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官縣城的碼頭上人頭攢動,這里有一條內(nèi)河通向這里,那就是洛河。一輛輛騾車上裝滿了貨物,它們的目的地就是這個碼頭,把貨裝上船然后運往各地。
現(xiàn)在還不到午飯時間,但是不少人已經(jīng)饑餓難耐。過重的體力勞動,讓他們早上吃得那可憐的一點東西,早就消耗完了,能撐住他們疲憊的身體不倒下,是他們背后沉重的負擔。
“大壯,別在搬兩包了,你撐不住的。”說話的人叫韓鐵柱,他正對著一個半蹲著身子的漢子說道。
“鐵柱哥,我沒事的,幫我搬上來?!表n大壯就是韓鐵柱口中的大壯,人如其名他的確長得壯碩。
“你是要錢不要命了是吧?”韓鐵柱咬牙切齒對他說,更多的怒其不爭。在這里混飯吃的人哪個不缺錢,但是也沒人像他這樣,只要錢不要命的。
“鐵柱哥麻煩你了,別浪費時間,后邊的人還等著呢!”韓大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在他后邊等著扛包的人。
“你自己注意安全,別撐著?!表n鐵柱也知道對方是什么樣的性格,也明白自己拉不回這頭倔驢。
早已經(jīng)把攤子擺好的唐詩雨,正無聊地坐在一邊,看著碼頭上人來人往。她的眼神無意間掃到一個壯碩高大的身影,正蹲下身側(cè)對著她,由一個漢子將麻袋搬放在他背上。
她以為就此結(jié)束,剛想挪開視線,沒想到又有一只麻袋落在他的背上。只見他右手抵著地面,左手拽住最上邊那只麻袋的一角。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她看到了他滿臉脹紅,似乎能仔細辨認出他脖子上和手臂上的青筋。她剛想感嘆一聲好力氣,卻看到他露出的半截小腿,在微微打顫。
從他的身上,她仿若看到了昨日的自己,當時的自己,在別人的眼中是否也曾是這樣?一個壯碩的漢子都能讓別人生出幾分同情,何況她還是一個女人。
她趕緊甩了甩頭,她可不喜歡讓人同情她,當時的她既是為了賺錢,也是為了鍛煉身體,必定人的潛力是需要去挖掘的。
唐詩雨悠閑的看著他,發(fā)現(xiàn)對方打顫的越來越厲害。說明他的體力已經(jīng)到了極限了,那他為什么還不扔掉身上的東西呢?
此時的韓大壯汗如雨下,沉重的雙腿讓他邁不開步,但還是被他咬牙撐住了。他告訴自己一定要挺住,他又穩(wěn)穩(wěn)的邁出了一步。
可后邊的那只腳怎么也收不回來,整個身子往前倒去。他現(xiàn)在再想把兩只麻袋扔下去已經(jīng)遲了,他只能無助地閉上雙眼,心中直道“我命休矣”。
他背上的麻袋差不多有兩石重,他摔倒之后,這么重的東西肯定要砸在他的身上。他不怕死,可他是家里的頂梁柱,他要是倒下,他家的天就塌了。
突然他的兩只手臂上多了兩只手,穩(wěn)穩(wěn)的扶住了他將要倒下的身軀。他定眼一看,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就是這樣的一雙手解救他于危難之中。
就是這樣的一雙手,改變了他的命運,直到韓大壯的生命走到盡頭,他還會想起今天的這一幕。
“你傻啊,搬不動還搬?”接住他的人正是唐詩雨,她在遠處看他情況不對就跑了過來,沒想到時間掐的剛剛好。
“多謝姑娘!”韓大壯還沒有抬頭,緊靠看來人的兩只手,他認為這么漂亮的手,肯定是一個姑娘的,可他這時候卻忘掉了,一個姑娘哪來這么大的力氣接住他。
“你眼睛瞎啊!老子是男人,你看不到??!”盡管自己的身份被人認出來,可她卻面不改色地把對方臭罵一頓。
“對不起,我……”人家對自己有救命之恩,他怎么能把一個男人認成是姑娘呢?這不就是對一個男人的侮辱嗎?要不是背上還有兩只麻袋,他絕對會九十度鞠躬向?qū)Ψ秸J錯。
“大壯,沒事吧!”韓鐵柱一直都在注意著韓大壯這邊,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他立馬跑了過來,把韓大壯身上的麻袋卸了下來。
“鐵柱哥,我沒事,是這位恩公救了我?!表n大壯對韓鐵柱說完話后剛轉(zhuǎn)過頭,正好看到已經(jīng)離去的唐詩雨。
“真是傻人有傻福,要不是那位小兄弟好心救了你,你這條小命不死也殘。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嬸子他們怎么辦?”他們是同村的,韓大壯家的情況他最清楚不過了。
他也很想幫襯對方一把,可是他自己都自身難保,都是一個窮字鬧的。
韓大壯的父親早故,韓母一個寡婦拉扯六個孩子,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大兒子也就是韓大壯,剛能頂立門戶,韓母卻病了。
窮人最害怕的就是生病,一個病秧子就好比是無底洞,不管多少銀錢扔進去,都聽不到一個聲響。
韓大壯的弟弟妹妹們,都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紀。整個家庭的重擔深深地壓在了這個漢子的身上,而他只能咬牙硬挺。
“鐵柱哥,能不能再麻煩你。”韓大壯憨厚的朝韓鐵柱笑了笑。
“你扛一袋,我?guī)湍憧敢淮s緊走要不然管事的又要說話了。”韓鐵柱手腳麻利地把一只麻袋放在韓大壯的背上,然后他自己半蹲下身子,一咬牙整只麻袋摔在他的背上。
在這里干活首要就是身體要好,又能吃苦,這里的工錢當然也不會高到哪里去??敢话浿挥幸环皱X,卻不是每天都能有活。
來這里干活的人,多數(shù)都是農(nóng)閑時出來找活干的。他們不求能賺多少,至少把自己的這張嘴糊口了,能給家里多省點糧食。
韓大壯的情況比較特殊,一家老小都指著他吃飯。他身體強壯也能吃苦,今天他之所以這樣,那是因為他把早飯給省下來了。
秋收剛過,他家的日子應(yīng)該還算過得去,可是糧食剛下來,就被他們家的債主拉走了。家里的幾畝地倒是能出點糧食,可對他們家來說也是杯水車薪,他家已經(jīng)快斷糧了。
在這里干活不是一天一結(jié),而是一批貨忙完了才會結(jié)錢給他們。
家有余糧的還能支撐下去,像韓大壯家這樣的情況,他家根本撐不下去。倒是有人給他們出主意,讓他們賣掉最小的那個丫頭。
可韓母不忍心,韓大壯也舍不得。韓父已經(jīng)去世,他是長子長兄如父。他的弟弟妹妹們指望著他,他不能讓他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