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犼尊

第08章 獅怒

犼尊 南帷 5157 2020-04-12 15:51:00

  李正山咬牙切齒,懷揣著酒葫蘆,死死地盯著瘸子。

  不過剛才瘸子的話倒是提醒了他。

  他整了整衣衫,長舒了一口氣,緩緩坐下。

  “瘸子,雖說邪劍宗如今慘淡,不是收徒的好時候,不過,這小娃娃可憐,咱們也不能見死不救,我看咱們可以折中一下,當年你師父也是在你這么大的時候收留了你,我看這是你的緣分,倒不如你收他做弟子,如此一來,他既入了邪劍宗的門了,還學了一門手藝,一舉兩得,豈不樂哉?!?p>  瘸子一愣,他知道李正山那老頭向來會甩鍋,但沒想到輕飄飄地又把麻煩推了回來。

  要真像他所說,那自己不但得寸步不離地照顧吳遲,還能顧上邪劍宗這么多張嘴,這樣的話,以后賭坊的門估計就別想進了。

  “不行不行,”瘸子噌地站起身,腦袋搖得像是撥浪鼓,“我沒東西教給他?!?p>  “怎么沒有?你這燒菜的手藝雖說不及你師父,倒也有幾分可取之處?!?p>  李正山夾了一塊肉,放進嘴里嚼了嚼,連連點頭。

  “不錯不錯,外焦里嫩,比得上吉祥樓”

  “這老賊,連這般違心的話竟然都說得如此情真意切?!?p>  瘸子心一顫,見李正山都開始舔著臉夸自己了,知道這事兒恐怕很難善了了,正擔心被李正山堵住退路,腦中突然想起第五青山的話,頓時心里頭有了底。

  “這家伙不適合燒菜煮飯?!?p>  “哪有什么適不適合的,你教他不就完了?!?p>  “有些東西不好教啊?!?p>  “什么不好教啊,你瞧瞧這小子手指靈活,骨骼粗壯,用來掌勺再好不過..”

  瘸子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一臉為難地說道:

  “可這腿瘸他學不來啊。”

  啪地一聲脆響,李正山不知何時已跑到他近前,一巴掌對著瘸子的頭扇了下去,那叫一個虎虎生威。

  “臭小子,你聽過誰炒菜用腳的么,這腿瘸不瘸,與掌勺何干?”

  瘸子一時語塞。

  李正山見他沒招了,一張老臉滿是大仇得報的快感,端起石碗又嘬了一口,咂了咂嘴。

  “你若沒個好的理由,我是不會答應(yīng)的?!?p>  瘸子正搜腸刮肚找著理由,不經(jīng)意間抬起頭,本想著求救一番,卻發(fā)現(xiàn)一個個都自顧自地吃喝,除了鼻涕泡和薛乞,其他人的眼神都平淡地可怕。

  仿佛眼見一只蜉蝣掠過水面,是生是死是走是留全無關(guān)緊要的平淡。

  這種眼神他在青云城也見過,而且見過不少。

  世人看他時,他是誰?

  不過就是邪劍宗一個瘸了腿的廚子罷了。

  那些高門大戶的仆人家奴還能靠背后的靠山趾高氣揚,青云城的士卒能靠一身本事鎮(zhèn)住場面,但他呢?

