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圩集 飛龍?jiān)谔?/h1>
詞曰：
子夜封章扣紫清。五霞光里佩環(huán)。
驛傳風(fēng)火龍鸞舞，步入煙霄孔翠迎。
瑤簡重，羽衣輕。金童雙引到通明。
三湘五管同民樂，萬歲千秋與帝齡。
自九月以來，朝中就暫停議事，全都忙著登基大典。禮部官員從未有如此揚(yáng)眉吐氣之時，李想都被抓著走了幾遍禮儀，才算放過他。
下朝后，約上在京的幾位同窗去家里小酌，汪文言特跟上來蹭飯，呼朋引伴的湊了一桌。
薛蟠每次必到，眾人雖嫌他粗鄙，但也知道他為人爽快，三兩番下來也就不把他排外。薛寶釵特地囑托他說道：“這些官員雖然看著低微，哥哥卻不可小覷，能在中書省行走的，哪個不是日后棟梁，非那些公侯子弟可比的。”薛蟠也都記下，不敢和這些人亂發(fā)脾氣。
這天正喝的痛快，又聊起朝中的種種故事，汪文言說道陜甘的一道折子又被墨了：“連續(xù)兩年大旱，這陜甘真真是難了?！?p> “按理說朝廷免了兩年的賦稅，放糧賑災(zāi)也都實(shí)施了下去，怎地還不見好轉(zhuǎn)？諸君可知內(nèi)情何在了吧，哈哈哈！”一位堂倌說道。
汪文言一笑：“天災(zāi)尚可救轉(zhuǎn)，這人禍嗎...來，飲一杯！”
眾人都心知肚明，這層層盤剝下去的糧食，能到災(zāi)民手里的還有幾粒？可是人微言輕的，也只能佐著酒下肚了。
薛蟠聽了幾句，也似乎有些明白，逐問道：“就不能直接把糧食給那些受災(zāi)的嗎？”
“咦？薛兄莫非想去放糧？”一位堂倌打趣他。
李想灌了他一杯說道：“這呆子心實(shí)，不懂這里面的彎彎繞。萬一真帶著糧食過去，這樂子可就大了。”
那堂倌喝了一口下去，對薛蟠說道：“斟杯酒，我就教給你這其中的門道。你也好出去給自家臉上貼金?！?p> 薛蟠大喜：“當(dāng)真？一杯算什么？要是能給我家掙些面子，老薛給你磕頭都行?！北娙斯笮?，也都喜歡他這混不吝的性子。
薛家自從進(jìn)京以來，全靠著股份過活，原本戶部的采辦，蠲的蠲，免的免，一點(diǎn)牌面不剩。那些別家的采辦豈肯給他家活路，若不是李想和杜尚書關(guān)系還算熟，除了他家名也是有的。
那堂倌說道：“為何不許直接送糧呢？知你的是好心，不知的可就說你邀買人心意圖不軌了。萬一，你要是趁著放糧時，登高那么一呼，這天下不就亂了嗎？”
薛蟠連連點(diǎn)頭稱是，又倒一杯請教“貼金”的事情。汪文言趁著他們熱鬧，使個眼色給李想，兩個人端著杯子躲到一邊。
“六位大學(xué)士和六部的主官已經(jīng)議定，逼宮！”
李想明了，這逼得是那位貴太妃，并非當(dāng)今。
“所慮的是宮內(nèi)不能起兵戈。恐落人口實(shí)。四維，這次還就得像你說的，用那些宦官了?！?p> 李想點(diǎn)點(diǎn)頭：“也只有他們出手，才能不讓天下動蕩?！?p> 為何如此難辦這件事呢？本來太上一道旨意，她不搬也要搬，偏偏太上養(yǎng)病，不見君臣，這旨是請不得了。太后又不肯多言，緊緊守著太上?；噬现荒芙柚旱脑掝^，告訴太后，他要廢了這位貴太妃。
畢竟都是他爹的女人，沒有這兩位的首肯，皇上也是難辦。
太上退位的不情不愿，若是在宮內(nèi)起了刀兵，那就不是一個貴太妃的事了。本來朝中太皇派和新皇派就爭的厲害，誰敢在這個時候動手，那可就是火上添油，其心險惡了。
