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過了十來分鐘，十六總算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她送了一口氣，誠心誠意的道謝：“謝謝你，警察同志?！?p> 小警員望了眼站在她旁邊一身剛硬氣場的男人，這是市里納稅大戶，全家兩個企業(yè)都給市里做了很大貢獻，就連市長都要給三分面子。
沒想到他竟然挺趙家這個小輩。
反正他們也是按流程辦事，里面的條條道道他們不接觸不參與，也不算違規(guī)。想到這他就笑了下：“客氣了，我們都是為群眾服務，群眾的合理要求我們也是要聽取的。”
十六再次感激的超他道謝。
于是，在老莫頭驚恐的眼神下，這群警員帶走了兩份染料，分別是他開的那包和當場新開的一包。
老莫撓撓頭，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打電話。
“照你這么說，有問題的和沒問題的，警察都拿走了？”只聽電話那邊的人陰陰地問。
莫老頭好似對電話那頭的人十分忌憚，十分畏懼的連聲稱是。
電話那頭的人沉吟半晌后，吩咐道：“你做的干凈點，不要讓那女人發(fā)現(xiàn)什么端倪，要是真被她抓住了把柄，你應該知道要怎么做?！?p> 莫老頭擦著額頭上的汗，繼續(xù)連連稱是。
掛完電話后，他轉身正準備繼續(xù)去干活。哪知在他不知不覺中，背后竟然站了一人一貓。竟然是十六和司理。
莫老頭抖了兩抖，然后強壓著心中的惶恐扯著干笑道：“小，小老板，你到這來干什么啊？這里又冷又亂的?！?p> 十六不語，只是定定的盯著他。良久，她一笑：“你來干嘛我就來干嘛阿，老莫，你來這干嘛呢？”
莫老頭一急，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給我兒子打了個電話?！?p> 開了個頭，他就順暢多了：“我們好久沒打電話了，我就找個安靜的地方想和他說說話。”
十六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扯著唇角道：“我剛剛聽你打電話的聲音好像很害怕，怎么，又是你那兒子罵你了？”
說完還作出一個義憤填膺的樣子，“要不要我去幫你教訓教訓他？”
莫老頭本來佝僂的背更是佝僂，他哪能讓趙云華真去打電話，連忙道：“不不不，不勞煩小老板了?！?p> 十六也不再多說，只是點點頭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后好像想起來什么似的：“哦對了，我想起一件事。”
十六轉身對這莫老頭道：“不對啊，我聽說你的兒子不是在市里公安局嗎？怎么這么快就出來了？”
莫老頭頓時汗流浹背，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幾步，踩斷了河邊的一根枯枝，她知道了她一定都知道了！
旁邊就是小河，在這寒冬的早上，平靜的河面上竟然有霧氣升起。
莫老頭一時之間心思白轉千回，他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新棉襖，還是去年楊素梅給他買的。
“您年級也大了，平時一個人生活不知冷熱。我給你添了幾件衣物，記得要穿阿。”
那個比自己兒子大了十來歲的遠方侄女這么說道，臉上一片關切之色。一眨眼，畫面又變成了自己兒子被關著痛哭流涕的樣子。
莫老頭心頭一橫，轉身竟是往河邊走去。
十六臉色一變，難道他是要？
還沒等得及她有動作，莫老頭已經(jīng)跌落到了河中。
十六連忙上前，之間莫老頭一動不動任由河水淹沒他。不好，這是存了死志了。她也來不及多想，脫掉了礙事的外套后就拉著岸邊一簇枯萎的茭白葉慢慢往下探。一邊還朝司理大喊：“快去找人來。”
只見司理竟是如同一道閃電般竄了出去，原地只剩下一道殘影。
十一月末的河水冰冷刺骨，十六剛剛下水后生理上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可她一咬牙，繼續(xù)往下，要去勾那個因棉襖被浸濕后快速往下沉的身影。