  什么都沒有,什么都不是。

  過往歷歷在目,他腦中忽而很亂,丹田之中,一顆晶瑩剔透,其間有幾道灰黃雜色的冰珠子忽而動了一下。

  頓時,他腦海之中一片空明,好像有什么東西他以前忘了,但這個時候又突然出現(xiàn)了。

  一個孤苦伶仃的少年,親人被村里的惡霸逼死,他求遍了能求之人,只想討回一個公道,但得到的卻是無數(shù)的白眼和愈加狠厲的毒打。

  心灰意冷之下,少年朝著萬獸山脈走去,寒風呼嘯,野獸嘶吼,但少年卻沒有半分懼怕,他已抱死心,至于怎么死,被凍死亦或是被野獸所殺,并無太大差別。

  就在快要凍死的時候,他見到一個白衣女子朝他走來,她伸出手,輕輕放在他心口處,霎時一股暖意傳遍全身。

  女子說她叫九辯,說她有一座洞府,缺一個掌燈的人,問他愿不愿意前往。

  少年點頭答應(yīng),只是言明,在去之前,他想要先報仇。

  三年之后,少年去了洞府,此后再無消息。

  后來,有一群道師追殺妖獸時,誤入了一座荒廢多年的鎮(zhèn)子。

  在鎮(zhèn)上有一處府邸,雖說已荒草叢生破敗不堪,但也看得出多年前的豪奢。

  推開府門,眼前的景象嚇得眾人四散而逃,只見府中天井堆滿了白骨,層層疊疊跟座小山似的,似有萬人身死此處。

  瘸子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為何腦海之中會出現(xiàn)那樣一番情境,見李正山依舊死死盯著他,瘸子長長呼了一口氣,大聲說道:

  “理由當然有,”瘸子將吳遲放在桌上,“離陽王朝修道為尊,但凡家境稍稍寬綽些,沒有誰不想送子孫后代入宗門,或許是求榮華,或許是證長生,總而言之,踏入道途,才是正經(jīng)事?!?p>  “修道六境,初陽、萬象、八卦、甲子、神機、鬼藏,在初陽境,別人不會隨便踩你一腳,踏入萬象,別人會看得起你,到了八卦,別人會尊敬你...”

  瘸子頓了頓,端起李正山身前的蔓青一飲而盡,辣得他猛地甩了甩頭,稍稍鎮(zhèn)靜了一番,便指了指吳遲:

  “讓他跟著我學燒菜煮飯?能有什么出息?”

  這時,只見他指著眼前幾人,氣勢凜凜地繼續(xù)說道:

  “我希望吳遲以后可以像他們一樣,去到某個宗門,都有人拿他們當爺供著,而不是像我瘸子一樣,去哪兒都被人看扁。”

  “李正山,你怕你孫子李阿虎前途困窘,便逼著他修煉,難道你便忍心看著這小家伙以后像我一樣?”

  這一番話說得鼻涕泡目瞪口呆,他從不知道,原來瘸子這張嘴如此厲害,與青云城那個算命瞎子都不遑多讓啊。

  李正山也被鎮(zhèn)住了,看向嬰兒的眼神已有了幾分歉意,顫顫巍巍地端起酒碗,誰料里面已一滴不剩。

  “瘸子,你找死!”

  邪劍宗四周蕩起一陣怒吼,驚得林中群鳥亂飛,枯葉撲簌撲簌落下。

  瘸子用袖子隨意擦了擦鼻血,欠著身子坐下,盡量不碰到屁股上的傷。

  “李老頭,那就這么說定了,這小子呢,就交給你了?!?p>  他夾了一塊豆腐,呼哧呼哧放進嘴里,沒嚼兩下,哎喲一聲叫喚,吐出半顆碎牙。

  李正山心里的氣還沒消,擰開酒葫蘆,仰頭大喝了幾口。

  “讓他拜在邪劍宗門下沒有問題,不過,在這之前,你先得答應(yīng)我三件事?!?p>  “三件?李老頭,你這就過分了!”瘸子站起身,手掌往桌上一拍,怒目圓瞪,“你說!”

  “第一件,邪劍宗不可一日無肉?!?p>  “行,你當我這十來個獸夾是吃素的不成?!?p>  “好,爽快,第二件,賠我一葫蘆酒,得是吉祥樓的蔓青,至于期限嘛,最長不過三年?!?p>  “好你個李老頭,你公報私仇啊,我每日供你吃供你喝,你還逮著勁坑我?!?p>  “答不答應(yīng)?”

  “行,那第三件是什么?你有屁快放。”

  “至于第三件,對你來說小菜一碟,這孩子不能無名無姓,你趕明兒去一趟青云城,讓第五青山給取個,反正你跟他也熟絡(luò)地很。”

  聽到這第三件事,瘸子總算是展露笑顏。

  “李老頭,這第三件事不要你操心,我早就和鼻涕泡給辦妥了。”

  李正山斜眼敲了敲瘸子。

  “辦妥了?第五青山給他取得什么名兒?”

  瘸子搖了搖頭,“他不答應(yīng)給這孩子取名?!?p>  “嗯?”

