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仙一見到他,就忍不住去捏他的臉蛋,這回借著燈光,倒是看不到昨日掌摑的痕跡了。
“你怎么這么晚還沒睡?”
朋遜笑道:“我今日一覺睡到了下午,若不是肚子空空,餓得我躺不住,怕是能睡到晚上!現(xiàn)在怎么也睡不著了?!?p> 留仙被他逗得笑起來,問道:“那國婿呢?他怎么睡得著?”
朋遜吐舌道:“他向來都是一個點(diǎn)兒睡覺的。殿下忘了?他就連年三十晚上都撐不住,從來就沒守過歲!”
這也有趣,看不出那個冰山脾氣的人還是個養(yǎng)生黨,下次一定要拿這話調(diào)侃他。
和朋遜笑鬧了一陣,其余二人也來了,這兩人她都只見過一面。昨夜跪在她房間門口,很多人亂哄哄地在一起,她只在心里留了個大致的印象,連誰是誰都分不清。
還好身邊有朋遜這個可愛孩子,“田哥哥”,“蘇哥哥”地打招呼。
她終于知道,左邊那位圓臉深酒窩,身著鴉青的男子是田夜光;右邊那個穿著一身煙綠,上繡竹葉紋的男子清瘦男子是蘇昉。
他二人顯然沒有朋遜這么親近她,也可能是年紀(jì)大些,更加穩(wěn)重,兩人只是走近了行過一禮,便站在一旁,等著留仙發(fā)話。不似朋遜一般親近,也不似寧樞一般相熟。
雖說寧樞也十分守禮,但不知為何,她總能從寧樞的守禮中,感受到兩人內(nèi)心的相近。這二人卻不同,與她的距離感明顯更多。
留仙揚(yáng)了揚(yáng)手,示意他二人坐下。這兩人揖讓一番,坐在朋遜身邊。只在留仙左手邊留出一個位置,便是給寧樞的。五人圍坐在石桌旁,地方剛剛好。
雖說這集會是由留仙發(fā)起,但邀約是由寧樞送達(dá),他自然成了主持人。還好這任務(wù)沒有落到留仙頭上,若真讓她來說些什么場面話,恐怕也不知說什么為好。
而寧樞,顯然對這種角色駕輕就熟。
“算起來我們幾人有段時間沒有聚在一起了。今夜月色甚美,實(shí)在不忍辜負(fù),于是公主令我喚大家過來,一同在這花園中喝酒飲茶,閑談聊天,玩耍一番。今夜只是小聚,沒有尊卑之別,請大家勿要拘束?!?p> 眾人都很給他面子,一齊呼了聲好,朋遜笑道:“今天國婿又不在,我當(dāng)然不會拘謹(jǐn)著了!你們可別跟他說啊,否則他見了,又要說我沒有正形,像個市井粗人!”
留仙覺得好笑,國婿對她冷言冷語也就罷了,對著別人怎么也像老媽子一樣煩人?怪不得今天見到的朋遜,明顯比昨天活潑多了,她還以為是昨天心情不好的緣故,原來還有在國婿身邊拘謹(jǐn)?shù)脑颉?p> 幾人閑聊一陣,雖寧樞說了無身份之別,但真能做到的還是少數(shù)。幾乎每個人都在盯著留仙的一舉一動,絲毫不敢多說什么,弄得她十分不自在,原本期待好玩的集會也味同嚼蠟了。
就在這時,只聽一人道:“賞月固然是一件美事,但也不免煩悶無趣,所以我備了這個……”
那叫田夜光的男子從身旁摸出一個沉甸甸的盒子來,放在桌上打開,便見到里面盛著棋盤三副,每副都各有不同。
留仙見那棋盤不是象棋也不是圍棋,格子縱橫交錯,倒像是什么陣法一般,他們顯然對此物十分熟悉,朋遜見了,哀嘆道:“和田大哥玩棋?我們還有活路嗎?不成,你不許參加,只能在旁邊看著我們玩?!?p> 田夜光似乎對棋藝十分在行,見他這樣說,連連擺手道:“哪有這樣的道理呀?不然,你們幾人合力對我一家,怎么樣?”
