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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quán)傾月移

第十一章蟲豸兮夾余

權(quán)傾月移 大雪月明 2445 2020-03-25 18:47:07

  玄霽坐在金殿上,面色陰沉,翻閱著手中的奏疏,“林衡如此狂悖行事,你們竟然還敢為罪婦林氏開脫,真是好大的忠心。”

  馮柯良側(cè)著身子,向后使個眼色,柳云常神領(lǐng)神會,移步向前,恭謹?shù)溃骸盎噬?,林衡辭官前,兼尚書和樞密使之職,深諳朝政,如今私自出城若是投奔別國,做起叛國通敵之事,實在是大晉之不幸,故為了大晉社稷,應(yīng)該立即處死林昭媛,派出禁軍捉拿林衡。”

  沈思反駁道:“林衡乃兩朝元老,為大晉鞠躬盡瘁,只因林衡經(jīng)愛女遇刺被殺一事,深受打擊,身體也是每況愈下,萬幸林昭媛落水被人救起,林衡也算老來安慰,心里有了指望這才撿回一條命。至于通敵叛國更是無中生有,肆意詆毀,先帝曾夸贊林衡清明奇秀,皇上英明,文韜武略,也重用林衡,多次施恩提拔,柳大人若是僅憑臆想,無憑無據(jù)肆意栽贓,是要辱沒先帝和皇上的圣明嗎?”

  齊將軍厲聲道:“若不是有了異心,一個辭官的,不好好待在陽曲,怎的偏偏出了城,眼下連蹤影也尋不得?!?p>  唐明暗自思忖片刻,從懷里掏出一份奏疏,走上前去,跪拜俯首道:“啟稟皇上,林衡已然辭官成為庶民,大晉律法也未言明,百姓不可出城。況且出城文書,各方撫州道臺皆可出具,根據(jù)出城事由,短則半月,長則一年即可批復(fù)。林衡辭官已達十月之久,臣兼管吏部文書,這是昨日陽曲縣呈上近一年批復(fù)出城文書的名單,請皇上御覽?!?p>  玄霽隨手翻閱,赫然發(fā)現(xiàn)林衡之名,瞧了時日竟是與林清月入宮的日子吻合。

  沈思復(fù)又行禮道:“啟稟皇上,林昭媛入宮前遭到了刺殺,下落不明錯過了納妃之禮,不過,幸得寧溪庵師太相救收留,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在定武門救出陛下,況且這次淳兒塔叛亂,也是林昭媛豁出性命才找到下蠱之人,卻在府內(nèi)被人劫持,歷經(jīng)坎坷輾轉(zhuǎn)回宮。臣奏請陛下,念在林昭媛兩次救駕有功的份上,寬恕她的性命?!?p>  馮柯良不滿道:“依著沈大人而言,仗著有功,就可肆意妄為枉顧法度?皇上金口玉言,林氏有罪,她就是罪責(zé)難逃。還請皇上匡正言明,依律處死林氏,嚴(yán)懲這種犯上作亂之人,也可肅清前朝后宮的不正之風(fēng)?!?p>  玄霽點頭,肅然道:“左相言之有理,朕不能枉顧法度,林氏之事不必再議。既然林衡不愿做大晉子民,他如今行事,確實是辜負了先帝和朕對他的期許,著實不配。也罷,隨他去吧?!?p>  玄霽出了金殿,直奔太極宮,只見朱進頂著風(fēng)雪跪在臺階,沉薄道:“這是做什么?”

  朱進將頭重重磕下,道:“啟稟皇上,在楚元殿時,皇上神志不清,揮劍殺人,臣和禁衛(wèi)軍不敢接近,是林氏施計營救,也是林氏冒死護住皇上龍體。求皇上施恩,寬恕林氏?!?p>  玄霽那雙墨色眼眸逐漸染上微怒,緩緩道:“林氏一事,朕意已決,不必多言。”

  朱進望著那抹明黃的背影,心下一沉,絕望閉上雙眼,此時,冉云棋匆匆跑來,欲拽起他的胳膊,低喊道:“你不要命了,你這樣非但救不了林昭媛,還得把自個的命搭進去。”

  朱進緩緩站起身,眼中藏著巨大的衰敗,搖著頭,“咱們都欠了昭媛一條命,無論我如何求情,皇上也不會寬恕。云棋,你說我還能怎么辦?”

