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生死門內(nèi)亂帶來的風雨,不可能一點兒不被人察覺,只不過都在觀望不敢冒頭而已。
那一戰(zhàn)究竟是何模樣?據(jù)在附近觀戰(zhàn)的人都說那天好像見到了地獄光臨人間,曼珠沙華就是從地獄中走來的羅剎,將那些刺客拖入了地獄。
地面之上人類的鮮血與鬼怪的血液混在一起,有紅有綠,將土壤都染得變了顏色。
醉夢軒與生死門是合作關(guān)系,生死門對它們極力掩飾內(nèi)亂之事,與醉夢軒的合作照常進行。對方既然如此,醉夢軒也只好按耐不動。
東極山之戰(zhàn)的確切消息傳到郢都醉夢軒時,谷遺育和明媚早就等得焦急不安。
消息把那日一戰(zhàn)描述得極其詳細。前去刺殺的生死門刺客傷亡極其慘重才帶回重傷的曼珠沙華,更是把曼珠沙華描寫得如修羅在世一樣。
最重要的是透露出兩個好消息,陸箬與有破鏡的跡象,還有就是沒有出現(xiàn)孟星河的身影。
兩人不約而同的都松下了一口氣,事情沒有預(yù)想的那么糟糕。
跟明媚一起看完消息,谷遺育按照習慣把東西銷毀,“情況比我們想得樂觀些,算算日子,去東極山的路上怕是曼門主他們已經(jīng)遇到過刺殺了。生死門的人在東極山耗費了那么多時間和精力才抓回她,曼門主肯定是將孟星河安頓好了,留好了后路,才會獨自出面應(yīng)對生死門的?!?p> 明媚點點頭,表示贊同:“陷進去一個人,總比兩個人好,我一會兒去通知薄云這個消息。”
薄云此前一直跟隨孟星河,這次東極山之行留下了他,聽到生死門出事的消息,他每天都著急上火,現(xiàn)在確定下孟星河無礙,也能安他的心。
明媚這么想著,就要出去,想了想又停下,轉(zhuǎn)頭望著谷遺育,“三公子,我們要采取什么行動嗎?”
谷遺育面色冰冷,神情恍惚,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過了一會兒才應(yīng)道:“先按兵不動,在孟星河回來之前,以不變應(yīng)萬變?!?p> 谷遺育很少有失神的時候,明媚很好奇,可眼下這個情況她也沒心思多問。
據(jù)可靠消息,生死門內(nèi)反叛之人抓住的理由,就是曼珠沙華出師任務(wù)放過了孟瑤??涩F(xiàn)在還沒有消息傳出她明媚就是孟瑤,但也說不準什么時候就爆出來,必然會帶來一些影響。
他看著轉(zhuǎn)身出去的明媚若有所思。事情發(fā)酵了這么多天,他一直在思考,這場內(nèi)亂到底是誰引起。
就現(xiàn)有的消息來看,生死門人反對曼門主繼續(xù)做門主的理由其實可有可無。事情早已過去,曼珠沙華也做了幾年的門主,總有支持她的人,不至于出這么大亂子。
當初結(jié)盟時,他暗示他們太年輕,位子不穩(wěn)。她可沒有表現(xiàn)出來有人對她的位置虎視眈眈。后來她又說出了什么事,要他收留她。恐怕那時,她就已經(jīng)猜到生死門會出事了。
既然她能猜到,想必留有后招,靜觀其變才是現(xiàn)在正確的選擇。
