受教廷嗎?”屋大維搓了搓手,“你不能忍受,從你登基的那一天起,你其實就一直在回收教廷在紫羅蘭的利益,因為你無法忍受地方上的宗教法庭、無法忍受繁重的宗教稅、無法忍受多如牛毛的教士在紫羅蘭的土地上榨取利益?!?p>  “而其中最讓人無法忍受的,是紫羅蘭的天空之上,居然有兩顆太陽!”

  “精彩?!彪枇钠饋碚?,“之前康斯坦丁一直勸阻我,認為我不應該見你這樣一個地位平庸之人,但我不這么認為,你和我一樣,是老師的學生啊,那個身披紅衣的男人,是天生的權(quán)謀者,他的學生,絕不是平庸之人?!?p>  隨后,腓力又輕聲的問道:“那么,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老師和我說過,上位者難以接受地位卑下之人的評價和指責?!?p>  “但我今天就想聽聽地位卑下之人的評價?!彪枇?cè)過頭,目光直視屋大維,“告訴我,你覺得我錯了嗎?”

  “如果是指和教廷之間的針鋒相對的話……”屋大維低下頭,平靜的回答道:“我自認為是教廷錯了。”

  “哦,有意思?!彪枇认乱豢诩t酒,潤了潤喉嚨。

  “你一直是你不是一個濫用暴力且尊重規(guī)則的人,我相信了。”屋大維閉上了眼睛,向是下定論一樣的說道:“但你終究是一位王者,所以也許不久的將來,你會用暴力將紫羅蘭土地上的教會清洗一遍,把不服從者綁上火刑架,讓那些高傲的教士卑躬屈膝的跪倒在你的腳下。”

  “你為什么會這么說?”看到屋大維這幅模樣,腓力居然有了那么一絲不安。

  “被規(guī)則約束并保護的,其實是教廷啊,因為有著法律、宗教信仰、社會規(guī)則、倫理道德的約束,以及陛下的底線,所以紫羅蘭的八萬柄長劍落不到他們的頭上?!蔽荽缶S睜開眼睛,起身來到了門口的一側(cè),看著舞廳中央的帷幕。

  帷幕之中,是咄咄逼人的所羅門。

  腓力的目光也順著屋大維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了那處帷幕,于是笑道:“這就是一個很好的開始,教廷與紫羅蘭之間解開了關(guān)于暗殺與越獄的誤會,起碼在眼下,雙方可以暫時按下刀劍?!?p>  “起碼在眼下……這句話說的很對?!蔽荽缶S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帷幕,看向了所羅門,“但除了眼下外,我只看到了教廷的苦苦相逼,從海衛(wèi)伯爵這里入手,越來越多這樣的事情會出現(xiàn)在紫羅蘭,你或是教廷,總有一個人會率先動用暴力?!?p>  “我的底線不低?!彪枇φf,“如果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和教廷產(chǎn)生齷蹉?!?p>  “但有的人似乎忘記了,底線是會被現(xiàn)實給擊垮的,如果當初老師不是一次又一次的觸碰你的底線的話……”屋大維搖搖頭,嘆息道:“如今的情況和當初有多像啊,我不知道你的底線在哪里,教廷也不知道,但我起碼知道一件事情?!?p>  “和精神領(lǐng)袖教廷比起來,紫羅蘭才是握著刀劍的暴力者?!?p>  大廳之中,所羅門緩緩牽開帷幕,從私密的空間中走出。

  一時間,兩個同屬于教廷的兩個男人目光對視到了一起。

  “謝謝你的招待,不錯的宴會?!蔽荽缶S抱起黑貓,緩緩離開了宴會廳。

  還有一句話,屋大維默默的留在了心里。

  “臨死之際,老師最終還是認同了你的?!?p>  ……

  “來啊,大腦袋,這是宴會??!”紅胡子老爹把一杯劣質(zhì)啤酒塞到了亞托.斯拉夫的懷里,露出一嘴爛牙笑道:“該吃吃,該喝喝,有事別往心里擱?!?p>  亞托.斯拉夫抬起沾滿泥垢與油膩的臉,看著身前的這個赤裸著上半身的紅胡子矮子,笑了笑,隨后把酒一飲而盡。

