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間,只見蘇青云正帶著春枝款款而來。
而她的臉上,光潔如昔,哪里有半分今日豐年山上的慘樣?
“你怎么會完好無損?!”廖姨娘到底是將這句話問出了口。
若不是堅信自己還年輕,她簡直要懷疑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眼前的蘇青云,別說臉上完好無損;就連行走,亦看不出半分異樣。
“這怎么可能……”楊纖月喃喃,眸中滿是不可置信。
她滾落山坡,是她親眼所見;她滿臉血污,亦是她親眼所見;七七芽上的血珠,她更是比別人瞧得仔細許多。
所以蘇青云是怎么可能這樣完好無損、巧笑倩兮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的?
蘇青云在堂中站定,先與蘇夫人行了一禮,乖甜地道:“女兒多謝母親今日做主。不過母親審了這半個時辰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去偏院歇息吧?”
蘇夫人聞言一愣,她的云兒這是在支開她?
不過云兒向來有自己的主意,此時支開她,大概也是不想叫她看到煩心的場景吧。
“也好。”
想通了的蘇夫人并未多言,說完就要起身。
綠芽見狀,趕緊過去扶起了蘇夫人,心情微苦——其實她一點兒也不想離開這里。
接下來的事情,必比蘇夫人方才的審問還要令人興奮!
但眼下白芍與紅藥姐姐皆不在房中,春枝又是必然要留在這里幫襯著小姐的,所以也只能是她陪著蘇夫人去偏院歇息了。
綠芽扶著蘇夫人自首座走到房門口,蘇夫人卻忽然對綠芽道:“你且留下吧,務必護好小姐?!?p> 綠芽的眼睛忽然一亮,不自覺地與蘇夫人一齊看向蘇青云。
“還是母親思慮得周全?!碧K青云心里暖洋洋的,微笑應下。
蘇夫人放下了心。
想來待會兒這廖姨娘與楊纖月再是激動,兩個人也敵不過云兒她們三個。
蘇夫人出去了,綠芽將屋門重新關好,便走到蘇青云的身后,與春枝并排立著。
春枝見此,不著痕跡地后退了小半步,與綠芽微微錯開一個層次。
屋內一時落針可聞。
蘇青云將廖姨娘與楊纖月的神情盡收眼底,轉身去了首座上坐下。
接下來的好戲還長,她可沒準備站著跟她們演。
直到蘇青云在首座上坐穩(wěn),廖姨娘才將不可置信的情緒暫時收起,怒氣沖沖地道:“你們這是要干什么?難道還想私自對我們娘倆用刑不成?”
“哎呀!”綠芽故作吃驚,夸贊道:“廖姨娘還真是句句名言!”
“你——”廖姨娘氣結。
但看蘇青云以及那個一直不曾開口的丫鬟的神情,卻忍不住擔憂真叫自己給說中了。
然而廖姨娘心底并不相信蘇青云真的有這個膽子。
這里可是充斥著皇家仆人的農莊,她蘇青云難道真的敢在這里對她們動私刑?
就不怕她們說出去嗎?
綠芽看到廖姨娘這幅自我定心的模樣,不禁在心里搖頭嘆息。
看來,她是沒將自己先前的話聽進去啊,這還抱著幻想呢。
這么想著,綠芽不禁又看向了楊纖月。
時隔多日,她再看向楊纖月,少了當時梅園里的怯懦與尊敬,唯剩下憤恨。
這歹毒的女人,想害她家小姐,待會兒就讓她嘗嘗什么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楊纖月漸漸接受了蘇青云毫無損傷的事實。
此時,她的心中雖有不甘,卻也明白見人說人話的道理。
所以她很快換上了一幅欣喜的表情,與蘇青云道:“青云妹妹,你原來沒事,這真是太好了!”
聞言,蘇青云不禁愕然地看了她一眼。
她原以為,事到如今,此處又沒有外人,她不會再與她演這些虛偽且惡心的表面戲了。
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樂此不疲?
到底是當她蘇青云傻呢,還是她楊纖月自己傻呢?
不過蘇青云也沒有立時拆穿楊纖月,只轉頭吩咐道:“春枝,給楊小姐看茶。”
春枝面色如常地“喏”了一聲,取過一套茶盞,當著所有人的面兒,打開一個小紙包,將里面的白色粉末全都倒了進去,然后隨意地添了些茶水,便端起來走向楊纖月。
楊纖月此時早已面色大變,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身體再次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這……這是‘絕情’?”楊纖月驚得聲音都變了一個調。
“喲,原來纖月姐姐還記得啊?”蘇青云不吝嘲諷。
楊纖月聞言一怔,驀然看向蘇青云。
然后又下意識地往門外看了一眼。
她想求證一下小桃,可惜小桃不在這里。
“你原來早就知道了?”楊纖月驚怒交加,咬牙切齒地問道。
怪不得……
怪不得那天在月上亭她沒有喝下那杯茶,還扯了什么從不迎風飲茶的借口,原來那時她就知道了?
看著楊纖月面上不停變幻的神色,蘇青云知道楊纖月是誤會了。
但是她無意解釋。
這種能令對方恐懼加深的美麗誤會,就是再來一個她也不嫌多呀。
二人說話間,春枝已經走到了楊纖月的跟前。
蘇青云淡淡一笑,語氣隨意道:“纖月姐姐請吧?!?p> 楊纖月才不愿喝這杯茶。
絕情絕情,她若喝下了這杯茶,怕是今生都與幸王無望了!
于是她揮手就要打落春枝手中的茶盞。
春枝早料到她會如此,一個側身輕巧避開。
然后便一手捏住了楊纖月的下頜,另一手直接將茶盞中的茶水往其口中灌去!
廖姨娘驚愕不已,斥罵著起身,想要過去推開春枝。
蘇青云眼神一冷,揮手一個茶盞就在廖姨娘的腳下綻開。
碎裂的陶瓷與茶水迸濺開來,將廖姨娘嚇得身形一滯。
然而就是這一滯,楊纖月已經掙扎著被春枝灌了幾口茶水下去。
絕情毒性極強,一口便可見效。
是以春枝沒有再堅持,在楊纖月發(fā)狠摳她手背之前及時松了手,神態(tài)從容地退回了蘇青云的身邊。
“月兒,快,快吐出來!”
廖姨娘不甚清楚楊纖月方才口中的“絕情”到底是什么,但絕對不可能是什么好東西就對了。
春枝一走,她就沖了過去,緊拍著楊纖月的后背,又叫楊纖月趕緊將手指伸進口中催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