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君抬頭睨他一眼,溫言道:“那留你這個正使做什么,不服,就打碎他們的引以為傲的東西,你以為那是什么,是我們求著他們加入的嗎?!?p> 懷憂乖乖搖頭道:“不是?!?p> 疏君仔細(xì)的翻著籍冊,笑得曖昧:“那是什么?美色?”
懷憂微微語塞,瓊枝笑出了聲道:“美色倒不是重點,重點是他不敢處置他們?!?p> 疏君放下藉冊,皺眉道:“怎么回事,難道現(xiàn)在連懲罰都省了?!彼诮鍍陨喜⑽匆姷接惺裁床煌椎牡胤?,她讓瓊枝在上面圈出不服管訓(xùn)的人,對懷憂道:“到了我這里還這么小心翼翼,是正使當(dāng)膩了?”
懷憂連忙擺手,為難道:“屬下不敢說?!?p> 疏君一拍案幾,震得茶盞兵乓作響:“說!”
懷憂低低道:“那些是原退下閣主殿主推薦上來的人,他們嫌屬下年輕管理不好羽下的事務(wù),最近又頻生事端,皆是屬下管理不當(dāng)。如今他們犯了錯,按規(guī)定是要受罰的,可只要屬下處罰了他們,他們便想方設(shè)法的找點子來堵屬下,或者讓原閣主殿主來分?jǐn)倢傧碌氖聞?wù),如今屬下倒不敢再處罰誰了。”
疏君含了端肅的語調(diào):“那幾個人現(xiàn)在就調(diào)到我身邊來,總共七個殿主,就讓他們在我身邊幫忙打打雜吧?!彼D(zhuǎn)頭去看了一眼杜若,心知是自己有些錯怪她了,可她也不能就這樣放任,還是依舊讓她離的遠(yuǎn)一點,等將何氏的事情調(diào)查清楚之后,如果她沒問題,再讓她回來也不是不可以。如果真是她的錯,她自然會有辦法彌補。
她給懷憂使了一個眼色,他便自喜而笑,撒腿就跑了。在她說話的功夫,瓊枝便將那些人的名字圈了出來,都是熟悉的字眼,她看了不免一笑??山袢找膊恢皇且獑渭兊牧私庥饍?nèi)的事務(wù),更重要的是讓她去調(diào)查一些人。
她向瓊枝招招手,她自然而然的往這邊靠近,語不傳六耳:“羽內(nèi)可有人使用暗器厲害的?”
瓊枝不解,答道:“除了已故的先主,剩下的也就這些殿主閣主,雖然現(xiàn)在由屬下掌管這些卷宗,可到底還是我娘知道的多一些,她雖已隱退,但只要是主上召喚,她依然可以出來的。”
疏君對她莞爾一笑,道:“不必了,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可去查查何氏,莫要打草驚蛇?!?p> 瓊枝點點頭,余光瞄到杜若,心下一軟,小心道:“主上可否告訴屬下,姐姐犯了什么錯處嗎?”
疏君不耐的低頭泛著藉冊,皺眉道:“你們姐妹情深,有些事還是不要知道的好,不過小事,就她急躁了些,處理事務(wù)十分怠慢,沒什么大事,你也不用擔(dān)心?!?p> 瓊枝及時的收回目光,擺正了態(tài)度,默默嗯了一聲,便尋個時間去找杜若聊了聊。
不是大日子,她也用不著去餐房用餐,就讓綠撫杜若在小廚房做了些菜肴,在偏房擺了一桌席,與相處多年的屬下酣暢飲酒,續(xù)續(xù)感情,不過這一頓似乎只有她自己察覺不到眾人臉上不一的情緒。
午膳才過,疏君便將他們都送了回去。
艷艷高照,透出悶熱干燥的空氣,一動身便沁出些許香汗,叫人燒了熱水放在房中沐浴片刻換上干凈清透的衣物,正拿著一本《六韜》在手里翻看。
