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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之彼岸花開

第二十六章 婚期

奈何之彼岸花開 鄧大蒙 3011 2020-05-12 11:22:02

    暴亂平息后,忘川北岸已是一片焦土,在那一片焦土之上,一朵彼岸花遺世獨(dú)立的開放著。

  據(jù)聞,那是常少將特意斥了自己的副將歷江帶了十余名兵差,死令必須守護(hù)周全那最后一株花苗。

  陸珠莎卻絲毫不關(guān)心這等佳話美談,只日日夜夜不眠不休的守在九哥床頭。

  陸畢城回府后第七日早,方才蘇醒過來。他這一醒,床邊的陸珠莎卻即刻暈厥了過去。

  于是李媽媽與陸夫人又是一頓忙活,總算她只是精神極度緊張所致。

  如今剛過兩月,陸畢城身子已無大礙,只是略有些虛弱。

  這日,陸珠莎帶著筆墨跑到陸畢城的院落里來習(xí)字,研磨的間隙,她若無其事的問:“九哥,你為何不去瞧瞧隔壁院里的蔣副將?”

  她時常納悶,為何九哥蘇醒至今,卻只字不提舍身救他的蔣廣,明明僅一墻之隔,也從不提要去探望七病情。

  蔣廣倒是也活過來了,只是迄今為止,還沒蘇醒過來。

  九哥瞧著她,眼睛里空茫茫的一片。

  然后,她聽見他問:“他,還好么?”

  陸珠莎擱了手上的活,往前走了兩步,搖頭道:“很不好,醫(yī)館先生說了,近日老是觸及不到蔣廣的靈識。這幾日若還未蘇醒,那就證明他早已魂飛魄散,只留余現(xiàn)下這具軀干了……”說到最后,她覺得自己都快哭起來了。

  九哥卻不接話,只淡笑著給她講故事:“十歲那年,父親就將我日夜扔給了他,他比我本沒大多少歲,那會兒也是個剛換完牙的少年,被父親撿回來不久。撿他的時候,一身的傷,卻沒聽他喊過一句疼。父親一瞧,即覺得他日后定是個硬漢,他再長大些,父親便讓我跟在他身后歷練。蕊兒,你也知道,父親,他從小就嫌我不夠硬氣果敢……”

  不知道為什么,九哥越是這般輕描淡寫的講故事,陸珠莎心里越是疼得跟萬馬奔騰碾過似的。

  “母親自小跟我說,擔(dān)了這嫡子的身份,就得承受這個身份賦予你的責(zé)任、擔(dān)當(dāng)、甚至痛苦。珠莎,你不知我時常有多羨慕你是名女子,父親更是從小便是對你極度寬容寵愛,恨不得將全天下最好的先生都給你請回來,卻從不在乎你學(xué)與不學(xué),直夸你聰慧。可我,自小就非常努力,卻從未聽父親夸過我一句。”

  “九哥,那是因為父親對你的期望不一樣?!?p>  九哥好像在笑,好像又沒有:“蔣廣,我原以為父親是留給我的。于公,他睿智勇敢有頭腦,修為又高,敢于直諫,我太需要這樣的副手了;于私,與他相伴的這千余年里,我早已習(xí)慣身側(cè)有這么個亦師亦友的伴侶了??墒?,那天母親說,蔣廣是父親留給你的……他那樣優(yōu)秀的一個人,豈可為你去做了陪嫁?他天生就應(yīng)是在戰(zhàn)場上揮斥方遒排兵布將之人。”

  “九哥……”

  “大約是經(jīng)久累月的不言不語,又病得糊涂了,才同你說得這般多。”陸畢城擺了擺手,“但是蕊兒,我如今才知父親他說得沒錯,跟蔣廣比,我著實(shí)是太過狹隘小氣了?!?p>  “不,九哥,你在我心里,永遠(yuǎn)是天地間最好的男子?!?p>  陸畢城像是被她的話都笑了,只是面色仍舊蒼白,連同那些笑顏也跟著蒼白了起來似的:“蕊兒,你是我最親的人,你若離家嫁去那對面常府,有蔣廣陪在你身側(cè),我才應(yīng)是最放心不過的。我卻還為這個差點(diǎn)與父親置氣……”

  “不,九哥,蔣廣應(yīng)該有極好的前景,我也不愿他陪嫁?!标懼樯欀?,“九哥,我并不想嫁入那常府?!?p>  “為何?我瞧你自小是極歡喜那常子錫的?!?p>  “這幾十年來,你是瞧見的,今時不同往日。九哥,你幫我去同父親分辨一二,此事可還有轉(zhuǎn)圜?”

  陸畢城搖了搖頭,說:“蕊兒,父親的決定,除了在你那兒還可容你分辨一二。其余人等,等哪有置喙分辨的余地?!?p>  陸珠莎黯然神傷道:“我已分辨過了,父親說,沒有商量的余地?!?p>  陸畢城抿了抿唇,頓時覺得任何語言都無力了似的。

  “九哥,你可有喜歡的人?”

  如此一問,陸畢城凝重的神色反倒更黯然了些:“九哥自然有歡喜的人,只是……蕊兒,現(xiàn)下是很不喜歡常少將么?”

