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好幾天葉輕飄都是早出晚歸圍繞著那個酒館轉(zhuǎn)。萬事俱備,就是最重要的東西——酒,也早在葉藏館二位先生的牽線搭橋下老早就送到了。
這遲遲不開張的原因在于葉輕飄覺得雖說是有別于那些浮華的熱鬧,但也不能過于寡淡,顯得很是悲戚的樣子,執(zhí)意要選些歌呀舞的。
三個男娃兒本就無心于營生這種事情,只管她叫做什么就是什么。但是跳舞這種事情,伙子們覺得那種軟噥細(xì)昵的東西光是看就已經(jīng)是黏膩得慌,自然沒人愿意去。
沒轍,葉輕飄只好親自上。
不過再怎么說也是毫無底氣的事,于是便強(qiáng)行帶著蘇桂去城中幾個極為出名的地方學(xué)了幾天,每個早上天摸摸亮就起來練習(xí)。惹得不僅是三個大男孩就是垣頃也坐在自家圍墻上看來散悶,都說是當(dāng)大清早用來活動筋骨了。
你道為啥?因為大家在看兩個姑娘跳的時候,捧腹笑到眼淚狂奔不說,有時竟要笑到在地上打滾,否則疏導(dǎo)不夠胸中腹中就會岔氣。
“飄飄,人家明明是柳葉兒般纖纖十指劃過碧波春水,硬是被你的四肢不協(xié)調(diào)弄成是得了雞爪瘋;明明是抖胸扭腰甩胯好不嫵媚妖嬈,生生被你夸張成了抽筋癲癇鬼上身勝似風(fēng)擺柳。你這樣是不行的,更何況這個舞根本不適合你的酒館。它不夠雅,不夠靈動。你學(xué)的那個舞撩撥心弦,讓人心癢。而你的酒館需要那樣一種舞,它無關(guān)風(fēng)月但讓人有更廣闊的體驗!”垣頃在圍墻上笑得大喘氣,揪過自己的衣袖擦著臉頰上的淚水。
“不干了不干了!”蘇桂甩著兩只手坐到臺階的陰涼處:“這輩子都沒被人這么嘲笑過!”
葉輕飄連頭發(fā)絲都蔫了,氣鼓鼓地一個個瞅過在一旁快笑抽的三人。
垣頃順手丟出身邊的藤蔓,一頭栓住葉輕飄,拽住另一頭輕輕一拉葉輕飄就落在她身旁。
垣頃遞上手邊裝花紅的盤子。
“不要,不喜歡吃酸?!?p> “這個不酸。”
“心里本來就夠酸了,現(xiàn)在哪怕只多一丁點(diǎn),心都會被酸出水來。”葉輕飄垂頭喪氣緊緊抱住兩個膝蓋。
“我也一點(diǎn)酸都不喜歡吃,所以這個用蜜腌制過的。”
葉輕飄這才接過盤子,一手端盤一手選了一個特別紅的,初嘗確實純甜后,大膽地一個接一個吃起來。
垣頃看她吃一會兒,咧嘴笑開了:“其實你不必連舞都自己上去跳,好歹你也是老板,縱然舞技絕佳也不能輕易就獻(xiàn)舞的呀!”
“那我還不是為了省錢,何況即便我出錢也要有人愿意來跳啊,那些跳舞的姑娘都是喜歡在那些熱鬧場合的?!币徽f起來,葉輕飄的沮喪又爬上心頭,把一個啃到一半的花紅放回到盤子里。
“這點(diǎn)小事情都值得憂傷啊!”垣頃看了葉輕飄一眼:“我知道有一個人他的舞很適合你的酒館,不過你未必請得動?!?p> “誰???”葉輕飄激動得差點(diǎn)掉了下去。
“你明早留神這條街,我只幫你到這里?!痹曊f完揉揉肚子拂袖抽身回去了。
“那我們可以邀請你吃早飯嗎?”聽到葉輕飄在墻頭大聲邀請別人,作為伙房第一人的卷堆一副老不情愿的樣子。
“別來吵我,我要睡覺。”垣頃說著雙手往身后一背飄進(jìn)家中,隨即“嘩啦啦”一片傳來她家里所有門參差不齊的關(guān)閉聲。
“以后請人吃飯,先要我同意哈!”見垣頃家已毫無動靜,卷堆背著手像模像樣地踱到墻根角仰頭對著葉輕飄說。
“聽不見,你近點(diǎn)說?!?p> “我說……唔……啊……嗚……呸……”卷堆走近幾步仰頭剛開口,葉輕飄一掀盤子底,半盤子花紅核以迅雷之勢“唰”地蓋到他臉上,堆到他嘴里。
待到他清理干凈能張口咒罵時,院子里早沒了人影,就連圍觀的人都一個不剩。
“葉輕飄,你個粗魯?shù)暮穻D,我詛咒你這輩子都嫁不掉,詛咒你……你……!”卷堆手掐腰朝著葉輕飄的樓層大聲罵著,本想多罵幾句,但咒完這句,又找不到新詞兒,心想做飯要緊,可以邊做邊想,多想幾句一并罵到她啞口無言為止。
“菜青蟲,從你的信中我聽到了你所有伙伴的聲音,真是滿心歡喜,覺得我的世界一下子熱鬧起來。你說你們的目標(biāo)是一個叫做半城的地方,我很想到那里去,去遇見你,無奈我父親的事情必須得抓緊。很是好奇呢,我無數(shù)次把你們的聲音拿出來聽,試圖去想象你們每個人該是長成什么樣的。我覺著吧,那個卷堆長得應(yīng)該沒你說的那么慘,因為他的聲音還挺好聽的……”
“識貨!”聽到這里,卷堆插嘴說了一句,順便把臉往每個人面前湊一遍。
“閉嘴?!眲倻惖礁泼媲熬捅灰粋€巴掌敷在臉上用力推回來。
月光下,幾叢荼蘼花旁,五人圍著空中浮著的羽毛坐成圈。
“說到長相,我迫不及待地有一件喜事要告訴你。思慮再三,本想有把握再說,可是那種激動和悸動實在是折磨我好久……我覺得……我好像……愛上一個姑娘了……”
“嗯……!”,一聽到這里更云掐著腰就要站起來,可才起到一半就被卷堆以剛才同樣的手法一巴掌按住眼鼻口摁回座位上。
“不知你是不是能體會到我這樣的心情,很美妙,明明睡不著吃不下,但就是心里美滋滋的……”
“有??!”
