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的意見說起來就停不下來,每個人的小心思都暴露無遺,總結(jié)下來是想要錢也想要地。鄭書記靜靜看著自己治下的村民,自己很了解他們的想法,若是按照這些人的說法,把村子賣了都不夠補償他們的。等這些村民說個夠,自己再慢慢安排。
月章第一次見這樣的鎮(zhèn)長,以前以為底層人民只會逆來順受,想不到在村部里毫不客氣,各種要求都敢提,細聽某些無理的要求,不光村里連國家都欠著他家的錢??脆崟洸徽f話,就微笑著看眼前的亂象,月章也閉口不言。
好一陣,一群人說累了,慢慢停下來,一個個不好意思的看著村里的干部,剛才好像太興奮,提出太多的要求。眼前是村里的書記,不是吃干飯的,剛才提出的意見是不是太過分了,一群人心里想。但是,這自己家的田地,不爭取就是對不起自己,一群人想到這些又有些堅持。
“說完了,你們說完就該我說了。剛才聽你們的想法,是不是要把天下都賣了都給你們,不知道還以為一個個是天王老子。我跟你們說,拆遷補償是天經(jīng)地義,也別想這借這次補償就能大富大貴,你們是要地還是要錢,自己想清楚,沒有什么好事都占著的。”鄭書記不管多少意見,只給村民兩個選擇。
“書記,田地到底怎么補,我們都不知道,怎么選?。俊眲偛诺谝粋€站起來的拆遷戶說話。
“地很好說,疤子組里還有大田地,是集體的,把這些集體地拿出來不給你們,不夠的地由村里出?!编崟浐芨纱?。
一時間,拆遷戶們面面相覷,疤子是自己組的隊長,大家都知道組里集體地是默認給疤子的,現(xiàn)在怎么拿出來了?隊長沒意見?
“疤子沒意見?”拆遷戶質(zhì)疑。
“這個不用你們管,你們自己想好就行。鎮(zhèn)上的錢也下來了,我算了一下,要是每戶都拿錢,差不多能拿一戶能有幾百塊能拿?!编崟洶彦X往少里說,要是講了實情,一個個全要錢了,這事真不好處理。
拆遷戶們快速計算拿錢和拿地哪個劃算,五百塊看著多,大概是兩畝地五年的產(chǎn)出,除去完糧,辛苦五年就能把錢賺回來,似乎是拿地劃算??墒牵行┤思依镌趧e處還有田地,不缺口糧,拿錢反而更有吸引力。
“我要拿錢!”
“我要地!”
不同的人同時說出不同的意見。家底厚的想要地,幾百塊錢家里也不是拿不出來,沒有必要把長遠的土地搞丟。家里缺錢的,則期望拿著錢,一輩子沒一次拿很多錢,借著這個機會也顯擺顯擺。
“我知道你們中間有想要錢的,我勸你們還是拿地,以后的日子長著呢,現(xiàn)在拿錢,等花完了,以后連個刨食的地方都沒有。想要錢的也行,說出個道道,就能拿錢走人。”鄭書記不待見要拿錢的人。
拿了錢,現(xiàn)在看著痛快,后續(xù)問題很多,錢多惹事,到時候還是要鬧到村里,讓村里處理。而且,都拿錢了還怎么把疤子的地分下去?