  一間說不上是馬廄還是倉庫的大棚子內(nèi),十幾個男男女女在舉行這一場哪怕是平民而言都算不上奢華,甚至有些簡陋的宴會。

  棚子的中央,一男二女三個人在演奏著粗俗蹩腳的樂曲,男子敲打著腰間的牛皮小鼓,年紀較大的女人拉著懷里破爛的手拉琴,另外一個年紀稍小的一個女孩則一邊打著拍子,一邊唱著那些市井的歌謠。

  棚子里,四處都有散亂的酒桶與酒瓶,幾張不大的桌子上擺滿了食物,但都是些上不得席面的爛吃食,如切碎的肉混合內(nèi)臟做出的餡餅、混著牛奶的麥粥、低價買來的大麥面包、燉制的蘑菇湯、一盤子腌魚……

  棚子下很臟,到處是雜物與稻草,馬糞與污水,幾匹拴在柱子上的馬匹看起來是一直養(yǎng)在棚子里。棚子里的人很臭,無論男女,身上都是一身污的發(fā)黑的衣物,很重的汗味混合著一股子酸氣。

  但亞托.斯拉夫不在意,因為他和這群人差不了太多了。

  這群人是一群貨夫,一共二十一人,名義上屬于紫羅蘭王都的一個河運商會,專門在紫羅蘭南部的幾條大河流域里討飯吃。

  而紅胡子老爹則是這群人的頭頭,也是他那艘破船“火焰胡子號”的船長,而剩下的二十個男人女人則是他手下的水手和他們的家眷,二十一個人如同一個小型的家族一樣,漂流在紫羅蘭南部的各條航運水道里。

  而亞托.斯拉夫……則是一個中途插入者,一個被紅胡子老爹從水里撈出的陌路人。

  幾天前,亞托.斯拉夫在下水道的爆炸之中被沖出了排污河道,沿著一條小型河流飄蕩,最終撞到了剛剛在碼頭卸下貨物的紅胡子老爹,最終也被他所救。

  與粗曠的外表不同,這位矮個子的中年男人是一個極其優(yōu)秀的外傷醫(yī)生,這三天的時間里,如果沒有這位老爹為自己清理傷瘡和血污,他早就死于感染了。

  亞托喝干凈一大杯的劣質(zhì)啤酒后,紅胡子老爹才滿意的點點頭,笑道:“這才像一個漢子,不要管生活有多么的糟糕,啤酒下肚之后,明天又是新的一天?!?p>  “老爹你還真是樂觀啊?!眮喭杏忠淮纹>氲拈]上了眼睛,隨口問道:“我的傷還要幾天才能恢復?”

  “少則幾天,多則幾月?!庇懻撈饌?,紅胡子老爹皺起了眉頭,“關(guān)鍵看你后續(xù)還會感染嗎?”

  “不會?!眮喭刑崞鹁瘢瑥牡叵碌墨F皮床鋪上強撐起來,“因為我沒有幾個月的時間了,所以我的必須不能感染?!?p>  “那可由不得你!”紅胡子沒好氣的給了亞托一個腦崩,“全身上下十幾道傷口,四處傷口感染出了血膿,八根骨頭接近斷裂,你還活著和老爹一起喝酒,只能說你這個人蒙上主保佑?!?p>  說完,紅胡子老爹也給自己倒上了一杯啤酒,隨后猶猶豫豫的開口道:“陌生的小子,你知道今天我們這群人為什么要舉行這么豐盛的宴會嗎?”

  “不知道?!?p>  “猜一猜嗎?”紅胡子咧嘴一笑道:“我們又不是富裕的流油的貴族,閑的沒事就喝酒吃肉,我們這些市井里的粗漢,平時的連肉食都是一些邊角料,能舉辦的起宴會,不外乎就是幾件大事?!?p>  “那我猜是有人下葬了?!眮喭兄匦碌乖诹双F皮上,嘴里嘟囔道。

  “屁!”紅胡子老爹一拍大腿,大叫道:“是我們要發(fā)財了!來自商會的一筆大交易,而且是預付了定金,讓我們明天就出發(fā)?!?p>  “恭喜恭喜。”亞托依舊沒有起身,而是斜躺在地上,閉目養(yǎng)神。

  “那你怎么辦?”紅胡子老爹突然語氣低沉的說道。

  “嗯?”

  “你愿意和我們一起去遠方販貨嗎?”紅胡子老爹坐到了亞托的身旁,看著這個傷痕累累的男人,“紅胡子老爹從不失信于人,只要接下了生意就會出發(fā),所以我問你,你愿意和我們一起嗎?”