不過到了午時,寥寥過了一刻,外面就傳有圣旨到了,雖然有關(guān)于她的內(nèi)容,她必須前去,可到底接旨的人不是她。
用不著接旨謝恩,她便只穿了尋常寬松輕便的衣物,慢悠悠的搖著小扇,雙刀髻上別著一幾朵悉心栽培,花環(huán)玉潤的茉莉,手里夾著一疊粉色薔薇,身著藕色齊胸襦裙,肩帶霞帔,水紅輕衫,腳步悠然的被綠撫葉湑簇?fù)碇鴣淼搅饲皬d。
不過傳旨的人是白玉的徒弟小圓,他本與葉湑相識,原是因為白玉的特殊照顧,二人有所結(jié)交。葉湑本是不敢來的,可聽說來人是小圓,他二話不說便要一同跟來,她也由著他了,畢竟小柿子已經(jīng)離開數(shù)月,他又不甚與人交流,而陶耀公主時常張揚,他便心有余悸,不敢亂走,這會兒也好與小圓多說說話,開解開解。
宮中內(nèi)侍不便躲在外府逗留,他與疏君說了關(guān)于昭帝的口諭之后,便興沖沖的跟著葉湑倒一邊去了。
接旨的人只涉及到愉禛和玄云的金甲護衛(wèi),雖然在意料之中,不過卻也太出乎意料了。她只是沒反應(yīng)過來,倒讓愉禛眼前一熱,看著她卻要噴出火來。感受到炙熱的目光仿佛要將她灼傷,疏君小心道:“不是我做的,前些日子我也才告訴過你,你別怪我,你自己也說了要去的,只是不確定是不是有你的名字?!?p> 疏君揮手讓玄云帶金甲護衛(wèi)去排訓(xùn),向做錯了事的小孩,垂手兩邊,一臉無辜的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他。愉禛也沒怎么擺臉色,倒把她嚇成那個樣子,他緩緩道:“我又沒說是去軍營的事,我是想說,你……打扮成這樣是去哪里?”
他可清楚的記得,辛沐卿是這幾日回京的。
疏君看他不敢往自己身上瞄的眼神便恍然大悟了,她平生第一次穿這樣粉嫩嬌氣的衣物,倒讓他有些不適應(yīng)了。她笑如嫣然:“哦,也沒什么,收到了辰王府的帖子,只是天氣太熱了,便想找件衣服來穿,又見那簇茉莉開花了,你也知道我喜歡這些,怎么今日還不敢看我了?”
她故意湊到他前面挽起他的肩膀,嚇得他肩膀一縮,忙舉起手來,用腳蹬開她:“別太挨著我,我又怕被人傳成什么樣。你從來不曾這樣打扮的,可是要去見誰?”
疏君見他小心翼翼的模樣,拈花微笑道:“別呀,我是你妹妹,有什么看不得的,別害羞,剛才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是辰王府遞過來的帖子,正想出門的,便來了圣旨,又說陛下有口諭給我,這才過來的?!?p> 愉禛皮笑肉不笑低聲兩句:“你若敢穿成這樣出去見其他人,只怕早被人逮回來了。”
疏君推他坐下,屏退了下人,奇道:“這能有什么關(guān)系,我又沒袒胸露乳,素布裹身的纏在你身上,誰敢亂說。這不,宓瑤也接到了帖子,只是我卻不知道他為何要發(fā)帖子下來?!?p> 愉禛想了半天,才道:“你可能是記錯了,宓瑤手里的帖子是驍勇候府發(fā)來的,她怎么可能會陪你到辰王府,我本不欲要她去的,可她說你也收到了帖子,我才放心放她去妝點,你快去看看,可是自己看錯了?”
疏君拍拍他的肩膀,柳眉微曲,喚來綠撫去拿帖子來,又讓人去拿宓瑤手中的請?zhí)?,仔?xì)一看,全然不同。一張是沈徽清自己的印章,一張是驍勇候府的印章,可若是沒人在宓瑤身邊她便有些擔(dān)心,便想隨她一起去,但賈氏并沒有給她發(fā)帖子,難道是因為上次沈筠瀟將玉佩送給她,所以她懷恨在心?