此時,曼珠沙華已被帶回到生死門總部成山。
她尚處在昏迷中,四長老命人搜遍了她渾身上下都沒有找到剎隱令。曼珠沙華是名正言順的門主,如果找不到剎隱令,就算殺了她,他也坐不穩(wěn)門主的位子。
盡管現(xiàn)在門內(nèi)高手已經(jīng)被他完全掌控,就連不聽話的長老和方長都被關(guān)押起來??扇缃裾祦y世前夕,他不想接手的是個千瘡百孔的生死門。
這次叛亂由他挑起,如果失敗后果不堪設(shè)想。他望著滿天繁星,不斷的占卜推算,可還是一籌莫展。
剎隱令這么重要的東西不在她本人身上,會藏在哪呢?無論如何占卜他都占卜不到,看來他還是得求助那個人。
升境會消耗巨大的靈力,曼珠沙華還處于昏迷之中,不知什么時候會突然蘇醒,為防止出現(xiàn)不可控的變故,那個人在親自看守曼珠沙華。
昏暗的地牢里,分不清白晝還是黑夜,通道兩側(cè)的燭火跳動,墻壁上斑駁的血跡,烘托出陰森恐怖的氛圍。
曼珠沙華被綁在木架上,頭耷拉下來,脖子像是要斷了一樣。
那個人就坐在曼珠沙華的正對面,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像是想要盯出朵花來似的。他站在那個人的身后剛要開口,便見那人做個手勢讓他噤聲,順便指了指門外,示意他出去說。
“我占卜不出剎隱令的下落?!彼拈L老低著頭恭敬地道。
“占卜不出就占卜不出,等曼門主醒來再說?!蹦莻€人伸了伸懶腰,一副無所謂的態(tài)度說,“反正你等了這么久,也不差這幾天?!?p> 夜長夢多啊!這個節(jié)骨眼上怎么可能不著急。可縱有千言萬語他也不敢說出來。眼前這個人他有多可怕,他是知道的。如果不是他,也就沒有他的今天。
時間會掩埋一切痕跡,東極山外一站狀況無論如何慘烈,都被每天吹出的大風消磨了許多。
孟星河醒來的時候,生死門人已全部從東極山撤出,清理掉了所有痕跡,就算那被染色了的土壤都因日日風吹被別處刮來的沙土。
他好像睡了好久,夢里很美好,他還有點兒舍不得??v然夢里再好,也還是要回到現(xiàn)實世界。
他剛動了下身子,便感覺到自己手心里攥了個細長的東西。他拎起來細看,感覺有點兒眼熟,便聽見旁邊有人對他說話。
“那是陸箬與留給你的東西。”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姑娘,他尋聲望過去的那一刻,他腦海里就閃現(xiàn)了四個字“寶相莊嚴?!笨v然她渾身金燦燦的,卻并不讓人感到俗氣,因為氣質(zhì)太過莊嚴,簡直就是廟里供奉的神像?!伴w下是?”
早就算好這個時間孟星河會醒,她特意打扮得莊重些,這是她人間神像的模樣,結(jié)果他還是認不出,比那姑娘木訥多了。也罷,她無奈地笑著道:“東極山風神折丹?!?p> 神明,他恍惚了一下,很快釋然,他都能到這里來,怎么就不能有神明了。他回憶起來到東極山之前的記憶,想到那突如其來的大風,而他現(xiàn)在感覺到自己靈力充沛,問道:“請問風神娘娘,可見到我那幾位同伴?”