好不容易，在莫老頭完全沉入水底前。十六終是拉住了他衣領的一角。她厲聲喝道：“老莫！你這是干什么？”
莫老頭沒想到小老板竟會自己下水來救他，驚愕了半晌后苦笑了下：“小老板，你放手吧，不然連你也要一起沉下去?！?p> 十六見他冥頑不靈，心中大為光火，自己這縷殘魂潛千辛萬苦的僅為了能生存下去，而這些本來可以好好活著的人卻要尋死。
老天真是不公。
可再怎么憤恨，她還是不能見死不救，即使這人做了傷害他們的事。做錯了事自有法律制裁，她雖是復仇代理者，可也不會殺人，否則，她直接將那些個害人負人的渣滓直接剁了豈不是省事，還搞什么復仇計劃。
莫老頭雖然瘦，可也是有百多斤的人，再加上吸飽了水的衣物，十六只覺得手上的勁道在漸漸消失。
她快要撐不住了。
“老莫，你以為這樣死了就能將一切了解了嗎？你為什么要陷害我家，我都知道原因了。做錯了事就要接受懲罰，要是人人像你這樣輕生，這世上也怕要沒人了。雖然我覺得你做的事不可原諒，可我爸媽卻是個心軟之人，他們也曾幫你許多，你不僅背叛他們，現(xiàn)在還要死在趙家的工廠，你這是故意要限他們于不義嗎？！還有你那兒子兒媳什么貨色，你有想過你要是今天真死在這條河里，他們會怎么對我爸媽？”
她凄厲的喊道。
莫老頭聞言如同遭閃電擊中般渾身一抖，他就是因為覺得自己愧對趙家才想一死了之?？伤钦嫠涝诹诉@里，會給趙家引來無數(shù)麻煩。
想到這，他面色更是如土灰。
不，他要死也要死遠點。
他激烈的動了起來，十六感覺到他的掙扎后也微微松了一口氣，有反應就好。
可莫老頭本來年級就大，最近飽受良心折磨沒休息好，身體也十分羸弱，再加上被這寒冬的水泡著，現(xiàn)在即使想自救也是困難。他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四肢被無形的力量束縛了一樣，根本動彈不得。
難道是做了惡，連神仙也要懲罰他了嗎？
十六看著他越沉越下，手中拉著的棉襖在大力作用下，一顆扣子也繃掉了，她只覺得手里提著的人一輕。不好，莫老頭竟是從棉襖中滑落了。
在這身死關頭，河岸傳來了匆匆腳步聲，聽這聲音，來人不止一個?？磥硭纠砗暗木缺搅?。
林瑯本站在車外抽煙順便等著暖車，突然看見一個快速奔來的東西又恰到好處的停在的他腿前。
他也被嚇了一跳，然后定睛一看，竟然是趙云華養(yǎng)的那只肥貓。
那只肥貓此時完全沒有了平時悠閑高傲的態(tài)度，對著他喵喵喵的急叫，還不停的在原地兜著圈，尾巴也一下一下的打在他的腳踝處。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他低下頭問？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有點可笑，和一只貓一本正經(jīng)說什么話呢？
可這只貓就和聽懂了他的話似的，停止了轉圈，用一只前爪點著地面。
林瑯見狀，心下一緊，真出事了？隨后他就見那只貓掉頭飛奔，還不時回頭確認他有沒有跟上。
一人一貓越跑越快，很快就來到了河邊，然后林瑯就看到了趙云華攀著河岸邊枯萎的長草正拉著剛剛那個倉庫老頭，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一起沒入河里。
來不及多想，他直挺挺的就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潛下水里將莫老頭勾了起來。隨機他沖著趙云華道：“你松手，自己爬上去?！?p> 十六見他能應付，再加上岸上的人也聚集了起來，就點點頭使勁拉著干草四肢并用深一腳淺一腳的往上爬。
岸上的人也來拉他們，在她剛剛上岸后，莫老頭也被救了上來。
她氣喘吁吁的跌坐在岸邊，已經(jīng)有人拿來了干燥的厚毛毯，搭在了他們?nèi)松砩稀?p> “麻煩你們誰找食堂去煮個生姜湯?！笔跉夂筠D頭對人群說。一個大媽點頭后趕緊跑了。
“林先生，今天謝謝你了。”十六沒想到司理找的救兵會是他，不過也多虧了他，剛剛那專業(yè)的救人手法，否則今天要拉上莫老頭還沒那么容易。
