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犼尊

第11章 道胎

犼尊 南帷 3636 2020-04-14 15:50:00

  眨眼之間,已是立夏。

  自柳石庭那一次出手后,邪劍宗便再無發(fā)生爭端,日日清平無事。

  瘸子又重新搭了座木屋,只不過屋子里就留了個睡覺的地兒,灶臺柴火都被他安置在屋外一側(cè),生怕又有誰發(fā)瘋,到時候連吃喝都成問題。

  他每日天一亮便往山里跑,除了捕獸之外,割草也成了他必做之事。

  李正山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讓第五青山那個守財奴自掏腰包買了只母羊送到宗門,解決了吳遲的吃喝。

  不過這喂羊的重任,自然而然也落在了瘸子手上。

  鼻涕泡自從那件事后也懂事了許多,日日睡在訓堂,每日清晨天未大亮,便跟著李正山在天井中吐納煉氣。

  其他時候,便是一個人訓練厚顏,教他各種稀奇古怪的指令。

  厚顏這段日子長得飛快,身子已有尺半長,渾身毛發(fā)漆黑如夜,眼睛炯炯有神。

  最讓鼻涕泡自豪的是,它的速度極快。

  有一次,他們在天井閑坐,正在狼吞虎咽啃著雞腿的厚顏耳朵一動,如一道黑色閃電劃過,等他們跑到房里一看,吳遲正趴在厚顏的背上,睡得安安穩(wěn)穩(wěn)。

  此后不僅是鼻涕泡,便是柳石庭都對它稱贊不已。

  每次開飯,最大的雞腿要是留給了薛乞,第二大的那只必定是厚顏的,這也惹得姜寇好幾次要跟厚顏拼命。

  柳石庭依舊喜歡坐在石殿外青石板上發(fā)呆枯坐,一坐就是一整天。

  姜寇也像是變了個人一樣,自那日后,便成天與師炎神龍見首不見尾,日出而隱,日落而歸,不知道在干什么。

  徐傲成天抱著他那柄黑劍,在那兩扇破落山門前徘徊,時不時撿一根枯枝比劃幾下。

  唯有薛乞,這兒轉(zhuǎn)轉(zhuǎn),那兒看看,累了便在天井石階上躺著睡覺,無聊了便一個人坐在大殿漆黑石碑前練字。

  李正山曾教過薛乞讀書習字,薛乞無事時便用手指蘸水在石碑上練習,不過寫來寫去也就那幾個。

  一字名“劍”,一字名“道”。

  山穩(wěn)風靜,被夷平的石殿外空地如今也是綠蔭一片。

  當時柳石庭見四周光禿禿地看著別扭,便去其他山巒挖了一片竹筍過來栽種。

  一場接一場的春雨過后,春筍便不斷瘋長,很快便布滿了整個山腰。

  微風一吹,竹葉撲簌撲簌往下落,等到日頭偏西,竹葉影子映在石殿外墻,零星斑駁,落入眼簾,一幕一畫。

  日子就這樣平淡地過著,各行其是,各自安好。

  這一日,瘸子剛從山下下來,還沒來得及放下背簍,便被鼻涕泡拉到石殿外竹林里。

  “瘸子,大事不好了!”

  鼻涕泡臉蛋憋得通紅,瘸子心口一緊,腿有些發(fā)軟,扶著竹身哆哆嗦嗦地問道:

  “怎么?羊死了?”

  “不是?!?p>  “那是李老頭走了?”

  嘭地一聲,瘸子的腦袋狠狠挨了一記,痛得他一陣齜牙咧嘴。

  鼻涕泡探著半個身子四處張望了一番,見只有柳石庭在那兒打瞌睡,連忙手一揮,一旁的厚顏連忙站起身。

  這些日子,它跟在鼻涕泡身邊,本想著多了解修煉一事,誰知那家伙成日不學無術(shù)。

  除了招惹姜寇,便是做些抓螞蟻掏鳥窩的雜事,要么便是教它前后左右趴下猛沖這些小把戲。

  偶爾煉氣半個時辰,那也是被李正山逼得緊了。

  “算了,修煉一事雖拖不得,但也沒那么緊急,便陪他多玩玩吧?!?p>  厚顏嘆了口氣,走到石殿前,目光如炬,四處巡視,以防姜寇突然出現(xiàn)。

  竹林中,鼻涕泡湊過身子,在瘸子耳邊輕聲說道:

  “跟你說,清晨我起來吐納,聽到師炎跟姜寇聊天,你猜他們說什么?”