  冉云棋低著頭,心里也是難受的緊,“林昭媛兩次護駕,尤其是這次抓住殷實,皇上才能病愈,要不然咱們?nèi)嫉脼楸菹屡阍幔乙蚕M焰缕桨?,可是咱們也無能為力,唉,我們先回去,慢慢想辦法吧?!?p>  朱進擺擺手,推拒道:“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dāng),我朱進此生忠于皇上,可是這次我是要違抗圣命,”話落,復(fù)又叩首請罪道:“臣,朱進,冒死進言,求皇上赦免林昭媛。”

  冉云棋無奈,也陪著在他身旁落跪,附和道:“臣冉云棋,求皇上隆恩,寬恕林昭媛?!?p>  玄霽將桌上的茶點揮袖一掃,極怒道:“放肆,朕的臣子,一個個都要為林氏求情。”

  小然子幾欲開口,卻被劉喜攔下,緩緩道:“皇上,當(dāng)心龍體莫動怒,兩位大人對皇上是忠心耿耿,只因這次事險涉及圣上,禁衛(wèi)軍一向是聽吩咐辦事,在楚元殿皇上中毒,林氏恰好說了幾句話安穩(wěn)住禁衛(wèi)軍,這朱大人也是看在林氏是皇上冊封的昭媛,才不明就理的跪在外頭?!?p>  玄霽聲音突然冷下來,威懾道:“傳旨,前朝后宮,膽敢為林氏求情者,一律同罪?!?p>  天牢里的日子,過得冷寂而綿長。林清月怔怔望著高高的窗格垂落下的一絲亮光,連她自己都會詫異,她還活著,并有被這寒冰吞噬,她還活在這個地方,一天天過著相同的日子。

  也會在心里反復(fù)過著曾經(jīng)讀過的書,一字一行的默念,打發(fā)著陰冷潮濕的日子。

  她一如既往的在身前攏著一把稻草,她不斷習(xí)慣適應(yīng)這里的生活,有時會翻晾潮濕的稻草,也會將餿腐的飯菜留一半,當(dāng)做明日的口糧。

  這段時日,淳兒代真還會主動找林清月話敘,或許是她發(fā)覺林清月沒有當(dāng)初那般面目可憎,亦或是兩人皆是一樣的遭遇,“你再翻,稻草還是一樣的潮濕。”

  林清月無聲地忍住疼痛,淡然一笑,將凍瘡藥扔過去,“還說我呢,你臉上都生了凍瘡,抹這個,好的快些?!?p>  淳兒代真遲疑片刻,撿了過來,冷漠而簡短道:“我可不會謝你”,倒出一小撮,輕柔的涂抹在臉頰,語氣漸漸緩和,“你呢,看你那手,猙獰的嚇人,都是血口子,除非剜肉,把冷硬的結(jié)痂剔除干凈,要不然你這傷口就會一直愈合不了。”

  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將牢門打開”進來兩名士卒,拿著碗口大的鐵鏈鎖住了淳兒代真的手和腳,粗聲道:“淳兒代真,走吧?!?p>  林清月伸手按在寒涼潮濕的牢門上,聲音如磐石般冷硬,“你們要帶她去哪?”

  一名士卒不屑道:“這是死牢,時候到了,當(dāng)然去該去的地方,你啊,也別著急下一個就輪到你?!?p>  這個臘月這樣冰冷,感覺這里除了寒意,還是覺得寒意,林清月心口卻是滾燙滾燙的,緊緊盯住淳兒代真如紙片一般單薄的身影,“淳兒代真”,聲音在呼嘯的北風(fēng)中格外沉重,“愿你,愿你開心順?biāo)?,嫁一個真心疼愛你的夫君,兒女繞膝,岑靜無憂。”

  淳兒代真死死咬住唇,極力忍耐著,大力吸著氣,試圖平緩心境,扯出一個悲憫的笑,“這是我所期盼的,林清月,我走了?!?p>  天牢深處,傳來鐵鏈拖沓在地面的碰撞聲,北風(fēng)依舊呼嘯,如泣如訴,仿佛幽幽哽咽。

  林清月呆愣著直至看不到他們的身影,這或許,是她接下來的人生了。

  雪繼續(xù)落的日子里,她吟誦著蟲豸兮夾余,惆悵兮自悲,自己像小蟲一樣蜷縮在一角,時不時回望著那間空落的牢房,仿佛淳兒代真沒離開過,她只能埋首,繼續(xù)在這里茍延殘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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