  “不過他另有辦法?!?p>  瘸子連忙將第五青山的話原封不動地復(fù)述了一遍,而后又將他與鼻涕泡回來時遇到麻姑的事也提了一嘴。

  “那這孩子到底叫什么?”

  “吳遲?!?p>  “吳遲?”

  師炎手中筷子咯噔一下,差點掉落在地。

  他抿著嘴,腦海中一片混亂,但是想了半天,也沒有任何關(guān)于麻姑的印象。

  向來不動聲色的柳石庭坐直了身子,側(cè)目看向吳遲。

  徐傲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寇倒是如常,埋頭苦干,呼哧呼哧地扒拉著米飯。

  薛乞趴在門板上,腦袋伸到吳遲面前。

  “吳遲弟弟,吳遲弟弟,我以后帶你玩好不好...”

  李正山聽到這個名字后總覺得有些怪異,但聽瘸子將麻姑的話說給他聽后,倒也覺得有理有據(jù)。

  “也罷也罷,那吳遲便是邪劍宗最小的師弟了,回頭我選個良辰吉日,在邪尊石像前再仔細稟明,只要中州皇主沒發(fā)話,咱們邪劍宗依舊是一等宗門,凡是總得講個規(guī)矩?!?p>  李正山捋起袖子,長長呼了一口氣,臉上喜憂參半。

  他雖說修道境界不高,但畢竟活了那么多年,也知道天底下來來往往皆是有因有果。

  邪劍宗已無往昔風采,一等宗門名不副實,本就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別說是那些大門大派,便是青云城里的三流門派,都已漸漸顯露狼子野心。

  山風欲來,枯枝難存,他想過了,哪怕到時候邪劍宗被趕出炎廬山,但只要門下弟子還在,只要他李家爺孫不死,香火就還沒斷。

  那些個門派圖謀道山,想要坐穩(wěn)山頭,總不至于做事如此狠毒。

  但如今這新來的孩子姓吳,倒是讓他原本稍稍有些安穩(wěn)的心緒又浮躁起來,那可是不弱于龔姓的大姓,越是牽扯的因果大,邪劍宗就越是危險。

  “唉。”

  他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一陣微風忽起,帶起一片酒香,李正山滿肚子的幽怨頓時一掃而空。

  那些都是將來的事,會不會發(fā)生還另當別論,如今多想也無益處。

  不過瘸子答應(yīng)自己的一葫蘆蔓青可是實打?qū)?,一想到這兒,李正山心里頭便無比地歡實,也顧不得省吃儉用,一口好酒下肚,渾身上下好不痛快。

  不過就在這時,鼻涕泡突然抱著小黑犬湊了過來,李正山手一顫,滿滿一碗酒頓時撒了一半,尖刀子剜心的痛楚由眼入骨。

  “李阿虎!”

  他一聲怒喝,轉(zhuǎn)過身本想好好教訓(xùn)他一頓,只見鼻涕泡狠狠汲了一下鼻涕,臉色漲的通紅。

  “爺爺,既然吳遲收為邪劍宗弟子了,要不你把它也收了吧,它是跟吳遲一起撿回來的,也有名有姓?!?p>  “去去去,你跟著瞎搗什么亂?這只狗崽子臟兮兮的,我不丟掉它就是便宜你了,你還想讓它與你爺爺我?guī)煶鐾T?”

  李正山以為鼻涕泡鬧著玩隨口一說,誰知他卻賴在身邊不走了,眼神之中滿是堅定。

  “李阿虎,你是皮癢癢了?滾一邊兒去!”

  “爺爺,它也有名有姓,吳遲能成邪劍宗弟子,那它也能?!?p>  李正山氣急而笑,側(cè)過身子面向鼻涕泡笑著問道,“那你說說,它叫什么???”