誰知蘇昉和朋遜均搖頭道:“不成,不成?!?p> 說罷便無視了他,自顧自地拿出其中一副棋盤擺好,對弈起來。
留仙看那棋盤,縱橫交錯的線畫了一堆,疏密有致,一看就有很成熟的章法,就連棋子也十分特別,用各種顏色的木頭雕刻著各種形狀,可但她見也沒見過。
心中十分好奇它的玩法,卻不敢詢問,就在這時,寧樞湊到她耳邊,問道:“平日里你最不愛棋,如今可有興趣嗎?”
不曾想公主竟然也是個棋癡,真是天助我也!留仙便一拍田夜光肩膀道:“你別干看著啦,讓他們幾個玩!給你個更加艱巨的任務(wù)——你來教我!”
田夜光本來看著二人下棋心癢難耐,明明自己滿胸韜略,卻礙于觀棋不語,無處安放。正急得抓心撓肝,便聽到留仙這句話,不可置信道:“公主也要玩棋?”
留仙道:“見你們玩,我也想學(xué)啊!這棋……我怎么沒見過?是什么玩法?”
她原本怕說錯話,萬一這世界里只有這種奇怪的棋是通行的,而象棋圍棋都是異端,自己不就露餡了?可夜光聽了她這聲疑問,馬上興奮地介紹起來。
“這便是我根據(jù)搜集而成古代棋譜,還原的三副‘?dāng)M古棋’,公主請看!這副名叫‘城圍’,以攻城為業(yè)。這副名叫‘御方’,工于計劃,整合資源。而這副名叫‘斗蟲’,以收整對方,壯大我方為目的?!?p> 現(xiàn)在蘇昉和朋遜所玩的,便是三副棋中的“斗蟲”,留仙觀察了一陣,果然發(fā)現(xiàn)朋遜的一大部分棋子都被蘇昉收走,轉(zhuǎn)而攻擊起自身陣營來。
朋遜沒過多久便敗下陣,道:“蘇哥哥與田哥哥時常對弈,進(jìn)步了不少嘛!”
蘇昉抿嘴笑道:“我癡長你幾歲,思慮難免周全一些,承蒙遜弟揖讓。”
寧樞也加入二人,便重開一局,三人斗法。
留仙看得興致盎然,手癢難耐,纏著夜光教授棋法。夜光不愧為棋癡,講起門道開滔滔不絕,沒過多久留仙便能上手了,和朋遜對弈,竟然有勝有負(fù)。
一時之間歡聲笑語,大家竟真有些上下無別,其樂融融之感了。
縱然玩得快樂,但棋牌畢竟也耗費(fèi)心力。下了許久,幾人將棋盤放到一旁,飲酒喝茶,共吃點(diǎn)心,談起趣事。
蘇昉也借著月光清唱一曲,為大家助興。留仙從他們的言談中得知,蘇昉曾經(jīng)是京中有名的樂伶,在三年前公主的生辰宴上,被人作為賀禮,送入公主府中。
那一聲清歌,雖然沒有絲竹相伴,仍堪稱天籟余音??磥硖K昉之名不虛。
夜光今夜看上去格外開心,為留仙斟滿一杯酒,卻見她對著酒杯發(fā)愣,問道:“公主在想什么?”
留仙本來從不飲酒,一來是因?yàn)樽约壕凭^敏,二來那次正主醉酒,已經(jīng)讓她難以忍受,甚至留下不滅的陰影。
可在這個世界中,陳留仙并不過敏,似乎還很喜歡喝酒。
為了不要太過違和,她將酒杯舉起,放在鼻尖聞了聞。最終還是放了下來,她實(shí)在受不了這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