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城郊。
雨水漫過一條婉曲地小河道,河道旁種植著幾十株臾的桃花,此時正是三月初,桃花被雨水打的零落在泥里,在河道邊,在水中。
江煙書從蜿蜒的河道走過,她的身形很淺,就像雨中的一個影子,身后倒是跟著一名一瘸一拐的黑影,正是方圓百里醫(yī)術(shù)最好的李郎中。
突然江煙書的腳步頓住,李郎中一個沒注意撞到她挺直的背脊,一時疊罵起來:“哎呦!你怎么走路的哎!”
顯然知道江煙書不會回答他,他為江煙書娘治了兩年的病了,與她妹妹和娘親早已熟悉得不得了,平素也會說笑。唯獨與她,從未見她與人多親近,總感覺‘非我族類,切莫招惹!’
李郎中見她在看什么,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只見她家門口那個伸著頭向前,左右環(huán)顧的正是錢解元,今年鄉(xiāng)試第一的舉人!
錢解元聽江煙書的妹妹江映雪說‘姐姐進城了,你莫要白等了?!?,還是一直在門口等著,因他明日就要啟程上京去禮部參加今年的春闈,這還未出門,心中便甚是思念她,怎么著今日也是要再見她一面的!
“煙書?!卞X解元高興地上前,卻換來她不輕不慢,有些調(diào)笑的一句:“叫我煙書姐姐?!?p> 錢解元看了看她,長長的睫毛垂下:我就不!你不就比我大兩歲……
李郎中瞧著有意思,這錢解元可是這兩年城內(nèi)外炙手可熱的好兒郎??!他相貌高瘦白俊,品行端良,有讀書人的涵養(yǎng)與風骨;這從童生開始又是一枚妥妥的學霸,很多家女兒都向他拋橄欖枝,就這江書煙,完全瞧不上人家的模樣。李郎中摸了摸山羊胡,心下腹誹了聲:“也不照照鏡子,遲早做老姑婆你!“
仿佛聽見他內(nèi)心的腹誹,江煙書適時瞧了他一眼,他心一抖,忙拱手道:“二位先忙,我先進去為大娘診治?!眲傄邊s被江煙書抓住衣:“急什么,等下?!?p> 說完對著錢解元笑了笑:“春闈好好考?!?p> 錢解元頭猛地點:“你放心,為了你,我一定會取得狀元?!?p> 內(nèi)心高興地悄悄補了一句:”然后來娶你?!?p> 江煙書笑了笑:“你素來考得不錯,不用為了誰也會考上的,?!?p> 錢解元頓時眉目溫柔,笑意越甚,這句話是她在肯定他的能力,還有鼓舞!她是在乎他的,壓根忽略那個‘不用為了誰’是什么意思,笑起來像是綠柳曉風堤岸,李郎中心乍舌:真是一株緹柳插在茅坑??!
錢解元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但是最后想想自己還未高中,說太多未免太早,于是噎了下去,從懷里趕忙左掏右摸,掏出一個有些補丁的藍袋子,裝滿了滿滿的碎銀子。
這是他中了舉人第一,縣老爺贈的考試經(jīng)費,希望他衣錦還鄉(xiāng),他之前母親為他存了一些,也夠他用了,這份多余的聽映雪說江母肺癆越發(fā)嚴重,很是缺銀子,不多想,他拿著銀子一把塞到她手中:“這個你拿著?!胺路痤A料到下刻她會拒絕,他轉(zhuǎn)身跑了:”日后再還與我,你我莫要計較!“
江煙書側(cè)身看著那個跑掉的身影,又看了看手中沉淀的銀子,怎么也有五十兩……這不會是他上京的路費吧?
李郎中笑著拱手:“恭喜未來狀元夫人,這未來狀元對您可真是好?。 ?p> 江煙書握了握銀子,塞入袖中,看了一眼李郎中,笑:“是嗎?我瞧他倒像個短命的?!?p> 李郎中愕然,搖了搖頭,心道:‘真是狼心狗肺啊!’
