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掌燈,火光點點和天上的星相映成趣。
儀荻謹記著韋云舒的好心提醒,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攙扶著上官虹重新踏著太液橋回到麟宜殿。
不知是誰的主意,麟宜殿里布置成了市坊模樣,各種酒食全部都裝進桶、擺到桌上。誰對哪樣感興趣,自行停下來品嘗便是,也順道感受一把物富民豐的天chao盛景,還有普通民眾購買的樂趣。
儀荻的位置在大殿的中間,可能是怕太受歡迎吧,唯獨她的小攤前邊預留出一大片空地,還專門擺放了可供歇息的石桌石凳。
待到編鐘敲響三聲,人群開始流動,第一個停到儀荻跟前的居然是陸平柏。
“大人?!”雖然不過半日未見,卻真的有如三秋之別。一聲招呼像在心里開了個口子,不自覺的帶出思念、委屈和驚喜。
“按照今日宴席的規(guī)矩,大家一視同仁,你喊我平柏就好。”
陸平柏溫潤的點一點頭,一雙安靜無瀾的眼睛,仿佛已知她所有的情緒,只是礙于此刻的環(huán)境,不能像在茶室里那般自由的聊天。
“我是你今日開張的第一位客人嗎?還真是榮幸呢。你這里有什么特色酒,勞煩推薦一二?!?p> “哦……”儀荻按耐著心臟的狂跳,艱難的把膠著的目光從他臉上挪開,“我今日從仙不歸帶來了流光酒、竹葉青、果兒釀、悶倒驢……若您喜歡清新淡雅,我還可以為你現(xiàn)調(diào)茶……茶芯酒?!?p> “茶芯酒?這名字著實有趣,那便有勞你幫我調(diào)制一盞吧!”
儀荻忙不迭答應一聲,剎那間喧鬧全部褪去,整個世界只剩下她系統(tǒng)里的《酒經(jīng)》和她手邊的各種材料。
其實茶芯酒里并沒有茶,只是佐料里多是薄荷、生蛋清等氣息獨特的材料,才營造出類似茶的悠遠和平和。
“味道怎么樣?”
儀荻看陸平柏將調(diào)好的酒一飲而盡,一顆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高高吊起。
陸平柏本來瞇著眼睛,但回味間不知不覺睜大了眼,就像尋到了某個困擾已久的答案,快意的撫掌大笑:“好喝,果然妙極!”
說著,不待儀荻反應,他便將一個小盒子放在儀荻跟前,之后走入人群。
這么說,他是喜歡嘍?
儀荻望著他離開的方向抿嘴而笑,就像個無憂無慮的傻瓜。
“嘿,瞅什么呢?!”一位少年郎促狹的拿扇子在她眼前晃過?!百u酒都魂不守舍的,不怕我把你的酒偷走么?”
儀荻回過神來,卻見攤前又站了兩位男子。一個不怒自威,一個猶帶活潑天性,想起二人身份,連忙俯身就拜:“見過齊王、寧王殿下!”
“誒,趕緊起來!”寧王一把扇子擋住她,“大家都是來玩兒的,別一板一眼那么掃興!有什么好酒只管給我們推薦來,好處少不了你的?!?p> “是,”儀荻感念紀凌彥今日的搭救之恩,又怕他年紀小,喝酒多了傷著大腦脾胃,所以給他推薦了味道香甜、酒精度數(shù)偏低的果兒釀。
只是,到了齊王時,她不禁心里犯起嘀咕。不茍言笑、刻板挑剔,渾身上下散發(fā)著叫人不大舒服的氣息,鬼知道他喜歡喝什么?!別說一盞酒能不能討他歡喜、叫他滿意了,別惹到他的怒氣和不快便是好的。
正遲疑間,又有兩人來到攤前。
為首的男子面色蠟黃、神情萎頓,整個人都看著奄奄的,但一雙肖似當今圣人的眼睛卻自帶威嚴和不屑。
“老.二!你怎么凈在這兒為難人家小娘子?父皇罰你禁酒的事忘記了?還敢在這攤前停留?!”
當場被人揭短,紀凌宇面色不是一般難看。但是能怎么樣呢,對方是太子,心里有再多不痛快也只能忍著。
眼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紀凌宇強擠出一個笑容為自己辯解:“誰說我要飲酒來?我可聽說儀荻姑娘不僅調(diào)得一手好酒,各種糖水、茶湯做起來也是得心應手——我就不能喝點別的解解渴嗎?”
儀荻沒有搭話,一眼瞥見攙扶太子的屠墨,不禁后怕不已。
若不是他及時搬來救兵阻撓,她這會兒恐怕已經(jīng)把一杯烈酒調(diào)好送到紀凌宇的跟前。到那時,他可以推做什么都不知道,而她則完全有可能因為公然違逆圣人旨意,而遭到嚴懲,不管她是否知曉關于他被禁酒的禁令。
聯(lián)想上午來時的馬球一事,她不禁一陣氣憤難平。如果說斗茶大會上,她還只是直覺齊王對她的不喜,那么今日接連兩事已完全可以看出他沒有任何遮掩的惡意。只是,她怎么得罪他來?為何總是針對她?
很可惜,這些疑問不能宣之于口,亦沒人能回答她。
紀凌宇悻悻的離開之后,紀凌辰給屠墨一個眼神。
“方才陸平柏喝的什么酒?”屠墨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出他們此刻最關心話題。
?
儀荻瞪大眼睛望著他,好半天才想明白:是了,他一直在盯著她。如果不是他派人關注著這邊的動向,他如何能做到承諾的保護?
不過,雖然心里頭想明白了,但心里終究不大痛快。礙著太子的面她雖不能發(fā)作,到底沒能遮掩住心里的情緒,把茶芯遞給屠墨的同時,順道又狠狠剜他一眼。
屠墨看她炸毛的模樣很是好笑,本來想再招惹她幾句,但聞到茶芯的味道,臉色瞬間變做冷凝。
“糟糕,咱們趕緊回去!”
“怎么?”紀凌辰還沒回過味兒來。
“邊走邊說吧!”屠墨扯著他的袖子便走,末了又意味深長的瞥儀荻一眼。
看我干嘛?關我什么事?!
儀荻心里雖然不平,但潛意識里還是直覺自己闖了不小的禍。以至于在后邊再有人要酒,她都無法做到專心致志的調(diào)制和推薦。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屠墨最后那眼又是什么意思?
這件事和茶芯有什么關系?和陸平柏有沒有關系?
為什么圣人和皇后娘娘還不來自己的小攤兒?是看不上嗎?還是因為旁的什么事給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