  瘸子揉了揉腦袋,聽到羊沒事,他心里的一顆石頭頓時落下了地,其他的事,他倒并不關(guān)心。

  “說什么?要殺羊還是要殺李老頭?”

  鼻涕泡忍著心口的怒火,神情嚴肅一字一頓說道:

  “我聽到姜寇說明天和師炎去什么倥侗山轉(zhuǎn)轉(zhuǎn),還說七日之內(nèi),不出意外,他便能踏入初陽三品,我就說他們成天不見人影,回來的時候衣衫襤褸,如果沒猜錯的話,姜寇肯定是找妖獸練手了,聽我爺爺說,有些心狠手辣的人想突破境界時,便會把自己逼到生死邊緣,看來姜寇就是走的這個路子?!?p>  瘸子認認真真聽了半晌,本以為鼻涕泡偷聽到了什么家族秘辛或是不可告人的秘密,誰知道竟然是這么個事。

  他就一凡夫俗子,既無修道心,也無榮華命,有吃有喝,隔三差五能去賭坊尋尋開心就知足了,別人是要證長生也好,是傲蒼天也罷,統(tǒng)統(tǒng)與他無關(guān)。

  “好了好了,他強任他強,又不是我的仇家,也不怕他變厲害,不說了,我得去喂羊了,不然吳遲吃不飽,你爺爺又得怪我,這個死老頭子就喜歡和我作對,也不知道我哪里惹到他了?!?p>  瘸子嘟囔了幾句,繞過鼻涕泡,朝著石殿走去。

  “如果他們是要去找妖獸練手,以師炎的本事,落入他們手中的妖獸必定死路一條,師炎不貪財,姜寇家財萬貫,那妖獸死就死了,就是可惜了那一堆皮骨筋肉,瘸子,你說對不對?”

  鼻涕泡靠著石墻,從瘸子的背簍里抽出一根嫩草,放在口里慢慢咀嚼著,眼睛盯著天邊,嘴角卻掛著一副得逞的奸笑。

  果不其然,瘸子還沒走兩步,便止住了身子。

  鼻涕泡說的沒錯,這些東西姜寇和師炎肯定不會要。

  初陽境妖獸雖說也是妖獸,但對于道師而言卻太過雞肋。

  煉丹不足三成靈,入藥則缺七分力。

  倒是凡夫俗子對這感興趣,尤其是家境優(yōu)渥的紈绔子弟,平日里就愛吃個罕見,玩?zhèn)€新鮮。

  妖獸落在姜寇手里,就是一堆臭肉,但要是在吉祥樓,那便一身都是寶,連獸毛都有人要。

  最主要的是,那些紈绔子弟愿意花大價錢來買。

  瘸子轉(zhuǎn)過身,滿臉堆笑,也學著鼻涕泡一樣,抽了根嫩草嚼著,諂媚地湊過半個身子。

  “那你的意思是,下回師炎和姜寇出門后,我們就跟在他們身后撿漏?”

  “可以這么說?!?p>  “會不會被發(fā)現(xiàn)?”

  “發(fā)現(xiàn)了又怎樣?咱們一沒偷二沒搶三沒搗亂,難不成這也有錯?”

  瘸子點了點頭,這倒也是,兩人相視一笑,各懷鬼胎,狼狽為奸。

  回到石殿,薛乞已靠著無字碑睡著了,鼻涕泡盤膝坐在他身邊,看著邪尊的石像發(fā)呆。

  心神內(nèi)視,在他丹田之中,有一粒芝麻大小的混沌珠,時隱時現(xiàn),若有還無,那便是他的道胎。

  所謂踏入道途,便是引天地之氣,在丹田之中將道胎尋出。

  說來簡單,但多少人窮極一生,也無法發(fā)覺它的存在。

  畢竟道胎玄之又玄,無相無根,與其說是修道之人尋道胎,不如說是道胎覓修道之人。

  鼻涕泡靜下心神,引天地之氣緩緩度入丹田之中。

  道氣翻涌,在丹田之中上躥下跳,鼻涕泡小心翼翼地控制著往道胎引去。

  明明道胎就在一指相隔處,但望山跑死馬,不等它們跑到,便紛紛消散于丹田之中,最終能被道胎吞噬的,千不存一。

  “這道胎得什么時候才能有黃豆大小啊。”

