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過后,那個假治安官整個人向前撲倒在杰瑞身上,腦袋上的血洞觸目驚心,身體抽搐一會后就再也動彈不得。
“啊啊啊……”杰瑞慌忙推開趴在他身上的尸體,臉上盡是被濺到的血污和驚嚇過度的表情。他半坐起來,雙手撫著剛才被人死掐的脖子,“咳”過幾聲后,連滾帶爬地退開好一段距離。
剛剛的變故簡直太可怕了。
耳邊仿佛還有刺耳的槍聲余音!再看一眼地上那具尸體……真是可怖的死狀!
于是,我趕緊轉(zhuǎn)開視線,看看瑪希,再瞧向芙琳,一時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只覺得一陣接著一陣寒意,從腳尖攀上雙腿。
明明應(yīng)該是安全了才對……吧?怎么反倒有一種未知的恐懼感?!
剛剛,那個假治安官鎮(zhèn)痛過后,明明情緒安靜許多,怎么還會突然發(fā)瘋?而且,他選擇襲擊的對象卻是杰瑞,并且完全背對著始終持槍指向自己的芙琳!
這個人是理智崩潰了嗎?!還是說……
他在尋死……?
一個怪異且可怕的念頭在我腦海中閃過,與之伴隨的,還有那陣陣蔓延至全身的冷寒。
“瘋了,這個人……”瑪希打破沉默,說了一句。
“……”芙琳搖了搖頭。她大概也無法猜透這個人的意圖。接著,她就收回持槍姿勢,問向杰瑞:“怎么樣,受傷了嗎?”
“咳,現(xiàn)在好了……”杰瑞一臉驚魂未定的表情,雙手捂著脖子好一陣后才放下來,低頭看著自己衣服上的血跡,聲音有些顫抖:“嚇死我了……”
他的脖子上還有好幾道血痕,應(yīng)該是剛剛被假治安官掐住脖子時導致的傷口,似乎還在滲出血滴。
“沒事了。來,先清理一下……”瑪希貼心地從自己外套口袋里掏出手帕,走近前遞給杰瑞。
“啊……謝謝,謝謝?!苯苋鸾舆^手帕往自己臉上抹了又抹,待得攤開后再看一眼,才發(fā)現(xiàn)原本干干凈凈的雪白色手帕已經(jīng)臟污不堪,這才像是清醒過來般對瑪希說:“抱歉……剛剛沒想那么多,弄臟了……”
“沒關(guān)系。人沒事就好?!爆斚Pχf。
“謝謝……”杰瑞拿著臟手帕,尷尬地笑了下,對瑪希說:“回城里后,等我洗干凈再還給你?,斚E?,這幾天應(yīng)該還在紅葉城吧?!?p> “還在,沒那么快離開?!爆斚N⑿χ蛉そ苋穑骸傲粝乱矝]關(guān)系的……還是說,不方便向你家大人交代?”
“啊哈,不是啦……哈哈?!苯苋鸩缓靡馑嫉馗尚茁暎謸狭讼骂^發(fā),又轉(zhuǎn)而再次撫起脖子的傷痕,還輕呼了一聲。
“杰瑞先生,回城后,最好到醫(yī)院檢查一下吧。剛剛真是太危險了。”我見到杰瑞的動作后,好心提醒了一句。
杰瑞點頭應(yīng)了一聲后,松開手費力站起身。
那么……現(xiàn)在該怎么辦?
這個偏僻山路的檢查站,躺著三具不明來歷的死尸。這些人到底是誰?
芙琳依次檢查過這些尸體,但并未找到任何足以證明其身份的證明。
邪教成員?恐怖份子?甚至是……他國特務(wù)之類?不清楚。
至于本應(yīng)在這里站崗的真正治安官和警察,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這些兇手殺害。但現(xiàn)場并未找到其他人的尸體。
難道是在……大斜坡之下的密林或河谷某處?芙琳看著遠處低地的茫茫綠色,提出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測。
“這……太可怕了?!蔽胰讨鴳忠?,問:“難道他們還要把尸體抬下山去,再爬上來這里?”
