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房內(nèi)的空氣驟然凝固,只聽見冰晶被腐蝕而后碎裂的聲音。
刑堂弟子的皮膚下突然鼓起數(shù)個小包,像是有無數(shù)細小的蟲豸在血管中游走。他的眼球瞬間布滿蛛網(wǎng)般的血絲,嘴角咧開一個超出人體極限的弧度,露出沾著黑色粘液的牙齒。
“蠱蟲?”伊莎銀尾一擺,鱗片與青石地面摩擦發(fā)出細碎的聲響。她十指間凝聚出淡藍色水幕,水幕表面流轉(zhuǎn)著古老的娜迦符文,“主人小心,是活蠱!”
洛絕塵瞳孔微縮,那些皮下蠕動的黑影帶著濃郁的暗元素氣息,這蠱跟數(shù)日前的去蓬萊島見的倒是有七分相似,卻又摻雜著某種更陰冷的力量。
“咔啦——”
刑堂弟子的袖口突然撕裂,數(shù)條黑線如離弦之箭激射而出。那些蠱蟲細如發(fā)絲,卻在空中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鳴。
伊莎的水幕被輕易穿透,娜迦符文瞬間黯淡無光,蠱蟲直撲洛絕塵面門而來。
千鈞一發(fā)之際,洛絕塵眼底閃過一道七彩虹光。原本兇猛的蠱蟲突然急剎,像是遇到天敵般瘋狂扭動想要后退,甚至不惜自相殘殺試圖改變方向。
白衣小童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掌心浮現(xiàn)一個微型漩渦。那漩渦看似不起眼,卻讓周圍的燭火都為之扭曲。
“過來?!彼p聲道,聲音里帶著不屬于孩童的威嚴。
蠱蟲身上的黑氣被生生抽離,化作縷縷暗流沒入他掌心。洛絕塵體內(nèi),混沌靈根中的暗星微微轉(zhuǎn)動,將這些暗元素盡數(shù)吞噬。失去能量的蠱蟲如干枯的落葉般簌簌落地。
“暗靈根?!”聿寒澈手中的青瓷藥瓶“啪”地碎裂,冰晶順著指縫蔓延。他死死盯著洛絕塵掌心尚未消散的黑色漩渦,“你竟然能吸收暗元素...”
聿寒澈這般詢問并不奇怪。
那日除了洛絕塵、顧北夕和癡心尊者外,東籬用驅(qū)夢術(shù)修改了所有弟子記憶,將目睹暗元素吸收的場景替換成“奉掌門之命處理蓬萊事務”的假象,所有弟子都篤信東籬是來善后的,記憶里連暗元素的殘痕都沒留下,那段記憶就像被徹底抹除一般。
洛絕塵眨了眨眼,虹光消散得無影無蹤:“寒澈哥哥說什么呀?這些蟲子好可怕?!闭f著往后退了半步,小臉恰到好處地發(fā)白,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突然傳來“咚”的悶響,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撞擊金屬。
那個貼著【禁】字的鐵匣裂開一道細縫,暗紫色的光暈從縫隙中滲出。
刑堂弟子突然抽搐起來,七竅中鉆出更多蠱蟲——這些新出現(xiàn)的蠱蟲每只背上都帶著詭異的紫色斑紋,翅膀振動時發(fā)出令人頭暈目眩的嗡鳴。
“暗影晶石泄露了!”伊莎的銀尾鱗片全部豎起,在昏暗的庫房中閃爍著冷光。她迅速結(jié)出一個復雜的手印,在三人周圍布下隔音結(jié)界,“主人,這些蠱蟲吸收了晶石的暗元素!”