所以李想躲到邊關(guān)去，才出了這個主意，就怕萬一泄密出去，他可就要跑路了。萬幸的是，他抓住了宮內(nèi)宮外幾大集團(tuán)的共同點(diǎn)。子曰：同聲相應(yīng)，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云從龍，風(fēng)從虎。圣人作而萬物睹，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則各從其類也。
所以這新皇一定是要登基的，國不可一日無主。畢竟所有人的利益，都在這位皇上身上，保住了他，才能繼續(xù)朝斗下去。沒了他，一大部分人，可就朝不保夕了。
再有心有叵測之輩，想著另立新君的，此時也不敢出頭。李想看準(zhǔn)這一點(diǎn)，才果斷下注到了東衛(wèi)身上，至于西衛(wèi)，自有他們自己協(xié)商。
汪文言遲疑了一下說道：“可是，此事過后，四維你的處境可就不妙了。任誰也不愿看到一個連接內(nèi)外的臣子?！?p> 李想也深知這一點(diǎn)，當(dāng)今雖有心留他在身邊，可是除了戶部、工部外，都要給他“升官”，讓他遠(yuǎn)去。他不走，還怎么斗下去？沒看學(xué)士清流們，也要辦報館掙錢，這以后都是李想的人脈，熬個四五十年，他直接就能上位中樞了?？隙ú坏米锼?，但是讓你去地方磨煉幾年，也是題中之義。
“無妨，我已有準(zhǔn)備，你也幫我掃聽著消息，我打算回?fù)P州，就在我老師身邊尋個閑職。”
汪文言卻搖頭說道：“怕是不能了，據(jù)說那位賢王去了吏部，查閱了幾份官員名冊，其中有你。不得不防?！?p> 李想拱拱手表示謝意，這池水他現(xiàn)在還碰不得，只有見招拆招吧。
九月初六，四更天李想就站在了承天門外，懷里揣著暖爐，在人群中肅立。來往的禮部官員巡查檢視，宮墻上神機(jī)營已經(jīng)把守住了關(guān)隘。
五更天，雄雞唱曉，京城鐘鼓齊鳴。多少人家睡不安穩(wěn)，就等著這一刻的到來。
幾聲號炮在城外響起，號角聯(lián)營。這是京城三大營報來信號，京城已經(jīng)團(tuán)團(tuán)圍住，確保安全。
司設(shè)監(jiān)設(shè)御座在奉天門上；欽天監(jiān)設(shè)定時鼓，幾聲響做何事早已演練妥當(dāng)；尚寶司抬著寶案隨著鼓聲而動；教坊司中和韶樂，獻(xiàn)舞于階下。
瞅著熟悉的金水河，李想思緒萬千。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每當(dāng)閱兵年份，他是何嘗的與有榮焉，這國家也有他的一份。那國旗再次為英雄落下的時候，他何嘗不是心有戚戚然而落淚。
金鐘敲響，天子落座，群臣山呼萬歲。天子三起三落，象征著三辭。最后坐定御座，在寶案上落下玉璽，君臣名分已定，登基大寶。
承天門緩緩打開，眾臣隨著天子前往乾清宮，那里才是今天的重頭戲。
就看乾清宮門外，一排排的太監(jiān)宮女站立堵門，見帝而不拜。頭前一位太監(jiān)說道：“貴太妃有旨，請帝回朝，乾清宮今日封宮。”
都給事中楊文孺站出來大聲呵斥，眾人不語不退。御史左移直走到那為首的太監(jiān)面前問道：“李進(jìn)忠，你可知這是欺君？不要汝的九族乎？”
那李進(jìn)忠低頭說道：“左御史莫為難雜家，奴才只是奉命辦差?！?p> 左移直喝到：“此乃亂命！還不快閃開！”
李進(jìn)忠沉默不語，不進(jìn)不退。