“閉嘴!”
更云才說兩個字立即引發(fā)眾怒,大家果斷地打斷他后都凝神看著那灰色羽毛等待下文。
那羽毛里自我陶醉般地傻樂一聲繼續(xù)說道:“我就料到我要告訴你這件事的話肯定會以一種語無倫次的方式,沒想到竟到了不知先說哪里的地步,那就從我愛上她那刻說起吧……”
大家以為重點(diǎn)來了,都停下手中的零嘴,以一副八卦到了極點(diǎn)的嘴臉盯著那根羽毛,沒想到他竟在里面回味半天又傻笑好幾聲還是沒開口,于是大家都急了,異口同聲地喊道:“你倒是說呀!”
瞌睡蟲蘇桂心急火燎都到了想一口氣吹飛那羽毛的份上,才聽他又繼續(xù)說道:“經(jīng)常在書中看到一見中意,可是你知道嗎,我于萬人中第一眼就看到她,并且是一回頭就撞上她在人群中尋找的眼神,只覺得如同在青青草地上吹來一股溫暖清新的風(fēng)……”
“嘶……”大家同時為他這種不正常的說話口吻感到雞皮疙瘩落不完,牙齒都快甜膩得酥倒了。
“可是當(dāng)時我以為是自己沉醉在有別于萍水相逢這樣美好的際遇里,所以自我安慰這種感覺與此人無關(guān),我欣喜的是這種奇妙的遇見,那是相信命運(yùn)的特殊安排,換一個人來給你這樣的瞬間你也會同樣覺得奇妙。直到那天的人潮散盡,我在那個鎮(zhèn)子繞了一圈,發(fā)現(xiàn)如同鬼打墻一般又回到原點(diǎn),不同的是那條街上已經(jīng)空無一人。原地打了幾個轉(zhuǎn),我就近進(jìn)了一家茶鋪,那里也是空無一人,也就顧不上什么禮節(jié)倒了一大碗茶剛俯身準(zhǔn)備喝就發(fā)現(xiàn)搖晃著的茶水表面有張人臉,根本來不及細(xì)看和思考便猛然扭頭看回。
“哇……”
那羽毛里的聲音又停下來開始回味,五人的胃口已經(jīng)是被吊得毫無耐心可言了。
“那一眼,我相信就是萬年?。 甭酝nD,它又繼續(xù)說道:“茶碗里,我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雙眼睛,澄澈透明的眼眸如同無邊的汪洋,平靜無瀾卻又給你一股力量,一股讓人覺得人間好暖的力量……”
沉迷許久,羽毛又傳來嘰里呱啦的聲音:“啊呀,我都在說些什么?雖說現(xiàn)在我跟那姑娘結(jié)伴而行,可終究也只是我一廂情愿,不過我真的相信那個一眼萬年的直覺。看,我又胡扯了,呃,最近我的許多想法、講的許多話總會驚到自己,我想我已經(jīng)迷失在那姑娘的眼睛里……啊,不說了,越說越癡迷。等待你的回音。芙蓉鳥。”
那羽毛里的人前半段半天吐幾個字,后面這幾句卻說得像趕時間似的。
“哇……”葉輕飄一臉向往捂著胸口贊嘆著。
“哇……”三個青年才看著葉輕飄一臉怪表情,又聽見蘇桂也以同樣的語氣嘆出一聲,便都又看向她,卻見她以和葉輕飄同樣的語氣口吻贊道:“他說的,我怎么不是那么聽得懂,??!”
她說完后還是一臉沉醉,卷堆脫下鞋準(zhǔn)備拍他,又聽旁邊更云深深地吐了一口氣,聽上去和剛剛這兩位的十分的不一樣呢!
“為什么聽說他有一眼萬年的姑娘了,我竟有些失落!”更云說著捂著胸口起身走了。
“喂,哎……”卷堆舉著鞋子朝更云的背影作狗刨式:“我說,你不是喜歡的飄……嗚……哇……”卷堆字還沒吐完,就感覺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不難反應(yīng),是葉輕飄一把將他手里的鞋塞滿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