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往事糾葛 問話
很快，不等路紀言問李義便問到了正題。
“小言，你是不是帶了病人來？”
李義的問話，這近十年時間里，路紀言也從未撒過一次謊，這次，他依然照實說出。
“是！師父，您能不能救救她，她……”
還沒等路紀言說完，李義痛快地答應(yīng)。
“能！”
路紀言心里大喜，喜的不是他未得到師父允許，冒著被拒絕的風(fēng)險擅自攬下卻成功地保住自己面子的這一樁事，而是因為他重視的那個人不必抑郁一生終于有救一事。
“但是，你要告訴我為什么要救那個人?！?p> 路紀言上一秒還沉浸在喜悅當(dāng)中，下一秒立刻進入沉思。
為什么要救林舒文，為什么要幫她？這個問題他自己都沒有準確的答案。當(dāng)握住她手腕那一刻，發(fā)覺她心脈紊亂氣息散亂那一刻，他就下定決心要幫她恢復(fù)如初，至于原因他想了好久也只得出一個模糊的答案——醫(yī)者父母心。他不想自己身邊的人明明可以脫離苦海卻靜靜看著不加理會。
其實，他心里多少是有一些憐惜的，他不能忍受自己心里比較重要的人要經(jīng)受疾病的折磨，就如他無法坐以待斃，看著自己弟弟活在痛苦之中卻無法幫忙，選擇了學(xué)醫(yī)那條路一樣。
“我看不下去，明明一伸手就可以為別人帶來光明，卻選擇無視，我無法坐視不理。”
路紀言說出這句話時，李義有一瞬間心里是惱火的，他不喜歡不乖的徒弟，不喜歡有人忤逆他的意思。這里從來都是他說了算，大事小事一概他做主。而不輕易醫(yī)治病人和那三不醫(yī)是他一概奉行的原則，他是不會輕易打破的。
而今天，路紀言未經(jīng)允許私自帶回病人已是觸犯了這里的規(guī)矩，這會他又說這些違背他原則的話來，李義的眼光已經(jīng)開始變得凌厲起來。
總算知道之前求學(xué)時期的路紀言為什么會被他震懾住，生起氣來的李義眉間深凹，三角眼里寒光乍現(xiàn)，面相本來和善的他一變臉之后，心里的陰暗部分仿佛都浮了出來，展現(xiàn)在臉上，這比那些面相本來就凜歷的嚴肅之人更具殺傷力。
就像本來性溫和善之人突然對著你掏出了一把槍一樣，毫無防備，你甚至開始懷疑那些一起共處的時光是不是真的，他到底對你藏了多少未知面。
李義的臉上亦如此，路紀言不知他心里所想，有何打算，他城府有多深是他一個孩子無法看穿那樣?，F(xiàn)在的他不后悔自己敢于講出心中所想，而是后怕自己說出他最忌諱的東西會引發(fā)的后果。說不定，他會收回之前的承諾，就如自己一貫的作風(fēng)，拒診，天一亮閉門送客，然后無限期出游……
“你知道你剛剛說了什么嗎？”
李義一句話打斷路紀言的陰沉遐想，聲音里頗有不滿。
“我……”
“入門拜師的時候你承諾過什么，你忘了？”
“師父，我錯了！我不該亂說話?！?p> “無妨，下次注意！”
路紀言緊張到生了一頭大汗，才稍稍感覺到一絲舒暢之意。幸虧李義沒有跟他較真，不然他今夜恐怕就不用睡了，抄個幾本書是絕對的。
路紀言心里也有一瞬間的奇怪，奇怪李義這次居然沒有追究他話語里的過失。不過，他馬上沒有了那過多的猜想，畢竟救人才是他最關(guān)注的事，所以他也不在去問，去提這件事。
“是，師父！”
李義見他小心謹慎恭恭敬敬的樣子不由得氣消了幾分，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問了些寒暄的話。
小敘一番過后，師徒二人才各自安寢。
話說這李義也是個心胸狹窄之人，年輕的時候在醫(yī)術(shù)上造詣很高卻剛愎自用，導(dǎo)致了他醫(yī)術(shù)雖高名聲卻不怎么樣。與他并稱八大魁首的其余七人沒少諷刺他，背地里皆是“那個頑固小老頭”樣的稱呼。