這樣想著著實將她嚇了一跳,但也沒敢說出來,如果宓瑤不去,那愉禛的仕途自然而然會受到打擊,她無奈只好讓綠撫去找玄云,讓他派幾名護衛(wèi)跟著,別出了事。
愉禛雖說不在意,可到底是關(guān)系了自己的仕途和王府的一切,所以宓瑤還是得要冒一個險。
她滿心愁緒,既然是沈徽清親自下的帖子,雖沒細(xì)說關(guān)于何事,但也讓她心煩意亂了。她親自去了長公主府帶上春蘭心蘭姐妹伺候在旁,將綠撫留在了王府打理牙婆子。
院子寬闊,是該添一些新人來了。
疏君由春蘭扶著下了馬車,心蘭在后面幫忙整理頭飾,不過那幾朵茉莉卻是萬萬不敢動的。
疏君看了半晌的帖子才發(fā)覺那樣的字眼,在驍勇候府的門前,沈徽清見她下了馬車,才把長謹(jǐn)長慎遣到一邊,自己慢步上前去牽她的手,這樣的動作讓她心生退意,卻又收不回來。只聽得他道:“這樣的帖子,還是由我給你要好一些,有我在你身邊,他們也耍不出什么花招來。”
疏君淡淡點了點頭,他最是清楚里面的人品性如何,她能有什么擔(dān)心的,可是關(guān)于賈氏,她便有些心煩。
春蘭心蘭姐妹跟長謹(jǐn)長慎兄弟早已相熟,可也是受到苛刻訓(xùn)練多年的護衛(wèi),在當(dāng)差時也不敢玩笑。
二人相攜到正院的前廳坐下,身邊的人都留在屋外,等他們進屋之后,立刻有人將房門緊閉。屋內(nèi)瞬間陰暗下來,地上廖寒的氣息拼命的侵入人體,剝奪屬于她的溫度,她免不得打了一個哆嗦,緊緊的靠在沈徽清的懷里。
進門時她只看見沈筠瀟默默的正坐于上堂,身邊擺了一副茶具,但茶卻早已涼透。此刻外界的艷陽透過鏤空的窗戶折射進來的光線仿佛利箭一般,直戳堂上之人的心腹。只見他的身后出來一個影子,緩緩走下來,待離兩人有兩米的距離停下。她能看見他笑起來時潔白發(fā)亮的牙齒,笑聲如鬼魅,叫人不寒而栗。
沈徽清攬住她腰肢的手正在發(fā)顫,像是見到了什么極為恐怖的東西。略一思索,她便明白了是何原因,還未開口,沈徽清便將她抱的更緊,捂住了她的眼睛,低聲道:“別怕。”
沈敬見此情形,免不得自己大笑起來,連說了幾聲好,旋即道:“看來這一門婚事你是十分歡喜了?你大哥不要的東西你要,你不要的東西他要,現(xiàn)在你要的東西他也要,你知道該怎么辦嗎?”
沈筠瀟坐在上座不言一句,他那勢在必得的眼神刺疼了他的雙眼。他別開臉,冷聲道:“不知道,不管說什么,這都與你這個死人有什么關(guān)系,全與你毫不相干,你別在這里多管閑事?!?p> 沈敬的笑容凝在嘴邊,從腰間的夾袋里掏出一根長鞭,慢慢纏在手上。沈徽清絲毫沒有退縮的語義,反問道:“你覺得你有資格在這里管我嗎,無論哪一次,不論對錯,你都全甩在我的身上,你以為這一次我還會怕你來將她奪走了嗎,他已成婚,為何還要來折磨我。”
疏君透過薄薄的衣服感受到他似寒冰的身軀,纖細(xì)的手指撫上他捂住自己眼睛的手。沈敬早對他這樣的態(tài)度習(xí)以為常,二話不說便動起手來,屋內(nèi)發(fā)出一陣悶響,長謹(jǐn)長慎在外捏緊了拳頭,慢慢安慰了心緒不寧的春蘭心蘭,又在心中狠狠的算上了一筆。
沈徽清用自己的身軀將她環(huán)抱在中央,并未讓任何的鞭打觸及到她。感受到他顫抖不已的身子,她終于按捺不住,掰開了沈徽清敷在她眼睛上的手,將他推到一邊反手抓住破空之勢的長鞭猛的一扯,沈敬沒有防備,手上一空,長鞭被她奪了去。
沈敬喝道:“這里輪不到你來做主,無論你選哪一個,你都會是我沈家的一份子,看在筠瀟的面子上,我就讓你來選,是要宿熙還是筠瀟?”
這話徹底將她激怒了,她又不是一件物品,沈徽清還要上前來卻被她一掌推開,她看著沈筠瀟渴望的眼神和沈敬歡悅的面容,冷笑連連:“這好辦,既如此你何不將你兩個兒子都送給我罷了,何必選來選去,我為何要去做選擇,兩個都要不是更好?”