李想個高，看的清清楚楚，心里直琢磨這是何人的時候。帝身側(cè)轉(zhuǎn)出王安，緩步來到李進(jìn)忠面前說道：“進(jìn)忠啊，此刻才是你要進(jìn)忠的時候。不過，這忠要進(jìn)對了才是，你且閃開?！?p> 李進(jìn)忠半側(cè)開身子，讓了一步。左移直一揮袍袖回了隊(duì)列。
王安說了聲東西衛(wèi)何在？上百名太監(jiān)魚貫而出，列在乾清宮門前。王安說道：“請貴太妃鑾駕！”
呼啦啦這群太監(jiān)上前，舉的舉，抬得抬，片刻間乾清宮門前干干凈凈。李進(jìn)忠走到門前，叫開大門，又退到一邊不言不語。
又是一群太監(jiān)入內(nèi)，片刻間就將里面搬空了，只聽見一聲歷喝：“這是不容我活了是嗎？”
王安咧咧嘴，心道：這搬家的法子，難為那小子怎么想出來的。你想住都住不下去嘍。
李想眼角直抽抽，心道：這東西也有傳承的？
貴太妃哭哭啼啼自打里面出來，身邊的女史宮女全被太監(jiān)舉著抬走，任誰也無法反抗。
李進(jìn)忠揮手叫來鑾駕，將貴太妃安放坐好，一溜煙的奔后宮去了。乾清宮內(nèi)外清明，帝大喜，向群臣說道：“今日之事，朕記得了。辛苦各位臣公了，朕必將還這乾坤一個清明?！?p> 又是一片萬歲之聲。
都給事中楊文孺問道王安：“此計甚妙，不傷一人便能逼退。何人獻(xiàn)計？”
王安嘿嘿一笑：“那人可是再三囑咐不可說他名姓。只說，為了國家天下的穩(wěn)定，才有的這招乾坤大挪移，楊大人還是莫要問了。再問就是中書省的事了。”
楊文孺拱拱手退下，至此登基才算塵埃落定。
帝御乾清宮，開始清理朝政。這就沒七品的李想什么事了，他還沒這資格進(jìn)去。隨著人群散去，他瞧見了賈政，緊走幾步過去：“政公欲往何去？”
賈政邁著四方步說道：“是四維啊，此間事了，我也要回府去?？膳c我同行？好久不曾來往府上了。”
這位又要翹班，他門下可是養(yǎng)了好幾位清客，每天的談天說地好不自在，誰耐煩那些公事。
賈政說道：“老太太可是埋怨了幾句，都被外甥女給你圓過去了。走，今日為天子賀?！?p> “政公且慢，你看那是誰？”
順著李想手指的方向，賈政看去，自家大女站在一群女史中間，頻頻用目四下觀望。猛地，父女對上了目光，賈政心神一蕩，險些站不穩(wěn)，李想急忙扶住他，在他耳邊說道：“莫急莫急，必讓你們父女說上話的?！?p> 果然裘世安領(lǐng)著元春緩緩而來，父女相見，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說起，呆愣愣相互看著灑淚。
裘世安說道：“賈郎中，李都事給你求得情，有什么話趕緊的說著，一會兒她們還要辦差呢?！?p> 李想連忙把他請到一邊：“多謝公相了。這父女天倫的，怎么也要多說幾句。不差這會兒。”
裘世安笑呵呵對李想說道：“太后聽說了前邊的故事，一個勁的夸辦得好。李都事，以后再有這種事，也想著咱家啊。”
這就是要好處了，李想和他說道：“好說好說，改天請著夏公相和王公相，咱們一起商議商議。這高潔寺還有一種用途，那才是財源廣進(jìn)的法子。”
裘世安兩眼放光，一撣拂塵呵呵笑起來。
元春輕移蓮步回到裘世安身后，垂首說道：“多謝世兄了?！?p> 李想不敢和她多言，只得回禮看著她走回深宮。來到賈政身邊，再瞧瞧這位抹著淚的父親說道：“何苦來哉？看看今天的那位，還不是就這樣?！?p> 賈政黯然隨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