雖木訥了些,但看起來適應(yīng)性還挺強,還記得那幾位同伴,折丹對這點還算滿意,想起陸箬與臨行前的交代便道:“她們先行離去,走前有件事拜托我告訴你?!?p> “那位陸姑娘說她給你的東西就是剎隱令,等你出去后先到郢都城的醉夢軒找谷遺育打聽清楚她的情況。若她無礙便最好,若她出事,便拿著剎隱令想想辦法?!?p> 聽到這話,孟星河下意識的就想起了手心里的細長穗子。那是陸箬與長劍上的劍穗。他曾經(jīng)見過陸箬與舞劍時長劍穗飄起,輕盈飄逸,甚是漂亮,想不到這就是剎隱令。
他忽的想起這一路上的追上,陸箬與受了那么重的傷,就這么走了,能不能應(yīng)付得過來,他得趕快回郢都。
他就要抓緊時間告辭,折丹大人攔住他,“著什么急?你現(xiàn)在剛剛吸收完傳記過來的靈力,境界停留在了修者三級,尚未穩(wěn)固,術(shù)法也未學習。她都出去這么久了,也不差這一兩天。不如留下來跟我學習一二,爭取修為再升一升。”
孟星河沉默著思考。
風神娘娘的話有幾分道理。陸箬與比他厲害得多,就算自己出去也未必能幫得上忙,甚至還會添亂。之前一直都是她保護自己,現(xiàn)在自己若借此機會努力修煉,才能不被她保護,甚至有朝一日,能幫助她。
他還是有顧慮,“其實您說得有道理,但是她之前傷得那么重,生死門來勢洶洶,她又獨自一人?!?p> 折丹大人心中了然孟星河所想,“她走的時候已經(jīng)痊愈。其實她走的時候,我也勸過。但她還是堅持。她說那是她的責任,理應(yīng)她承擔。而且她也是為了你,我救你們出來后,生死門人一直在東極山搜索,你們一出去就會碰到,她提前出去便能吸引開所有人。你出去的時候就安全了?!彼贸鲕髂灸竞写蜷_,露出里面的東西,“里面的鳳羽,我教你如何使用,學成之后下山。早點學成便能早點去幫忙。她曾幫過你很多,這些恩情你總要還的吧?!?p> 孟星河雙手接過盒子,他能認出這是他的荀木盒,原來里面是鳳羽。不知為何,他感覺莫名的悲傷。
鳳凰死,百鬼生。他也聽說過。這鳳羽會不會是死掉的那只鳳凰的。這些都不是他現(xiàn)在能考慮的。他過于弱小了,比起被別人保護,自己擁有獨自保護自己的能力才更加安全。
他重重地點點頭。
想起那個走得決絕的姑娘,折丹大人總想多說兩句,“別太擔心她了。她很了不起。走的時候她就要突破尊者境了,而且剎隱令在你身上,她便還有價值,就算有意外,生死門也不會那么快殺了她。”
東極山是東方風出之地,特別利于風水師修行。修行者修行會隨著等級的提高變得越發(fā)困難。孟星河修行多日,比起他之前修行的速度簡直是天壤之別。但他對靈力的應(yīng)用和對周邊風力的掌握越發(fā)熟練。
那幾根鳳羽,被折丹大人編成了一把扇子,成了他的武器,還教了他一套運用風力的扇法。
他修行的地方是風的起源,各種不同的風從梧桐林中升起。他攀登階梯小路走出山谷,到山坡之上,奔著遠方一棵大樹而去。聽風神娘娘說,陸箬與曾在這里養(yǎng)傷。
走近了,就會發(fā)現(xiàn)那也是一棵梧桐樹,十分巨大。他靠在粗壯的樹干上,閉上眼睛就會想起修行休息之余與折丹之前的話。
折丹總是夸陸箬與,嫌棄孟星河學得太慢,說:“那個姑娘,她來得時候可以說是遍體鱗傷,那么重得傷都挺了過來。你得快點兒學,要不說不定等你回去,她就又傷成那樣了?!闭f著她還打個哆嗦,“那傷,我看著都害怕?!?p> 他不敢辯駁什么,只能加快修行。
陸箬與的修為是在一次次刺殺中千錘百煉中打磨出來的,而他的修為得益于傳記,說白了就是拔苗助長。都已經(jīng)拔苗助長了,他當然得刻苦用功,要不怎么對得起傳他一身靈力的姚清陽,怎么對得起挨著身上千瘡百孔也要送他到東極山的陸箬與。
每日休息時他都到山坡上那棵大梧桐樹下坐著,腦海里一遍又一遍過著陸箬與在他面前的每一場戰(zhàn)斗來督促自己修行。
陸箬與矯健飄逸的身姿死死地映在了他的腦海里,就連那棵大梧桐樹他都能能想象出每一棵枝杈是按照什么方向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