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凡做出苦惱的樣子,“這下可好,我的半世清白都?xì)闶掷锪??!?p> 殷童吐著舌頭,翻著眼睛,做出吊死鬼的樣子說,“楊凡,你被女鬼纏上了,你這輩子也別想逃脫了,跟我一起下地獄吧?!?p> 楊凡直搖頭,“你這個女鬼太沒威懾力了,蠢萌蠢萌的,只怕連孩子也嚇不住?!?p> 一句話戳中了殷童的傷心處,她放下手,焉答答的,“我大概天生就沒有裝神弄鬼的天賦?!?p> “這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殷童沒法向楊凡坦露,無常的話說得很清楚,如果有任何人知道了她的事,自己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沒有說話,走到窗戶邊,撫弄著那盆蘭花。
自從知道了殷童的前世今生,除了對她更增添了一份憐惜外,楊凡對她的身份也產(chǎn)生過懷疑,她是植物人,至今還在醫(yī)院躺著,存在于自己面前的就不應(yīng)該是鬼魂,眾所周知,只有死去的人才會變成鬼魂。
那站在他面前的又是什么呢?
見殷童沉默著,他試著問,“只有死了的人才會變成鬼魂,可你只是一個植物人,所以現(xiàn)在的你不是鬼魂,是嗎?”
殷童沒有說話。
如果楊凡自己猜到了她的身份,那她就不算違反了無常的命令。
楊凡思索著,她不是鬼魂,并且總是在以前出事的這條馬路上徘徊,她每天只能在兩點到三點之間現(xiàn)形,聯(lián)想起以前看過的小說,莫非她只是個魂靈?
“你是在等馬路上過往的車輛,是嗎?”這幾天他一直在網(wǎng)上搜索,雖然不能完全肯定,但他已經(jīng)猜出了大概,她來這里是為了尋找替死鬼。
“我不能告訴你,你也不能問我。”殷童轉(zhuǎn)過頭。
雖然她沒有明確回答,但楊凡已經(jīng)從她的眼中得到了答案。
楊凡鎖起了眉頭,生存果然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不管對誰來說。
“沒關(guān)系,你還有很多的時間,在這條公路上,交通事故絕不會是稀有的事件?!睏罘舶参恐?,同時也是試探著。
“不,我的時間不多了,我一共有二十九天的時間來完成任務(wù),如果完不成,我就要走了?!?p> 兩人說得都很隱晦,殷童用完成任務(wù)來指代尋找替死鬼一事,只要不是她主動承認(rèn)的,就不算違反規(guī)則。
這么說,自己是猜對了,楊凡在心里估算著,距離殷童出車禍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十八天,還剩下十一天的時間。如果她完不成任務(wù),她就永遠(yuǎn)不能從植物人醒來。
一種緊迫感油然而升。
“你會變形嗎?”楊凡問,“比如說從人的樣子突然變成滿臉是血的那種?”
殷童搖頭。
“你會附身到別人身上,讓人暫時失控發(fā)狂什么的?”
殷童又搖頭。
“你有靈力嗎,比如能操控意念或者什么東西?”
殷童還是搖頭。
楊凡表示很無奈,“鬼魂不是應(yīng)該很神通廣大的嗎,諸如此類的不都是小菜一碟嗎?”
殷童有點火大,沖著楊凡說,“我不是鬼,我只是一個魂靈,很純凈的那種?!?p> 果然如此。
“這就有點麻煩了?!睏罘才呐哪X袋,很是傷腦筋。
他現(xiàn)在不關(guān)心她是如何成為魂靈的,他只關(guān)心她能不能完成任務(wù),然后從植物人醒來。
殷童看著墻上的鐘說,“其實我已經(jīng)沒有什么遺憾了,至少在我離開之前明白了很多事情?!?p> 三點快到了,現(xiàn)在的她只想盡可能的享受在人世的最后幾天時光,如果可以,她想把這段記憶帶到陰世去。
楊凡看著她慢慢的消失,本能地伸出手去抓她,但她的手象流沙一樣,很快也消失了。
——
今天陳粒來了,她靜靜的坐在床前,看著呼吸平穩(wěn)的殷童。
她剛剛被任命為品質(zhì)主管,接替殷童的職務(wù),大家紛紛來向她祝賀,只字不提殷童。
殷童出了事后,梁欣不久后也主動離了職,而殷童的職務(wù)空缺,短期內(nèi)無法復(fù)職,影響了公司的日常運營,所以領(lǐng)導(dǎo)決定還是由陳粒來接任品質(zhì)主管。
曾經(jīng)與殷童關(guān)系不錯的同事都投到了陳粒麾下,向她示好,而殷童則成了大家刻意回避的名字。
對于這個姍姍來遲的任命,陳粒并沒有覺得什么可得意的,她只是在接到通知的那一瞬間覺得很感慨,殷童的那些擁護者們,一夜之間就改換了旗幟,陳粒明白,不是因為她真的比殷童多了多少實力,而是她比殷童多了一些運氣。
而運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雖然她不知道殷童什么時候會醒來,但她還是很想來看看她,陪著她坐一會兒,看著沒有知覺的殷童,她覺得自己好象看到了殷童的另一面。
其實她確實是相當(dāng)可愛的。
殷母說,“同事中間還是你最疼我家童童,三天兩頭地來看她,童童雖然還沒有醒來,但她的下意識肯定是能感受到的?!?p> 陳粒笑笑,她又怎么能打擊一個人的美好愿望呢,希望總是要有的,即使機率微小到可以忽略的地步,事實上很多人就是靠著這微不足道的希望支撐下去的。
殷母問,“肇事車輛找到了嗎?”
陳粒說,“事故原因還在調(diào)查中,已經(jīng)有點眉目了,但還需要時間,請阿姨放心?!?p> 她這么說是有原因的,根據(jù)她在交警隊的朋友說,案情到現(xiàn)在毫無進展,僅憑目擊者的簡單描述,現(xiàn)場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殷童的車輛是受外力影響而引發(fā)的車禍,何況交警調(diào)取附近路段的幾個監(jiān)控點后,也沒有找到所謂的尼桑車,所以如果殷童不能醒來親口作證的話,根本無法破案。
為了安慰殷母,陳粒只能選擇把這個謊繼續(xù)下去。
殷母沒有說什么,憂愁卻是更深了一層,她每天都盼望著自己一覺醒來,就能發(fā)現(xiàn)殷童睜開眼睛,喊她一聲媽媽,或者隨便說點什么都行.
可是她每天只是無休止的沉睡。
有時候她真想把殷童搖醒,告訴她別再睡了,她真怕自己的女兒睡得太長而把畢生都錯過了。
但她很快又否定了這個想法,她告訴自己,也許女兒覺得太累了,她只是想休息一下,等她睡夠了自然會醒來的。
所以她每天還是堅持和她說話,一遍遍的講殷童小時候的事情。
今天她講的是殷童小時候不肯吃胡蘿卜的事情,她已經(jīng)記不清是第幾次講這件事了,但她還是翻來覆去的講,只是有時候會把胡蘿卜說成別的什么蔬菜。
陳粒在床邊坐著,聽著殷母講故事,感覺自己也回到了童年的時候。
所有孩子的童年好象都是差不多的,那時候每一天都很慵懶和漫長,平淡的生活中除了無聊就是等待,所有的意外都在故事書里,所有的美好都在不久以后的未來,每天聞著媽媽的飯菜香,在不知不覺的幻想中一個暑假就過完了。
她覺得自己好象也回到了小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