“不用……”芙琳指著生長在斜坡上的茂盛樹林,說:“推下去,就很難被發(fā)現(xiàn)?!?p> “……”我順著芙琳所指的方向,往下從斜坡淹至低地河谷的綠色海洋,頓時就聯(lián)想起一些可怕的畫面。也許,某處“海底”就躺著另外三具無辜者的尸體。
好不容易鎮(zhèn)定下來的杰瑞,提供了一些情報。
就如他之前所透露的那樣,這條山路是棕熊商社服務(wù)車輛進出紅葉城的“快捷通道”,檢查站的幾班站崗人員也都是“自己人”。
所以,實際上,即使我們沒有策劃走這邊的山路繞到紅原地區(qū),在當前形勢下,他們也會主動選擇這條小路。
而且,他們還知道這里檢查站的排班表。杰瑞在出發(fā)前,就了解到今天的站崗人員應(yīng)該是名為雅布的中年男人帶隊,也就是那個警號“RLCss-YB-452312”的真正治安官。
“所以說,真不是我在吹?!苯苋鹬v到這里似乎有點自豪:“這個檢查站的所有治安官和警察,我們都認識。整個紅葉城,也只有我們商社能順暢通過這條山路,為客人們提供進出城的特快通關(guān)服務(wù)……”
“幸好有你,杰瑞先生?!爆斚N⑿χ蚪苋鹬轮x:“只有你才能發(fā)現(xiàn)這些人身份造假。也幸虧有你的機智,我們才能幸存下來……”
“不不,過獎了。那時候我就算看出對方是假的,也不敢說出來啊。”杰瑞馬上看向芙琳:“最關(guān)鍵還是有芙琳女士在,在那種危險情況下還能控制對方!否則的話,我們早就……哎,太恐怖了……”
“主要是有你的提示?!避搅栈貞?yīng)杰瑞后,就轉(zhuǎn)而提起問題:“杰瑞先生。這段時間,棕熊商社經(jīng)常提供這種‘通關(guān)’服務(wù)嗎?我的意思是,通過這條山路的檢查站,繞到城北公路快速入城之類?!?p> “對,對,就是這樣。這里和城北的檢查站,我們商社可以說都擁有快速通行權(quán)!”杰瑞說:“而其他三個城門,出入都特別費事!這條線路雖然距離遠了不少,但實際上花費的時間反而少!也不需要客人們出示什么證件,全部交給我們操作就行!”
“嗯,就是這個已經(jīng)備過案的通行證么?”芙琳將剛剛被假治安官沒收的機構(gòu)通行證遞給杰瑞。
“是的?!苯苋鹦χ舆^通行證,將其轉(zhuǎn)入自己外衣口袋后,接著說:“不過,只有這個可不一定行得通。說到底,只有我們商社才能提供這種快速出入城服務(wù)。我們這幾天已經(jīng)接送過好幾撥客人啦,我自己都載過兩批次!”
“這幾天,租用你們商社的車輛服務(wù),通過這條山路繞道北邊進城的人大概有多少?男的女的?能記得那些人的主要相貌打扮嗎?”芙琳一口氣提出好幾個問題:“或者就你自己,有無跟這些人聊過天,知不知道他們的來歷?”
“這個么……這兩天經(jīng)過這條山路進城的客人嘛,其實總共只有五批,最多也就十幾二十來個人,不記得具體人數(shù)了。我自己載著的客人都是男的,而且他們上了車都不說話,我也不知道他們是干啥的?!苯苋鹬v著講著就停了下來,看向芙琳后問了一句:“檢察官,難道這里面有什么問題……?”