三人仿佛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沈徽清似乎有些悲戚,沈筠瀟的目光開始狂熱起來,就連沈敬也愣在原地半天,回過神時疏君已將長鞭纏在手中:“夠貪心,可是只能選一個。”
疏君冷哼一聲:“我只要沈徽清。你別想著威脅我,那你可知上一次威脅我的人怎么了?”
沈敬似乎起了興致,問道:“如何了?”
她冷笑兩聲,清冷空靈的聲音在屋子里回響:“我滅了他們?nèi)?,因為那是下場。而你不過是個背信棄義,拋妻棄子的偽君子,你在戰(zhàn)場上自制一場精美絕倫的金蟬脫殼,保住了你打下的家業(yè),可那也改變不了你是為了怕功高震主,惹來殺身之禍私自逃走的小人?!彼蝗タ茨樕珴q的鐵青的沈敬,反而指著沈筠瀟道:“你也是個衣冠禽獸,親兄弟明算賬,你當(dāng)初既嫌棄我,現(xiàn)在何必又要來橫刀奪愛,失了兄弟情分。你父親才是欠你的人,他,沈徽清,一點也不欠你什么。我也不是你們隨意就可以拋棄的物品,需要你們對我指指點點嗎,想要就要,不要了便丟的遠(yuǎn)遠(yuǎn)的。”
聞言,沈筠瀟從上座飛速而下,一掌拍飛了案幾上供著的茶具,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正要沖著疏君而來,沈敬伸手?jǐn)r住他,對著他的臉上一拳,將他拍昏在地。他轉(zhuǎn)身過來雙眼如利刃直逼疏君的臉頰,呵斥道:“你休要口出狂言,你又知道些什么,我做事問心無愧,何須要你來評價。你這般狂妄,無非是仗著身后有陛下為你撐腰,沒了他,你拿什么來跟我耀武揚威?!?p> 疏君不屑一笑,向后邁開了一條腿:“那還真抱歉了,這個世界上沒有后悔二字,待會兒我就讓你親眼見識見識,什么叫狂妄。我有那個資本去狂,更有那個資本去承擔(dān)后果。身份,壓低一干人等,若論身份,你見了我和他都要以禮朝拜,不過是看在情分二字上,才免了這些禮數(shù)?!?p> 沈敬心中起火,大怒道:“普天之下,那些女侯爵有軍功緯地在我面前也不敢如你等倨傲,當(dāng)真是無法無天?!?p> 話音未落,疏君猛力揮出一根鞭子,沈徽清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沈敬的臉上便狠狠挨了一鞭,頓時血流如注,汩汩橫流
她冷眼觀望,繼續(xù)冷笑道:“賈氏是你千挑萬選的好兒媳婦,你怎么不去評價今日這個育兒宴究竟是真是假,她到底懷的是不是你們沈家的血脈,我相信,你會想知道的,去問問你那個好兒子吧?!彼肿鞒鱿乱徊ǖ墓荩瑪[開腿,緩緩道:“這輩子只有一個沈徽清,而那個人,是屬于我的。無論是何時,他都將屬于我一個人。不管是他的人還是財物家底,現(xiàn)在都通通我說了算,你們憑什么要來傷他。”
沈敬氣的面色紫漲,一腳踹醒半躺在地下的沈筠瀟,對著疏君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罵道:“你真是一個妖女?!?p> 沈徽清心歡喜著要去拉她,卻又被她喝退了一邊垂手而立,不敢說話。沈敬見了更是來氣,作勢要過來打她。
疏君早已看好他的動作,先閃到一邊,挑釁似的詢問:“別在妖女妖女的亂叫了,有本事你就來動手啊。聽聞老驍勇候槍法如神,若有時間,小輩隨時恭候。不過今日,我要先將你打在他身上的那些都還回來,一個也不留?!?p> 啪啪的鞭聲一聲比一聲清脆,在格外寂靜的前院顯得十分詭異。賓客幾乎都安排在了前院,這樣大的響動怎么不會驚動他們,可他們只當(dāng)是為得童子打響的喜慶鞭炮,并未在意。
長謹(jǐn)長慎在外一人拉著一個正要沖進去的春蘭心蘭,個個都急紅了眼,但卻只能隱忍下去,不讓混亂持續(xù)發(fā)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