在冷水里泡到麻木的十六滿臉慘白，身上還斑斑塊塊全是泥漬，可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猶如溪水中的鵝卵石。林瑯竟是一時呆滯了。
他別過臉仰頭看去，空著一排青鳥飛過，毫無痕跡。
“口頭道謝就不用了，我等你的實際行動?！?p> 十六了然：“不會讓你失望的?！?p> 再說趙有良夫婦聽說消息后，急急忙忙敢來，看到女兒換了一身干凈的衣物坐在空調(diào)房內(nèi)喝著生姜茶，一顆懸著的心也落了下去。
不知情況的楊素梅關心完女兒后見到一邊的莫老頭，也擔心的問：“怎么會掉河里呢？你們要不要去醫(yī)院看看，莫叔你也年級不小了，省得留下病根?！?p> 十六瞥了莫老頭一眼并不言語。
莫老頭這時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差點釀成大禍，頓時涕淚橫流。他突然的痛哭讓楊素梅不知所措，還以為是掉河里后哪傷著了，急忙問：“莫叔，你哪來不舒服嗎？我們現(xiàn)在就送你去醫(yī)院?！?p> 莫老頭嗚嗚咽咽哭了半天后終于穩(wěn)住了情緒，斷斷續(xù)續(xù)的將自己的所作所為全部坦白了。
楊素梅聽得眼睛瞪大，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這個可憐兮兮的老人，他怎么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他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情?。?p> 再看一眼丈夫和女兒，兩人卻一臉淡定，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樣。
莫老頭繼續(xù)道：“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你們，可那人說了，要是我不照做，小鋒的事情就要從嚴處理，我不能看著小鋒就這樣被關起來啊?！?p> 楊素梅雖然惱恨莫叔會做這樣的事，可一聽他是受人挾迫，心就又軟了。她望了下丈夫，只見他低頭專心喝茶，再轉頭看看女兒，女兒一臉漠然。
她此時想要為莫老頭求情，也有點開不了口。
“老莫?！笔鶖n了下自己身上的毯子，這邊沒有換洗的衣物，只能穿了件廚房大嬸的備用衣物外面裹了張還沒染色的淺色毛毯。這個樣子倒是將她身上的凌厲感給沖淡了不少。
可這都是別人的錯覺，十六一開口，還是一如既往的理智、犀利。
“那你覺得要怎樣才能贖罪呢？”
“??？”老莫愣了下，好似沒有聽懂她的話。
“你說你做錯了，很后悔，那是不是該付出點誠意的來贖罪呢？”十六將手中不再熱乎的茶杯輕輕的磕在了木桌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這輕輕的一聲，驚醒了一室人。
對?。±夏龅氖?，會讓趙家染廠沾上大麻煩。
“我這有個主意，你可以自己考慮下，到底要不要補救。當然，不補救的話我們也不會坐以待斃，到時候我會報警說抓到了內(nèi)奸?！?p> 十六薄唇輕啟，如同一個惡魔。
從沒見過大世面的莫老頭如何能不聽話，一方面是愧疚，另一方面他也害怕。只得答應了十六的要求。
夜里回到唐家后，十六很快就發(fā)起了燒。她的身體也是凡人之軀，連續(xù)高強度的工作再加上今天一場意外，讓她再也抵擋不住。
此時陰沉了一天的天空也終于降下了淅瀝瀝的雨滴，十六關起門來躺在床上昏睡不醒。忽然，一個躡手躡腳的人悄悄打開了門走了進來，人影站在十六的床邊，看了好一會兒見床上人沒有反應，突然急促的呼吸了起來。
啪嗒啪嗒，是雨滴打在窗戶上的聲音。
來人舉起手中的東西，就要往十六的枕頭上放。
“??！”凄厲的慘叫聲響徹了唐家上下與周鄰，一間間早已熄滅了燈的房間都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