“啊嗯……其實啊,會用這條通道入城的,也不止我們一家商社。事實上同行都這么干,而且手續(xù)也是依法合規(guī)的!”杰瑞發(fā)現(xiàn)芙琳沉默不語后,機靈如他大概猜到了些什么事情,馬上拋開剛才的商業(yè)吹噓,換成另一套與先前矛盾的說辭。
“別擔心,我只是一名司務(wù)官。國家檢察院管轄范圍也未包括這些商業(yè)運作細節(jié)。”芙琳對杰瑞笑了一下。
“哦,哦……原來是這樣啊。”杰瑞仿佛下意識般抬手輕拍了一下胸口,又順帶輕撫過脖子上的傷痕,接著才說:“那就好,謝謝……啊,如果還需要我?guī)兔Φ脑挘M管說!只要我力所能及的事情都可以?!?p> 這應(yīng)是一句準備終結(jié)話題的客套話,但芙琳卻笑著接過來并提出一個要求。
“那正好?!避搅諏苋鹫f:“真的需要你的幫忙。杰瑞先生,今天回到城里后,跟我先走一趟吧,協(xié)助檢察院專案組調(diào)查?!?p> “咦!哎?”杰瑞就像被突如其來的響雷所震呆,張大嘴巴“啊”了幾聲,好一會后才怯生生地問:“芙琳司務(wù)官,我……我做錯了什么事嗎?”
“別擔心,只是請你幫忙整理并提供一些信息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會花費大多時間?!避搅瘴⑿χ聪蚪苋?,讓對方放心后,才接著解釋:“這關(guān)系到排查某些不明人士的身份和行為動機。”
“實際上,會主動要求你們協(xié)助其‘快捷通關(guān)’的客人,應(yīng)該也不多吧?”芙琳問。
“是的,通常客人不提這項要求的話,我們也不會特別服務(wù)。畢竟這項服務(wù)還是有一定費用的,而且……嗯?!苯苋鹩杂种?。
而且……這是游走在灰色地帶的所謂“快捷通道”,對吧?我想。
但是,什么人會希望走這樣的路呢?除了我們這些短期來紅葉城且?guī)е疾烊蝿?wù)、時間計劃偏緊的人,還有哪些人愿意額外花錢走這種偏僻山路進城呢?
希望節(jié)省時間的其他客人?還是……不明來歷的可疑之人?
比如……地上這些身份不明的兇犯?!
“這些人應(yīng)該不是我們商社載過的客人……”杰瑞可能注意到我的視線,主動解釋:“因為我們總共就接送過五批客人,對了,包括你們在內(nèi)。除了我自己接送的人,其他客人聽說也是紅葉城或周邊的人,多多少少都認識的……”
“那你自己接送的其他幾批客人,都是外地的嗎?”芙琳問。
“啊……是的。”杰瑞回答的聲音仍小了一些:“但是,就像剛剛所說,很少有客人喜歡放開聊天的……我也不知道他們的來歷啊?!?p> “沒關(guān)系,收集線索的碎片是我的職責之一。先感謝你的幫忙,杰瑞先生?!避搅招χ鴮苋鹫f。
聽起來不容拒絕呢。
“嗯……嗯。”杰瑞看起來很不愿意,但也沒辦法。躊躇一會后,他又請求般地問:“那么……大概需要多久???能不能盡快完事……”
“我知道了。”芙琳似乎很理解杰瑞的述求,體貼地回應(yīng):“那就改為明天上午再見面,好嗎?最多不到一個小時,也不影響你晚上回家?!?p> “啊……哈哈。謝謝,謝謝?!苯苋鹩痔鹗謸掀痤^發(fā),笑得一臉開心。
接下來還得處理一下現(xiàn)場。不管這條山路怎樣偏僻,也不排除還有路過的車輛。普通人要見到三個“治安官”和“警察”橫尸于此,恐怕得嚇出病,甚至還會引發(fā)其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芙琳先到前面檢查站的簡陋木屋搜索一番,找到一些可折疊的路障標識牌、小型拒馬和警戒條,在我們剛開車過來的方向,請杰瑞幫忙先簡單封鎖道路,并在立板上寫明“事故現(xiàn)場,禁止通行”之類的文字。