  鼻涕泡見他笑了,還以為這事兒有轉(zhuǎn)機,連忙說道:

  “他叫厚顏。”

  話音剛落,嘭地一聲,眾人身前門板碎裂成渣,天井之中忽而風起,一道奇大無比的錘影破空而出,從天而降。

  “憾地”

  柳石庭面色兇狠,渾身赭黃道氣籠罩,屹立疾風之中。

  衣袂飄蕩,獵獵作響,手中一柄昊天錘,煞氣騰騰,儼然殺神模樣。

  身為八卦道師,雖只是下三品,但已始通天地,只要經(jīng)脈無損,天地道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霎時威勢磅礴,壓得眾人連喘氣都有些困難。

  “小心?!?p>  師炎臉色一變,袖子一甩,將李正山爺孫倆拉到一旁。

  繼而身形一閃,瘸子也被他推出錘影籠罩之地。

  他本以為瘸子會抱著吳遲,誰料瘸子兩手空空,才想起剛才瘸子將吳遲放在門板上。

  這時候,一道黑影略過,撲向門板上的嬰兒。

  厚顏緊緊咬住包住吳遲的襁褓,想要把他拖出來。

  可錘影已快要落下,一股威壓,震得它眼冒金星。

  “可惡。”

  師炎此時恨不得剝了柳石庭的皮。

  要是厚顏和吳遲死了,那一切便都完了。

  落子的人離席后,他們這些棋子必死無疑。

  只見他一聲怒吼,駢指朝天,一道火紅劍影扶搖而上。

  初時如焰,搖擺不定,忽而氣勢大漲,如獅出險谷,銳不可當。

  他雖說架勢十足,但心里卻是半分底都沒有。

  哪怕自己已是萬象九品,算得上是半步八卦,但那半步,無疑是天塹。

  萬象道師,能鍛造出本命道器,可習道法,馭道兵。

  但他們卻無法通天地,拼的便是丹田中道氣的多寡,以及道器道法的蠻橫。

  “獅怒九罡,斗罡!”

  他所習道法叫做獅怒天罡,乃是四品道法。

  道法共分六品,劃分倒也簡單,便是看此道法在道途六境中,所發(fā)揮出的威勢。

  簡單地說,道法就像是水桶,境界如水流。

  水桶再大,也有個極限,哪怕你灌進去的水再多,它也只能裝那么多水。

  道法也一樣。

  若同一道法,在鬼藏境使出,威力比神機境使出要厲害得多,那便是六品道法。

  若道法在神機境使出,威勢與甲子境不相上下,那便稱之為四品。

  最差的道法,便是在萬象境時使出,威勢與初陽境不相上下,稱之為一品道法。

  獅怒天罡共分九階,不過如今師炎也只能勉強使出第三階。

  獅怒九罡,第三罡,謂之斗。

  斗者,勢如破竹,氣沖斗牛。

  一聲銳響破蒼穹。

  紅光沖著錘影迎難而上。

  每前行一寸,便難上數(shù)分。

  師炎只覺丹田之中道氣在急劇消散。

  “拼了。”

  他一咬牙,渾身上下,道氣不留一絲一毫,悉數(shù)注入劍影之中。

  轟的一聲,劍影撞上錘影。

  殊死一搏對上貿(mào)然出手。

  柳石庭身子趔趄,一口濃血噴了出來,半空之中,巨錘從中洞穿。

  石殿一陣晃動,所幸最后并未坍塌,只是殿外方圓百丈,此時已是一片廢墟。

  萬籟俱寂,仿若隔世。

  師炎半跪在地,手臂鮮血直流,淌了一地。

  此時,他臉色蒼白如霜,強撐著一口氣,抬頭看向天井中央。

  只見薛乞叉著腿坐在地上。

  一手抱著尚在襁褓中的吳遲,一手抱著渾身發(fā)抖的厚顏。

  面色如常,毫發(fā)無傷。

  師炎咧嘴一笑,昏死過去。

  柳石庭面色蒼白,猝然一擊,也差點讓他力竭,緩過一口氣,他依舊死死盯著鼻涕泡。

  “這厚顏二字,也是那個麻姑所???”