  “我還有別的事情,恕不奉陪?!眮喭芯芙^了。

  是啊,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監(jiān)獄中的同袍、海港的家人、陰謀的構(gòu)陷……總之還有太多了。

  和里維不同,亞托沒有那么聰明的腦子,他甚至都不知道現(xiàn)在應該去干什么,腦子里無數(shù)的想法在互相沖突,最瘋狂的想法甚至要他去主動投案“自首”!

  如何走下一步的道路,成為了一個隨遇而安之人最大的難題。

  紅胡子老爹用最堅定的語氣說道:“你現(xiàn)在需要人照顧,需要換藥,需要清洗傷口,如果我們把你丟到了這里,那和殺人有什么分別?”

  “你可以當我是自殺,這樣沒有太大的心理負擔?!?p>  “愚蠢!”紅胡子老爹一把拉起亞托.斯拉夫,然后把一杯更烈的酒狠狠的塞到他的手里,“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值得你自殺!老爹用五十二年的人生作為擔保,絕對沒有!”

  “絕對沒有?”不知道為什么,亞托.斯拉夫好像是被這幾個字刺傷了一樣,死死的盯著紅胡子老爹,然后把手中的烈酒一飲而盡。

  “你知道我是誰嗎?”

  “河里撈上來的鬼小子?!?p>  “呵呵?!眮喭袔е鴿M口的酒氣笑道:“那知道我為什么會跌到河里嗎?”

  沒等紅胡子老爹開口,亞托便已經(jīng)咆哮似的吼道:“我,亞托.斯拉夫,出生在遠望海港,“白錘”托文.斯拉夫之子,十六歲加入王國軍,二十歲提拔為十人弩手隊隊長,二十四歲提拔為五十人弩手中隊隊長?!?p>  隨后,亞托.斯拉夫幾乎用哭泣一般的語氣說道:“二十五歲……被調(diào)撥到伊斯大山脈,二十八歲與二百多個無辜的男人……一起被陷害入獄,四天前……我越獄了,不,應該說是我被逼著越獄了?!?p>  “你那五十多歲的貨船老板人生又能發(fā)生什么大事,讓你有資格來勸說我?”亞托.斯拉夫幾乎是揪著自己那亂糟糟的頭發(fā),使勁的咬牙說道:“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么?我一直服從長官的命令,我從未違法過教會的訓誡,我從來尊重我的國家,愛護我的家人……但我……我……”

  最后,亞托幾乎是用泣不成聲的語氣憋出了一句話。

  “我的朋友和命運一起把我這個廢物推出了監(jiān)獄,但我還能做什么哪?”

  不到一刻之后,就被亞托.斯拉夫被酒精和疲憊弄的昏倒了過去。

  對于粗曠的亞托的來說,他沒有理會自己會不會被紅胡子老爹抓了去領(lǐng)賞,他現(xiàn)在只想呼呼大睡的等到再一次醒來。

  也許永遠醒不來最好。

  “那我就把你丟下了?!奔t胡子老爹苦惱的摸了摸沒用幾根毛的禿頂,氣惱道:“我這批貨是用送到海衛(wèi)伯爵那里,不敢有耽擱,但我不想你小子死掉?!?p>  紅胡子老爹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亞托,嘆氣道:“我不聽懂你說的都是些什么鬼東西,也難得去管,你是個可憐人,和老爹一樣是一個可憐人?!?p>  “我給你去找一艘船?!奔t胡子起身,看了一眼棚子外的夜色,隨后推開大門,離開了這處簡陋的大棚。

  “既然你說你的家在遠望海港,那我去給你找一艘前往哪兒的船。”紅胡子老爹自言自語的嘟囔道:“這個世界上,只有那些被稱為家人的人能給予絕望者希望?!?p>  老爹回過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人們”,宴會還在繼續(xù),他的孩子們還在飲酒作樂,在宴會中盡力的歌舞,這一刻,哪怕所有人之間都沒有血緣的關(guān)系,但他們就是一家人。

  “孩子,愿慈悲的上主可以給予你打破慘痛命運的力量。”紅胡子老爹最后看了一眼氣氛快活的宴會大廳,突然豪邁的笑道:“也愿這歡聲笑語的酒宴永不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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