路紀言入門時，宣言中就有一條類似少發(fā)慈悲，少學(xué)前人醫(yī)者父母心的話，由此可以看出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初始時他也很震驚，但是漸漸地他便多少了解到李義的想法和用心。
經(jīng)過長時間的接觸，他多少能猜到李義不輕易救人的原因。無非就是，怕應(yīng)了那術(shù)士之言，影響到自己的命數(shù)，據(jù)那個術(shù)士的話，治病救人乃是于天作對，會減壽。還有可能的一點，就是與西醫(yī)的沖突。他的醫(yī)術(shù)研究的是穴位氣脈，精準用藥，精準取穴，重新連接或疏通阻塞的脈絡(luò)，而西醫(yī)卻無法做到這點，所以會受到利益方面的惡意抨擊，所以他不會以此為賺錢渠道，不會廣納病患。
回到自己求學(xué)時居住多年的房間，路紀言一時感懷心起，他在房間里觀摩許久才歇下休息。
次日，他又是最早起來的一個，忙忙碌碌穿好衣服，忙忙碌碌去廚房幫忙，閑暇之余又跑到客房喊唐易林舒文吃飯。
一到這里，他變成了主，來者為客，他便和以前一樣忙碌，負責(zé)起諸多雜事來。
吃過早飯，路紀言帶領(lǐng)他們在李義的課堂會了面。
見到面前的二人，一個病如西子，一個如孩子般傻氣天真地站著，李義一時沒有過多反感。他討厭的是過多的社會氣息，那些自私貪婪嘴臉也是他一貫不愿見到的。
見到單純的二人之后，反而心生憐愛，他一生只有一個視如珍寶的兒子，卻和他不投機，沒有延續(xù)他的老本行，甚至根本不在乎他父親名聲有多好，不把醫(yī)圣的名號放在眼里，早早地輟學(xué)獨自去社會闖蕩。
珍愛的兒子小時候不肯在他膝下，長大了又不愿和他待在一起，因此他對于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見了之后總是忍不住要感慨。這也是乖巧懂事的路紀言深得他喜愛的原因之一。
即便是路紀言不在時，球兒會時不時被送過來陪他自己，李義總覺得還是少了點什么一樣空虛。
李義嘆口氣，走到林舒文面前，此時的她不知該說什么，站姿有點拘謹，手也顯得無處安放。
“面門發(fā)暗，唇色蒼白，氣息薄弱，明顯是心肺受創(chuàng)氣血堵滯淤積，你到底是因為什么被人傷成這樣？”
林舒文沒想到她還一句話沒說，李義便以猜出全部，頓時覺得震驚，暗暗佩服醫(yī)圣果然是醫(yī)圣。
“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不小心惹到了什么人吧！”
“看樣子，你惹的這個人還不是一般人。能一招制敵，攻你軟肋，斷你心脈，他要對你十分了解才行。如果我猜的不錯，你也是個習(xí)武之人，而且也是十分厲害的武學(xué)門派?！?p> 話到此處，路紀言耳朵支棱起來，果然有關(guān)她的部分傳言是真的，她果然有些來頭。
“李先生，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隱瞞什么了，我爺爺就是林顯，武學(xué)太極派張三豐的后世傳人，說來慚愧，本該把太極派發(fā)揚光大，結(jié)果到了爺爺這一代頻出變故，被仇家聯(lián)合圍攻，導(dǎo)致太極派命途多舛，出了很多事，所以他不得不隱居起來躲避禍患?！?p> 話到這里，李義好奇地望了一眼里委屈又心酸的林舒文，心里不解：看她樣子，不像在說謊，可是她口中的周顯為什么變成了林顯？
一時間，李義明白了怎么回事，也就沒揭穿林顯姓周這件事，畢竟那些陳年舊事也就他們這幾個一腳快邁入黃土的才知道些許，他們這些后輩那時才出生有的甚至還沒出生，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說了也等同于沒說，一旦說出口還要解釋，簡直太麻煩。
李義裝作若有所思的樣子點了點頭，以表示他知道了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