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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香禁雪

第十八章 露出破綻(上)

疏香禁雪 若子非靈 5068 2021-01-27 13:39:55

  本就大病初愈,胃口不是甚好,又兼看了綠撫搜羅回來的畫像,簡直氣都?xì)怙柫耍裁带B魚蟲獸全往她臉上亂畫一通,都成精怪了。

  可這還不是要怪她一時沖動,怕被舊人看到容貌惹來禍端,其實到頭來卻是她的多此一舉。

  她憂心郁郁,滿腹瘡痍,午膳只用了一小只醉蟹和幾朵蓮花薏仁百團(tuán)。王既明看她悶悶不樂,既不說話又不吃東西,待到茶房時,他才問道:“疏君,還在為一只小蟹生氣呢?”

  計南松坐在屏風(fēng)下的一個角落盡量掩蓋身形,笑盈盈的接過羅氏倒過來的茶,聽見王既明這話,剛喝進(jìn)嘴里的茶噗嗤一聲從嘴角流出,他低頭掩住嘴,用來緩解尷尬。

  他暗自排腹,剛才的情形還真是聞所未聞,想來她是高傲的人,那樣哭哭啼啼,嬌聲喊疼的樣子也只有在府里才這樣,出了府,冷的像冰塊似的,誰知道還有那樣的一面。

  疏君淡淡的剜了他一眼,皺眉道:“爹,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氣,只是胃口不大好,覺得太腥了,粥又太淡了,肉太膩了,湯太咸了……”

  王既明見她說的起勁,兀自喝了一口茶,心知她挑剔,可他怎么嘗不出哪里有問題,不免就是她在找借口,他又上下瞧了她的身段,清風(fēng)拂柳,搖搖欲墜,不免搖頭呵斥道:“哪里來的那么多大道理,難怪你體質(zhì)虛弱,風(fēng)一吹就倒了,說到這個我倒想起來一件事,在庫房里有一樣極好的養(yǎng)品,叫什么來著……”

  王既明摸著淺淺的胡須沉吟思索,羅氏見狀,忙提醒道:“是騏竭,老爺?!?p>  “對對對,”王既明贊賞般的執(zhí)過羅氏的手笑道:“哎,這藥效又是什么呢?”

  羅氏被這突如其來溫馨柔情打動了,滿臉緋紅,答道:“止血和跌打損傷,還有一件是肉蓯蓉,老爺若是真的心疼六小姐,便把這些都給她吧,數(shù)月前婉麗受傷,便用了一顆,現(xiàn)還剩一顆,待會兒我讓管家給小姐送過去?!?p>  王既明握著她的手不放,在座的各位都當(dāng)做沒看見一般,疏君眉眼含笑,巧笑嫣然,冷不丁的打破這一刻:“值錢嗎?”

  她就想知道到底值多少錢,這東西老爹不知道藏了多少年,若是她沒記錯,應(yīng)該是昭帝登基加冕時賞賜的,看他那寶貝的模樣,肯定能換不少銀子吧。

  此話一出,在座的人沒有一個不笑的,王既明的臉黑的跟鐵鍋似的,喝道:“再值錢也是我的東西,我想什么時候給你用就給你用,不想給你了,哭著求我也不行?!彼麖?fù)又轉(zhuǎn)過頭對羅氏輕言道:“那東西就給婉麗留著,給疏君留著也浪費了。”

  羅氏滿臉驚愕惶恐,一時不知如何接下去,這樣的殊榮,是許久沒有的。婉麗掩面對計南松一笑,其中言語自在眉眼間。疏君一聽,頓時氣憤道:“你都從來沒有把你庫房的門打開讓我看看,大夫人都說了,待會兒給我送來,你不能攔著大夫人的一片心意?!?p>  “你還有理了,這是我的東西,是你想看就能看的?”王既明眉目溫然,詳怒道:“夫人也是見你時常受傷,好心好意說給你罷了,別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啊,這東西,是不給你的,只是說給你聽聽。”