  陸珠莎搖頭:“自小我便期盼著,要快快長大,長大后可以嫁給常子錫那樣的夫君……可是不知道從哪一天起,我卻是再也不想嫁他了。我只希望找個良人君子,此生能順?biāo)炱桨布纯?,爹爹和娘、九哥,還有丹兒、李媽媽都在?!?p>  九哥像是被她的話噎著了,咳喘了好一陣才停了下來:“你想找個良人君子,諸如那東海龍宮的熬戰(zhàn)?你可知,那熬戰(zhàn),爹爹自始至終就沒瞧上過,即便沒有這場怨靈風(fēng)波,那樁婚事也定是成不了的。再說,常子錫針對這次暴亂做的那一樁樁一件件果決的事,都令我等望塵莫及。在父親看來,也只有這樣的人兒,才配得上我們陸家的掌上明珠?!?p>  陸珠莎驚愕的抬著眉,在她看來,左不過是她自己的終身大事。

  原來卻是一切都在父親與那常子錫的謀劃之中,她如同只撞入結(jié)界的小鳥,明明外面瞧著海闊天空,卻怎么也出不去。

  “蕊兒是因為怕么?”陸畢城問。

  陸珠莎點(diǎn)了點(diǎn)頭:“月老婆婆告訴過我,去了常府,便如同入了龍?zhí)痘⒀?,少不得一輩子周旋戒備?!?p>  “不對,如你這般心思透亮,即便是那天家的后院你也定能打理好的。你是怕自己情不能自已,怕感情用事,怕心心念念也得不到回響?!?p>  陸珠莎深深的瞧了一眼九哥,心下想道:“所以,九哥,你不去看蔣廣一眼,也是因為怕么?”

  陸畢城那張本就毫無血色的臉,突然一瞬間變得慘白。

  陸珠莎醮著墨,正在衍紙上徐徐的寫一行字: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那一行梅花小楷,已是習(xí)得極好了。

  她微低著頭,并未注意到九哥的神色,只問:“九哥,你說,為何我們女子不能選擇終身不婚呢?”

  陸畢城嘆了口氣,輕聲呢喃道:“會的,會有那樣一天,女子實(shí)現(xiàn)婚嫁自由,愛情也能徹底沖破世俗牢籠,都會的……”

  婚期于一個月后送至陸府,定于明年開春。

  陸珠莎終于知道此事已徹底無回轉(zhuǎn)的余地了。

  幾年前備好的嫁妝大致修改一二便可,陸府好像無需做何準(zhǔn)備,也全沒有那些年的忙碌與喜慶了。

  陸將軍近日所有的心血皆放在冥府重建之事上,成日奔波勞碌,疲憊至極。

  剛進(jìn)門,便瞧見自己的女兒坐在清齋里候著他。

  他擰了擰眉,想起父女倆一月前的最后一次對話來。

  那日她氣沖沖的跑來,原本以為她定會胡攪蠻纏一番,卻到底只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哀求道:“我知常府當(dāng)日出兵前,便要了爹爹的承諾,月老也早與我說了,常府定不會對我罷休的??墒堑悴灰舱f了婚姻大事遵循我自己的本意么?常子錫……我不想嫁。那常府庭院深深,我怕自己應(yīng)付不來……爹爹,你就不能允我在府上多陪伴你與母親幾年么?”

  一番話說得語無倫次的。

  他方才醒悟,那個自小心心念念歡喜著常子錫的姑娘,如今是真的長大了。

  陸成明此刻瞧著坐在桌前的女兒,安靜美好。

  她這個年紀(jì)的女子,正是對這個世界最憧憬之時,她出生那日,陸成明也曾發(fā)誓,要讓她成為這個世界最快活的女子。

  可是,要快活,談何容易。

  桌上是溫好的一壺茶,兩碟點(diǎn)心,他皺著眉:“珠莎,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已毀約一次。如今婚期已定,萬不可再談毀約。蕊兒,這一次,你是不嫁也得嫁了?!?p>  陸珠莎望著父親,“撲哧”一聲笑道:“父親,你是又怕我上你跟前來鬧么?瞅你進(jìn)門那面色,嫌棄死我了都。哼!我瞧你現(xiàn)下還能嫌棄到幾時去。”

  “你不是鬧著要退婚?”

  “不是!”陸珠莎果斷的搖著頭。

  “那是為何?”

  “我就不能來瞧瞧爹爹?”

  陸成明瞥了眼桌上的糕點(diǎn),道:“若真只是來瞧瞧爹爹,定不是這般規(guī)格。說吧,有何要求?”

  陸珠莎笑著挽過父親的胳膊:“喏,知女莫若父,我這等小神小鬼哪里跳得出您陸將軍的五指山?!?p>  陸成明睨著她,并不回應(yīng)。

  陸珠莎終是率先繃不住了:“那常府我嫁便是!就答應(yīng)我一個要求,得九哥痊愈,蔣廣行動自如后我才嫁。爹爹不是要那蔣廣陪我嫁去常府么?我總得帶個健全的人去呀?!?p>  陸成明搖著頭,嘆了口氣:“你可知,常府的正妻之位,饒是那天地間最尊貴的女子九公主軒轅蘿華,都心之所向素履以往。你卻這般不惜福,幾次三番推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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