至于檢查站欄桿之前的路,等我們開車離開后,再照樣立起路障牌就好??傊?,先人為截斷道路兩頭,封鎖掉中間檢查站整個現(xiàn)場。
而那個木屋……按芙琳所說,里面的味道很不好,還有一些血跡,恐怕是兇手們在里面處理真正治安官和警察尸體的地方。
但只是這樣簡單封鎖現(xiàn)場也不妥,需要馬上找專業(yè)團隊來調(diào)查和取證才行。這是芙琳的結(jié)論。
“蕾雅等人……先走一步的大家不知道有沒有安全到紅原那邊?”我擔憂地說。聽芙琳的意思,她可能更想盡快先回城里尋求支援。
因為,這個偏僻檢查站沒有電話線可聯(lián)絡(luò)城里機構(gòu)。按照杰瑞的說法,這里換班頻率大概是每天早晨八點左右。等到下一班治安官和警察來到這里,那可太遲了。
“剛剛我也試探過那個假貨,就他們可能要搶奪我們車輛以及綁架人質(zhì)的意圖來推測,很可能他們來到這里作案的時間點,剛好是上一輛車已經(jīng)順利通過這個檢查站之后的事?!避搅照f:“這樣的話……那我們繼續(xù)往前面開車走吧,先到紅原,和大家順利會合后,再一起回去,或請杰瑞先生先載我回城?!?p> 這個決定好,我也想確認大家的安全,馬上贊同,其他人也沒有意見。
打定主意后,大家開始行動。芙琳和瑪希先走到檢查站前面,合力抬起禁行橫杠,讓杰瑞先開車通過路口,再一起布置封鎖路障。
我還待在原地。剛剛要離開時,我再次看向地上那個假治安官的尸體,明明有強烈的不適感和懼意,卻好像總有點似乎看漏了什么的直覺……
可怕扭曲的死狀,已變成紫黑色的血斑……對了,這具尸體的手有這么黑嗎……?
呃……嘔!
別看……!我沒法再觀察下去,將視線轉(zhuǎn)向別處。
比如……地上那支可能已經(jīng)被擠光的嗎啡注射劑。
也不知怎么想的,我蹲下來拿起這支仿佛垃圾薄鐵皮的管身,看了又看。
針頭都已經(jīng)斷了,可能是因為剛才的激烈對抗所致。
管身針頭斷口處殘留著淺綠色的液滴,好像還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咦?
怎么像是某種“熟悉”的可怕觸感,就如握著一塊異冰,甚至還有微微刺痛!
怎么回事?!
可是,不適感很快便消失了。
奇怪。我搖了搖頭,怔怔看著手里的針管。
忽然有個“冒險”的念頭。
要……觸碰一下那點殘液嗎?
“伊珂……快來,要走了?!鼻胺絺鱽憩斚5暮魡韭暋?p> “啊,抱歉!這就來?!蔽亿s緊起身,向著瑪?;亓艘宦?,并跑步趕去會合。
那么……要扔掉這截破爛注射劑管身嗎?
來不及細想,我將它直接裝到自己的“百寶袋”隨身挎包,再跑到前面的動力車旁邊,打開車門鉆進去。
“好的,客人們齊了……咳,咳!”杰瑞雙手握住方向盤,沒說完話就又咳嗽起來,而且聽起來好像還挺劇烈。
“你怎么了,沒事吧?”坐在副駕駛位的瑪希關(guān)心地問了一聲。
“沒事啊……只是喉嚨好像有點癢,沒事。那我們出發(fā)了……”杰瑞抬起右手摸了幾下自己的脖子,再扭了扭頭,像是打起十足精神般地回應(yīng):“現(xiàn)在出發(fā)。坐穩(wěn)了,客人們……”
于是,動力車開始發(fā)出轟鳴聲。
怎么說呢……我卻覺得,杰瑞的聲音好像沒有之前那么有精神。他真的沒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