聿寒澈袖中飛出十二根冰針,每一根都精準地避開要害,將發(fā)狂的刑堂弟子釘在墻上。他快步走向鐵匣,靴底不小心踩碎的蠱蟲尸體滲出紫黑色液體,在地面腐蝕出細小的坑洞:“這蠢貨肯定經(jīng)常用蠱蟲試探這禁匣,導致蟲子產(chǎn)生了變異?!?p> 令人意外的是,素來有嚴重潔癖的聿寒澈,面對靴底的臟污只是蹙了下眉頭??磥砼钊R島的經(jīng)歷,確實讓這位“貴公子”改變了不少。
洛絕塵趁機后退兩步,小手在背后悄悄結(jié)印。殘刃上一道裂紋亮起微光,地面陰影中悄然伸出一只透明小手,將鐵匣旁幾瓶丹藥卷入袖中——正是其他煉藥弟子存放在此的“養(yǎng)氣丹”和“凝神散”。
更妙的是,陰影小手還順走了一塊被隨意丟棄在角落的赤銅礦邊角料。
“封!”聿寒澈咬破指尖,鮮血在鐵匣上畫出血色符咒時竟凝結(jié)成冰。紫光不甘地閃爍幾下,最終被壓回匣內(nèi)。他轉(zhuǎn)身時,正看見洛絕塵“不小心”碰倒藥架,各種藥材灑了一地。
“小師兄對丹藥感興趣?”聿寒澈瞇起桃花眼,指尖凝聚出一朵冰蓮。
洛絕塵抱著一罐蜂蜜似的粘稠藥液,小臉寫滿無辜:“這個聞起來好甜...”說著還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活像個貪吃的小童。
伊莎突然游曳到兩人之間,銀發(fā)無風自動::“主人,刑堂的人往這邊來了?!彼你y眸倒映著遠處晃動的火把光亮,以及至少五個腰佩刑牌的身影。
聿寒澈深深看了洛絕塵一眼,突然輕笑出聲:“今日之事,還望小師兄...”他指尖一彈,冰蓮化作霧氣籠罩住昏迷的刑堂弟子,將其凍結(jié)在一層薄冰中,“守口如瓶。”
“今天發(fā)生什么了嗎?”洛絕塵歪著頭,肩頭的殘刃適時發(fā)出“嘎吱”聲響,仿佛在打哈欠。他眨著天真的大眼睛,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只是個誤入庫房的普通孩童。
離開材料庫時,殘刃在布條下微微發(fā)燙。洛絕塵摸了摸袖中順走的丹藥,小臉上浮現(xiàn)出與年齡不符的算計神色。
方才吞噬的暗元素正在體內(nèi)流轉(zhuǎn),讓混沌靈根中的暗星明亮了幾分。
“養(yǎng)蠱的刑堂弟子,封印暗元素的晶石...”他小聲嘀咕著,蹦蹦跳跳地朝迂回走廊走去煉器坊,“看來眾橫門派里有趣的東西不少。”
煉器坊的老執(zhí)事見到洛絕塵肩頭的破鐵片,花白眉毛擰成一團,臉上的皺紋都擠成了川字:“小祖宗,你這...這是要回爐重造?”
他伸出布滿老繭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銹跡斑斑的刀身。
“修修就好啦?!甭褰^塵踮腳把殘刃放在鐵砧上,從袖中排出順來的丹藥,瓷瓶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用這些當酬勞?!?p> 老執(zhí)事眼睛一亮——那些養(yǎng)氣丹的成色分明是藥堂首席弟子的手藝。那些養(yǎng)氣丹的成色分明是六品煉藥師弟子的手藝,瓶底還刻著“清風”二字。他捋起袖子,露出左臂上一條栩栩如生的青蟒刺青:“老夫今日便用這祖?zhèn)鞯?青蟒火'給你鑲個玄鐵刃口,砍柴切菜保管順手!”
風箱拉得呼呼作響時,洛絕塵坐在門檻上清點戰(zhàn)利品。除了十幾瓶丹藥和赤銅礦,陰影小手還順走了一小包星砂,想著它可以繪制品級不錯的符紋。
火星四濺中,他將赤銅礦按在殘刃最細的那道裂紋上,看著礦石如糖漿般緩緩滲入鐵銹之中。
“這第二味材料?!彼p聲道。殘刃震顫著發(fā)出嗡鳴,銹跡脫落處露出赤銅色的紋路,隱約形成火焰狀的天然回路。雖然距離重鑄還差得很遠很遠,但至少不再像隨時會斷裂的廢鐵。
老執(zhí)事用青蟒火淬煉的玄鐵刃口在暮色中泛著冷光,與原本的銹跡形成鮮明對比,倒有種奇異的美感。
暮色漸沉時,洛絕塵扛著煥然一新的“砍柴刀”回念邪山居所。
路上遇到幾個匆匆趕往濟世觀的刑堂弟子,他們腰間的蠱囊都在經(jīng)過時不安躁動,甚至有蠱蟲不顧主人壓制,瘋狂撞擊囊壁試圖逃離。
“果然...”他摸了摸殘刃上新鑲的玄鐵刃口,光滑如鏡的刀面映出一雙泛著虹光的眼睛,“那些蠱蟲能感應到我體內(nèi)的暗星。”
當紙鶴穿過窗欞時,洛絕塵正在將丹藥分門別類。他展開信箋,莫忘塵飄逸的字跡間夾雜著水紋,每個筆畫都仿佛有流水在緩緩流動:
「明日辰時,帶你的刀來碎空山符紋閣?!鼔m」
信紙在燭火上化為灰燼,灰燼卻詭異地排列成一個小小的符紋形狀,持續(xù)了三息才散去。洛絕塵把玩著最后一瓶凝神散,嘴角微揚。他知道,明天要見的可不止莫長老一人——那些被暗元素吸引的“蟲子”,很快就會自己送上門來。
窗外,月光被烏云遮蔽了一瞬。墨軒臺中濟世觀方向的夜空隱約泛著不祥的紫光,那光芒與鐵匣中泄露的暗元素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