  兩人絮絮半日,由像小孩一樣的拌嘴,時間長了,便都有了倦意,各自散去歇下。

  日頭漸西,喜鵲回鸞,天邊泛紅的云彩傾瀉一片在她臉上,仿佛鍍上一層紅光,她烏黑的發(fā)絲隨柳飄搖,淺淺的瞳眸盯著手上不停剝著荔枝的動作。

  沈徽清的眼笑得彎彎,湊到她耳邊悄聲道:“少吃一些,會上火的?!?p>  她將手伸進(jìn)放著寒冰的鐵桶里拿出一顆,利索的撥開外殼,奶白的肉汁濺了她一臉,她往嘴里送上,滿意的點點頭,看著沈徽清道:“再不吃就壞了,這些是慕容府送來的,宓瑤有孕,吃不得這些東西,玉澤又恰好有點高熱,更吃不得,至于三哥,他自己留了一點,其他的都給我了?!?p>  在她身邊這么久了,發(fā)現(xiàn)原來她只有一個愛好,現(xiàn)在一生成二,好吃懶做不說,居然還貪財,可貪財有道,就怕她去搶。

  鎏金蓮花鐵桶內(nèi)高聳聳的堆了一些冰鎮(zhèn)的荔枝,櫻桃,這些都是西域和江州那邊進(jìn)貢來的,若非愉禛在昭帝身邊當(dāng)差,這些東西,不是達(dá)官高客,名流權(quán)貴,根本就沒機(jī)會瞧上一眼,她倒好,生來衣食無憂不說,想要什么幾乎都是手到擒來,可到底,人無完人,某些事終究還是留有遺憾的。

  數(shù)個月來難得見她這樣天真的笑過,除開年幼無知的相見,在她開始出府的第一天起,她總是拒人千里之外,不聽不看,不說不動,寥寥賞人兩道利刃般的神色,便叫人退避三舍,避之不及。人前明媚皓齒,恭敬有禮,人后就跟沒出過家門的小孩子一樣,活了那么久都活在痛苦里的人,最應(yīng)該明白的就是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偏偏她看不懂,將自己鎖在了過去的隱晦澀素里無法自拔。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在他最虛弱的最害怕的時候愿意站在自己的身后,面對沈敬的壓迫他不敢反抗,只有靠她,因為她只看重她在乎的人,任何對她不利的,她一概不會去懼怕,永遠(yuǎn)都沖在他的前面。

  或許因為有過痛苦,突然之間恍若掉入夢境能與他人長相廝守,便會由心軟化堅硬的盔甲,可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是一場夢,一場突如其來的真火從天而降灼燒了他所想要的一切,那么,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苦澀,他們又該何去何從呢。

  他不知為何會想那么多不確定的事,但卻嚇得面如金紙,汗流浹背,冷汗一層一層的浸濕了身上的衣衫。

  許是吃太多的緣故,有香風(fēng)相伴,她打了一個噴嚏,將他從幻象中拉出來,她咳嗽兩聲,將冰塊推到一邊,見他面色如黃麥,漸漸有了雪色,她拿起帕子拭去唇邊的果汁,捏捏他的肩膀,問道:“怎么了,是我說什么惹你生氣了?”

  沈徽清輕咳一聲,疑惑道:“?。课覜]聽清你說什么?!?p>  疏君嗔怪的橫他一眼,將團(tuán)扇丟給他:“我爹叫你們?nèi)渴钦f什么,能不能說給我聽聽,他可是說了我的壞話,讓你想起來什么?”