  鼻涕泡滿臉頹喪。

  初陽之境,升品倒也不難,便是用道氣將道胎撐大。

  當?shù)捞バ稳琰S豆,與道師心神相連,則是踏入三品的征兆。

  這時候,道胎便不再是荒山野馬,而是道師的左膀右臂,可引道胎運走周天,使經(jīng)脈如玉,骨如玄金。

  三品是初陽境第二道坎,只要踏過去,后面的路便不再讓人如此無力。

  “也不知道師炎什么時候能讓鼻涕泡踏入三品?!?p>  鼻涕泡歪著腦袋,手指輕輕敲著無字碑,落在薛乞蘸水寫的“劍”字上。

  這事兒他也問過李老頭,不過按李老頭的話說,那個法子雖說有效,但卻有些兇險,一旦壞了根基,日后將難有寸進。

  修道一途無捷徑,一點點將道氣度入道胎中,總有一天會水到渠成地踏入三品。

  這話說了就跟沒說一樣,要世間修道之人都這樣的話,那拼的就不是天賦,而是壽命了。

  正胡思亂想著,瘸子已經(jīng)喂完了羊,見鼻涕泡和薛乞都在,也湊熱鬧地坐了過去。

  屁股還沒落地,他忽然鬼喊鬼叫地站起,神情驚慌。

  “血,是血,薛乞小子,你怎么了?”

  這一聲大叫也將瞇著眼似睡非睡的薛乞叫醒,他睜著迷糊的雙眼,低下頭看了看,悄然將碑石上的水跡擦干。

  “他奶奶的,死瘸子你閉嘴,是小爺我流血了。”

  鼻涕泡滿手鮮血,踹了一腳還在鬼哭狼嚎的瘸子,連忙跑到邪尊石像前,將油燈的里的布芯抽了出來包住手掌。

  血漸漸止住,他將布芯撕開,只見掌心中八九道血痕,道道深可見骨。

  奇怪的是他絲毫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受的傷,也不知道為何受那么多傷一點感覺都沒有。

  見到薛乞嚇得滿臉淚痕,鼻涕泡也沒再細想,汲了一下鼻涕,捻了一把香灰灑在傷口上,對著薛乞咧嘴一笑。

  “沒事,你阿虎哥可是銅筋鐵骨,這些小傷不值一提,你看,好了?!?p>  薛乞破涕而笑,瘸子偷偷摸摸地望了一眼石殿外的柳石庭,又看了看一動不動的邪尊石像,嚇得打了一個寒顫,不知道是人作祟,還是鬼搗亂。

  酉牌時分,師炎他們也一個個回來了。

  鼻涕泡見到姜寇,不免嚇了一跳,錦衣玉食的姜少爺不知干了什么,此時看起來像個叫花子一樣,渾身破爛,滿臉漆黑,隔得半丈遠都能聞到他身上的汗臭味。

  “姜寇,你小子閑得無聊去掏了狐貍窩么?”

  姜寇乜眼瞧了瞧鼻涕泡,罕見地沒有回手,冷哼一聲,全然無視挑釁。

  見他這樣,鼻涕泡愈發(fā)心虛起來。

  他知道眼前這肥壯的家伙常常自詡青云城劍俠,以不欺凌弱小為俠之準則,這些年在邪劍宗,倒也說到做到。

  鼻涕泡常常竄通瘸子一起戲弄姜寇,但每次姜寇都只追著他打,說他倆同為初陽二品,就該堂堂正正一戰(zhàn),而瘸子不過是一介凡夫俗子,身為修道之人,不該欺凌弱小。

  但如今,姜寇卻連對自己動手的心思都熄了。

  難不成他已經(jīng)踏入初陽三品了?

  等飯菜上桌,鼻涕泡罕有地面對大魚大肉卻索然無味。

  他一門心思全落在了姜寇身上。

  油燈火光搖曳,映得姜寇面色如霞,落在鼻涕泡眼中,那便是經(jīng)脈如玉,夾菜時姜寇的手肘撞到桌椅,砰的一聲脆響,那一定是骨如玄金。

  越是這樣去想,瞧著姜寇的一舉一動,那便都是初陽三品的派頭。

  “不吃了?!?p>  鼻涕泡手中碗筷一推,默默走回訓堂中,神色凄慘,閉目煉氣。

  厚顏跟在身后,滿眼留戀地瞧了瞧盤子里的雞腿,一步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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