“書記,不是我跟你反著來,家里缺錢啊,家里的孩子等著結(jié)婚,愁花錢,現(xiàn)在能分點錢,家里確實需要啊?!庇械拇迕癫凰佬?。
“是啊,是啊,家里的豬都死了,家里揭不開鍋啊,等著錢吃飯啊?!?p> “我家的羊死了,我也要錢?!?p> “我家的牛不干活,我還要給牛買藥。”
……
大概有有一半的人站起來,提出五花八門的理由,核心就是一個字——錢。
鄭書記冷漠的看著眼前的人,可不信這些平時像個老牛的農(nóng)民現(xiàn)在就能的變的跟老鼠似的想從拆遷款里咬下一塊。背后肯定有人在攛掇,要不然怎么會這么整齊的全是和疤子有關(guān)系的人站起來。
“去你娘的,想要錢想瘋了啊,以后的日子好過不過。好心跟你們說話不停,非要我罵你們的祖宗才行?不肖子孫,各個想當(dāng)敗家子?給地不要,還想要什么。你以為有個小隊長撐腰就能就能想咋的就咋的?我告訴你們,疤子的地我是拿定了,還想在我這拿錢,回去再拿地?想的美,誰敢私自分集體的地,我就讓他進號子?!编崟浟R的面紅耳赤。
站起來的人從倔強的抬著頭和鄭書記對視,接著被說中心事,不自然的低下頭。月章一旁津津有味的看著村里解決問題的模式。
“我告訴你們,想要錢,行,別拿你們家貓貓狗狗的給我說事,沒有正當(dāng)理由的一律不準(zhǔn)碰錢?!编崟浂ㄏ抡{(diào)子。
也許是鄭書記的話很有威力,也許是鄭書記自身的積威,站起來的人慢慢都坐下。
“那個說家里的結(jié)婚的,我知道你家小伙找個對象不容易,我也不為難你,當(dāng)著大家的面,你家可以少要兩畝地,那點錢回去給孩子辦事情。其他人看好了,誰還有屁,快放?!编崟涇浻布媸?。
之前站前來的人互相看看,沒人帶頭,事情就按書記說的辦。
拆遷戶一共涉及到六戶,有的占地多,有的占地少,把占的地算出來然后把地換個地方給補上,實際是對老百姓最好的方法。要是拿錢的話,這個事情說不清楚,沒加的錢肯定不一樣,就算標(biāo)準(zhǔn)相同,一些小單位還是容易出問題。現(xiàn)在確定拿錢了,既是保護拆遷戶的利益,又達成鄭書記先前設(shè)定的目標(biāo),同時月章的留下錢的建議也實行了,還不必使用借錢的方式,真是一石三鳥。
整件事中間的波折就是疤子先手制人,拉了和自己有關(guān)系的人來給鄭書記出難題,企圖逃避自己被宰割的地位。也許疤子不知道鄭書記要拿他手里的集體田開刀,可能和鎮(zhèn)里聯(lián)系上的人肯定不笨,不算有沒有棗,先打一桿子。幸虧鄭書記的威信夠高,不然還真被疤子蒙對了。
月章在旁邊看著身邊的景象,不禁感嘆,果然和縣里辦事的風(fēng)格不一樣,威信、罵聲才是制勝的法寶,誰的嗓門大才是王道,要是換成自己處理這樣的問題,估計要被黑死了。
事情定下來,接下來就是操作了。會計把拆遷戶被征的地記錄下來,核算好,等公示才能算是正式確定。接下來的事情不用月章操心,月章現(xiàn)在想的是怎么把省下的錢使用好。省下的錢可能有兩個去向:一是村里自己發(fā)了,用集體地換的錢,雖說不能隨便發(fā)放,但扛不住要補村里各種窟窿,聞風(fēng)而動的各個隊長肯定要拿積年老賬來村里報銷;二是投資能賺錢的行當(dāng),現(xiàn)在省一省,為以后村里的財政留下希望。
月章若是只想當(dāng)呆兩年回去的鍍金干部,完全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錢沒了就沒了??墒窃谙麓逯?,老郭讓月章一定要做出些成績,所以月章想要偷懶肯定不行了,只能選擇第二種方式,找到可以錢生錢的方法。目前有兩個方向,分別是向村里的自然資源靠攏,或利用村里修的路做文章。兩種方式各有利弊,利用村里的資源必須搞好村里的各種關(guān)系,畢竟靠地、靠天吃飯的農(nóng)村,再想榨出油水必然要破壞一些人的原有利益,要花許多的經(jīng)歷和時間用在非創(chuàng)造性的事情上面。利用道路則簡單一些,資源都在村里,土地、金錢、人力,村里都可以直接調(diào)用,難處在于吸引顧客和流量,只有人來人往來才有錢賺。
月章在心不斷平衡兩種賺錢的方式,哪一種更加適合前進村。
村民開完會已經(jīng)到了半夜,月章今天也回不去了,幸好今天的事情還算順利,沒出意外情況。鄭書記能力和威信鎮(zhèn)住場面,事情就辦的順?biāo)臁?p> “書記,厲害,村里的定海神針,果然是老干部。”月章向鄭書記伸出大拇指,夸贊鄭書記。