  沈徽清見她一臉新奇,親昵的湊到他跟前來,腦海里隱晦的念想頓時煙消云散,摟著她的腰曖昧的笑道:“你就這么害怕你爹說了什么叫你抬不起頭來的事情?讓我想想,嗯……不如你獎勵我一下,我就告訴你?!?p>  疏君聽說,不覺面如桃粉,桃羞杏讓,慌忙抽身站起,牽動鬢邊的八寶蓮花步搖上的翠珠鈴鈴作響:“你這家伙,一有機(jī)會就胡言亂語,吃了那么多東西都塞不住你的嘴,活該找打?!?p>  說罷便要順手去拿櫻桃堵他的嘴,哪知他一下扯過拴在她腰上的玉色云紋宮絳,整個人如彩云一般柔柔的飄在他懷里,耳邊是他帶著戲謔的笑聲:“我叫你跑了嗎,你還沒問我想要什么,我生辰的時候你睡著了,現(xiàn)在醒了,是不是該想想如何補(bǔ)償我了?”

  疏君被他圈在懷里,纏綿的話語猶如一縷蠶絲做成的柔情琵琶,掠過她的耳畔,并未像柳絮一吹既去,反而猶如星星之火有了燎原之勢。她雙手撐在他胸前擋住席卷而來的竹香侵襲,紅著臉弱弱道:“難道在辰王府的這些天還沒補(bǔ)償夠嗎?你別得意忘形,若論起來,是我有理的?!?p>  沈徽清見她明明處在弱勢,面上看著是服軟了,可那嘴就是不饒人的,看她還想再說下去,他閑笑兩聲,一手握緊那盈盈細(xì)柳的腰肢,一面托住她的后腦勺便想吻下去。

  瞧著這架勢,她怎么不知他的想法,當(dāng)下勾住他的脖子,腦袋一偏,感受到他的動作微微一頓,她心中大喜過望的低聲笑著:“我早告訴過你,別太得意忘形,現(xiàn)在還不從實招來,我爹到底跟你們說了什么,別逼得我非要搬上獨創(chuàng)的刑罰才肯讓你開口?!?p>  她的呼吸像被風(fēng)吹過的鴻毛擾在心尖,他淡笑在她鬢邊的耳后小啄一口,感受到她的身子一陣顫顫,他貼緊了她紅到發(fā)紫的耳根道:“你覺得我會怕你嗎,尤其是在你的庭院當(dāng)中,就算丫鬟被你遣下去了,可我還是不敢放心讓你搬出所謂唬人的刑罰,別到時候叫你找不到地方去躲,而你就算藏在石頭縫里,我也會一寸一寸,掘地三尺都要把你翻出來叫大家看看你這不害臊的小妞是怎么欺負(fù)我的?!?p>  她沒想到這家伙都這時候了還油嘴滑舌的,他越是不怕,她就越要去試一試。

  她從他的懷里探出頭來,嬌笑一聲:“那我可我不信,我怕就怕你受不了哭著求我放過你?!?p>  他略有興味的揉揉她毛茸茸的烏發(fā),瞇著眼睛道:“我覺得是你的話說反了?”

  “怎么說?”

  沈徽清向她做了一個勾手的動作,等她靠的夠近了,他按住她的后腦勺,沉吟道:“這種事情,不管你愿不愿意,情不情愿,甘不甘心,都是我說了算。無論你說什么都是沒用的,其他的可以聽你的,這種事……我知道你害臊,臉皮薄,除了有求與我,你還敢說嗎?”

  說罷,他在她耳邊又輕聲低語了幾句,疏君仿佛被人傷了耳朵,尖叫著從他懷里掙脫,面若剛剛退下的煙霞,紅透了半邊天,她捂著耳朵,雙眼夾淚,欲落不落,指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末了,見他笑得如夕陽下的喇叭花,她氣得拿起軟墊丟在他身上,自己跑去了屋里。