  鼻涕泡這時候嚇得都快魂飛魄散了,搖了搖頭。

  磕磕巴巴地將自己如何取字的前因后果說得一清二楚。

  聽他說完,柳石庭臉色的陰狠稍稍緩和,又成了一尊石菩薩,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身子一軟,也癱倒在地。

  聽得撲通一聲悶響,李正山渾身一顫。

  此時,徐傲與姜寇也走了過來,他倆雖說靠的遠,但巨錘落下的時候,也著實好生難受了一番。

  姜寇身強體壯,可境界不過初陽二品。

  倒不是他天賦不行,實在是平日里太過貪吃好睡。

  與鼻涕泡一樣,都不是個坐得住的主。

  平時恃強凌弱欺負弱小還行,如今這情況,也只能乖乖縮在一旁。

  徐傲本不想出頭,但如今劍門未開,邪劍宗不能亂。

  他本想拔出手中黑劍,不過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松開了手。

  心一橫,只見他手中現(xiàn)出一塊玉符,玉符之上雕著巍峨門庭。

  徐傲度道氣于玉符中,眨眼間一方刻著仙鶴祥云的青山門庭升騰而上。

  紫煙氤氳,仙音繞梁。

  姜寇眼見情勢危急,也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牌。

  他雖然沒辦法像徐傲一樣度出道氣,但身外道器可不止一種用法。

  若是像徐傲那般,道器則可多次使用。

  不過要是以蠻力將其捏碎,一樣可祭出道器。

  只不過用一次之后,道器也就廢了。

  除了那些大族子弟,怕是沒人舍得這么用。

  姜家雖說家底殷實,不過與被逐出家門的姜寇無關(guān)。

  不過這時候生死攸關(guān),他也就顧不上那么多了,用力一捏,一把萬民傘半垂空中。

  見到半空之中,兩尊道器現(xiàn)身,姜寇輕輕松了一口氣。

  “這回定是平安無恙。”

  只不過,當錘影落下的時候,徐傲臉色一白。

  仙音戛然而止,紫煙散去,門庭寸寸崩壞。

  繼而萬民傘旋轉(zhuǎn)不止,疾風落在傘面,嘶聲如泣如訴。

  姜寇滿臉通紅,抬頭望向半空。

  那是他姑母在他出生時送給他的道器,能抵擋萬象九品道師全力一擊。

  這本是他最大的倚仗,誰料此時在柳石庭瘋狂一擊下竟脆若薄紙。

  眼見萬民傘片片碎裂,錘影距離他們頭頂不過三寸。

  危急關(guān)頭,幸好師炎大顯神通,破了錘影。

  此時,柳石庭和師炎已陷入昏迷。

  雖說這是柳石庭挑起的禍事,但見無人傷亡,倒也沒人怪罪他。

  畢竟能來這兒的,或多或少心里都背了一些事。

  見他倆躺在天井也實在不妥,徐傲與姜寇便一人扶著一個,趔趔趄趄地走進了廂房。

  鼻涕泡他們爺孫倆早被嚇傻了,愣在原地半天,直到聽見西廂關(guān)門聲,李正山才緩過神來。

  見到天井中一片狼藉,李正山的心也沉到了底。

  朝著柳石庭的廂房看了一眼后,猛地一巴掌拍在鼻涕泡后腦勺。

  “你這臭小子,叫你惹禍,給我去訓(xùn)堂反省七日,沒我的命令不得出來,還有,要是柳石庭是因為你那只黑狗發(fā)火,明日他要殺要剮,你依他便是,要是敢違抗,我打斷你的狗腿。”

  說罷,也不管鼻涕泡的凄慘哀嚎,扯著他的耳邊便往訓(xùn)堂走去。

  瘸子也嚇得不輕,狠狠吐了好幾口氣后,才稍稍平復(fù)好心情,緩緩走向薛乞,見他依舊蹲在那兒一動不動,心里頓時涼了半截。

  走到薛乞面前,他輕輕拍了拍薛乞的后背。

  “小家伙,你..你沒事吧?”

  聽到聲音,薛乞猛然抬起頭,朝著天上看了看,見那柄錘子消失了,憨厚地笑了笑。

  “瘸子哥哥,我沒事,他們也都沒事?!?p>  說罷將手中嬰兒遞了過去,又輕輕拍了拍厚顏的腦袋。

  “小家伙,我可是救過你的命哦,你可別忘了,到時候要還的?!?p>  厚顏心頭一驚,側(cè)過頭向薛乞看去,只見一雙清澈如玉的眸子,像是能洞穿它心里的秘密。

  吳遲躺在襁褓中尚在安睡,不時吧唧兩下嘴,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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