說著江煙書推開門,喚了一聲:“映雪?!?p> 屋內(nèi)回她一聲如黃鶯唱歌般的好聽軟糯嗓音:“呀,姐姐回來了?!?p> 說這,從屋內(nèi)走出來另一名少女,雖有些稚嫩,但這少女出現(xiàn)剎那,整個春雨仿若為了襯托她的美麗而落下,堪稱國色,絕色。
雪白的膚色,明麗的眸子,桃花面,細柳腰,笑起來令人賞心悅目,走起來向瑤臺上下來的仙子。這兩年李郎中看了她不下數(shù)次,但是每次都會怔怔出神,真是這世間少有的真美人!尤其這兩年江映雪出落的又越發(fā)美麗動人,卻整日在家織布浣紗,不為外人所見的美麗,真是可惜啊。江家的事朝歌城皆知,這江煙書又是個搞不清她在想什么的主,切不可耽誤她這么好的妹子日后嫁娶啊,李郎中覺得江映雪這驚為天人的美麗,當配王侯都不足為過。
江煙書輕輕碰了碰映雪的頭,“我去做午飯,你帶李郎中先替母親診治?!?p> “嗯,阿姐放心!”
映雪活潑可愛,手指朝李郎中晃了晃:“李郎中,開工啦!”
李郎中忙清醒,一聲笑,隨著映雪去了。
江煙書向廚房走去,她原本不善庖廚,但映雪是個會把廚房燒了的主,江母身子不好,所以她硬是學會了這做飯的手藝,家里的三餐日常都是她來做。
燒火放水切菜炒菜,動作很是熟練,她不一會一盤雞蛋炒辣椒便做好。前些年在江府安靜地做個米蟲,學什么都覺得無用與麻煩,反正她家朝歌第一首富,不愁她的活口,她便不學無術(shù),衣來張手飯來張口,日日踏春郊游,從不知愁是什么?
她本以為自己可以這么好好地過一生,日后就算嫁娶,她那個勢力的父親也會為她擇個門當戶對有錢有勢的,換個地方當米蟲,但是沒想到生活不會像她想的那樣順利去進行。
原本那個太守老頭的婚事雖然心里膈應,但看他面相衰弱,料定沒幾年好活的,她也是準備答應,做好做一個有錢有勢的寡婦打算。但是恰好讓她一次踏春看到這個太守青天白日強了一個丫鬟,小丫鬟當場咬舌自盡,讓她心里有些說不上的惡心。
她努力心里麻痹不行,便與她爹商量,她爹只道尋常。
那一刻她突然像個破殼的蛋……厄,不知這樣形容是否妥當,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睡了整個朝歌男神國舅大人的事已經(jīng)鬧得滿城皆知……
‘不知他怎么樣?’江煙書想的有些出神:當時真不應該喝酒,以后還是繞著他走好了?不過奇怪,為什么她強了他,卻不見他過來找她麻煩?當時他的表現(xiàn)很生澀,不像個平日會亂來的,難道男人不在乎貞潔?不過可能是他想通了自己也占了便宜,畢竟她是女子,他是男子,這么想來,江煙書覺得還算合理。
再之后就是他爹打她娘,她被他爹打個半死,從江家除名,然后母親與父親決裂,離去時,她看著她娘要哭死過去,便點了一把火,燒了江府,可惜江南雨多,火燒會就滅了。
“阿欠”宮燈點點,繁華的偏殿,國舅也是太子傅夏臨淵把手上的文書狠狠地擲在桌上,好看的像是畫筆勾勒的面容,此時青一塊紅一塊:不在意?他怎么會不在乎!那是他的初夜!忍了兩年終于平亂了,想到那個殺千刀的女人,他伸手捂著胸口,頗有西子捧心楚楚狀,下一刻似要從喉間噴出血來。
“來人!”他若弦撥出的嗓音落在大殿。
不一會幾名士兵出現(xiàn),為首的那名武將身形高大,面容冷峻。
“在,大人!”
“明日啟程去朝歌?!?p> 武將抬眼,見他那張好看的面容止不住地抖了抖。
“我要親手,去掐死她!”幾乎咬牙切齒,森森響在大殿,眾人不禁冷顫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