“這些小王八羔子,不給點顏色瞧瞧,還以為自己是個人?!编崟浾Z氣很輕蔑,臉上帶著自得的笑容。
“那是,書記在村里一言九鼎,誰敢不聽。要是今天沒有書記坐鎮(zhèn),還真讓幾個不知好歹的壞了規(guī)矩。”會計拍了句馬屁。
“過天再收拾疤子,本來還想著給他留條活路,她還不知道好歹?!编崟浵氲浇裉炀谷挥腥吮话套訑x掇起來就很生氣。
“書記,別生氣,疤子這個人就是小聰明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從小就是偷雞摸狗,他爹打多了也不管用?!敝伟仓魅握f道。
“他爹忍他,我可不是他爹,背后捅刀子,還想怎么樣?把我踩下去,他就能上位了?想的美?!编崟洸唤鈿?。
“他爹不是還在,老頭子生這么個玩意,受罪啊。”治安主任為老隊長鳴不平。
“我知道你啥意思,要不是看在他爹的份上,我能讓這么個玩意當(dāng)隊長?這次肯定要好好治治他,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不知道厲害?!编崟浢靼字伟仓魅卧谔嵝炎约海?dāng)年疤子爹跟著自己過的苦日子。
“好,您說的對?!敝伟仓魅文康倪_到,支持書記懲治疤子。書記的話里,至少不把疤子的隊長擼掉,其他都好說。
“好,你說的,你一定要盡心。我在泥土里摸爬滾打一輩子沒離開過,不像你們上邊的人有腦子。你說的我不知道能不能賺錢,不過我相信你?!编崟浥e起酒杯。
月章和鄭書記碰杯,立下約定。
月章來村只有三天不到,幫村里解決了拆遷的問題,還想著幫村里怎么賺錢。這讓鄭書記心里很滿意,甚至有些感動,鎮(zhèn)上的那些領(lǐng)導(dǎo)除了吃吃喝喝,哪個為村里想過,哪個主動為村里開辟致富的路子?雖然眼前的年輕人看著經(jīng)驗不足,可這股沖勁讓鄭書記很欣賞,自己年輕的時候正是靠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狠勁才在戰(zhàn)場上立了一份功勞,回來當(dāng)上村書記??粗矍暗哪贻p人,就像看到當(dāng)年的自己,啥都不怕,啥都敢試。
當(dāng)然,作為幾十年的書記,鄭前進還沒到靠著欣賞就能把村里錢投出去的底部。月章提出的計劃是在路的兩邊蓋房子,不談能不能租出,至少蓋好的房子在那,不能長腿跑了,再不濟也能落個房子在村里。鄭前進不懂商業(yè)的操作,但農(nóng)村人固定資產(chǎn)的天然親近,讓自己不能拒絕這樣的提議。
“月章啊,你剛來村里,很多事情不了解,待時間長了慢慢就知道,村里的事情沒啥,就是扯皮,靠著是嘴皮子慢慢磨。村里的意見你不用擔(dān)心,我給你做后背,你把建房子還有啥找人租的事情做好,有好處絕少不了你一份?!编崟浵胍\絡(luò)住眼前的年輕人,有想法、有沖勁,是個好苗子。
“哎,書記,您放心,我一定把事情辦的漂漂亮亮的,前進村的環(huán)境好,書記您領(lǐng)導(dǎo)有方,接下來的事情全靠書記您領(lǐng)頭。”月章端起酒杯敬書記。
前進村下一步發(fā)展的計劃到此定下調(diào)子,即將進入實施階段。
“月章,那個民兵隊長你看怎么樣?”鄭書記少見的有點不好意思。
“你說的是那個年輕人,我看不錯,有朝氣。”月章試探的說。
“呵呵,我就說,這小伙子不錯吧。蓋房子這個事情就讓他跟著你去辦,跑腿啥的,他還是有把子力氣的,村里的環(huán)境也熟。”鄭書記介紹說。
“好,您推薦的絕不會做。”月章嘴上這么說,心里卻在嘀咕鄭書記是不是還是信不過自己。
“你別多想,本來呢,我也不把你當(dāng)外人,我想把家里的大妮許給他,等大妮不上學(xué)了,回來我就說,當(dāng)時候年輕人同意就行?!编崟浰坪蹩闯鲈抡碌南敕?,解釋說道。
“原來是書記的乘龍快婿,真是沒想到,來來來,敬書記一杯,祝兩個年輕人能早日結(jié)為連理?!痹抡禄腥淮笪?,趕快敬了書記一杯。
“好好好,接你吉言,喝一個。”鄭書記連說三個好。
一頓夜宵賓主盡歡,公事、私事都有了眉目,鄭前進和月章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月章繼續(xù)留在這書記家里過夜,兩人的緊密合作就此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