  她前腳剛走,沈徽清去敲門,她也不理,后背抵在門上,罵道:“不要臉的家伙,我只是想個玩笑,到頭來倒讓自己成笑話了,我就想知道一點小秘密,你就拿……拿那些事來糟蹋我?!?p>  沈徽清笑得倚在門上,柔情款款道:“我說的是實話,是你先提的,你讓自己成笑話了,可只有我們兩個知道不是嗎,你又能慪多久的氣呢,反正你遲早都會敗在我手里,不如現(xiàn)在就知道真相,也免得日后把自己氣成刺猬,那樣,豈不知道的人更多了,到時候鬧笑話的就是你了,我才是真正看笑話的。”

  疏君略一思索,也覺得他說得對,可他的話那樣霸道,倒讓她更沒底了。此刻說話也緩了語氣,但心里還是又羞又臊,慌亂的緊:“我可告訴你啊,別想著亂來,我現(xiàn)在開門,但你自己可要想好說什么,別叫我找人把你打出去?!?p>  聽著他在外面連聲的答應(yīng),她心口微微一松,才開了一道縫,突然就橫進(jìn)來一只手要抓她,慌得她想要關(guān)上門,可又有一只手撐在門檐上,她馬上知道不好,棄門而逃。

  蹂躪夠了的人此刻正坐在被使君子纏滿的秋千上,飛蟲過身在耳畔嗡嗡的響著,像是有人在耳邊淺唱,擾的人心煩。

  終于等到沈徽清走了,瞧著天色也不早了,正打算回屋去換身衣服再出府去,誰知走到門口,就聽見身后有人叫她:“六姐,你等一等,二哥叫我送東西過來了?!?p>  這熟悉的聲音,恍若梢尖游離的畫眉,蹄聲婉轉(zhuǎn),清雋悠長,疏君并不去看她,而是問道:“送來的什么?”

  鐘言向前幾步,快速走到她跟前,賠笑道:“是你過幾日到翰林院陪侍的朝服,你要看一下嗎?”

  她頭也不抬,也不看她,隨口道:“就放在那桌上吧,我有時間會去看的,你若沒什么事,就別在我面前晃悠?!?p>  鐘言以為她在為以前的事耿耿于懷,也知那是她聽信了他人,害了自己的一生。她走上前來想要去抓她的手,卻被剛趕來的綠撫一掌推開,沒好臉色道:“七小姐自重,別太靠近了,別到時候自己扭傷了腳又說是我們小姐做的,這樣的黑鍋,我們可不敢背?!?p>  綠撫一向牙尖嘴利的,說起話來也毫不客氣,尤其是當(dāng)初她妝模作樣的帶東西來看望,卻陰狠狠的來下毒,如果再出了那樣的事,她當(dāng)真是無顏面去見死去爹娘的囑咐。

  鐘言吃了癟,被她喝退兩步,低著頭兀自委屈起來:“六姐,我只是來送東西的,并沒有其他的意思。”

  疏君倚靠在門檐上,向綠撫搖了搖頭,對她的行為算是默認(rèn)了,悠悠下了逐客令:“送來了就走吧,這里你來不得。”

  她關(guān)上房門,又叫綠撫清開周圍的人,見她進(jìn)來了,方忍不住問道:“二哥又為何要讓她到我的院子里來,他明知道我心里還有氣,這樣送她上門是在逼我做什么嗎?”

  綠撫微微一笑,道:“小姐,或許二公子是想要讓你們多接觸接觸,畢竟你們的關(guān)系才剛緩和不少,如果因為七小姐回來的事又讓你們發(fā)生不愉快,得不償失吶?!?p>  她總是不相信江離會這樣想,可事實擺在那里,她又該怎么辦。她仰躺在香妃百合藤榻上,殷紅的軟墊將她發(fā)白的面孔襯托的如鮮艷欲滴的紅蕊,她緩緩道:“我不相信他會那樣做,他說他不會再騙我的,等我找個時間我一定要問清楚,我只想知道真相。”

  她其實是知道了為什么,只是一直在欺騙自己罷了,如果讓她選一次,她真的希望自己能大度一點,可是好不容易擁有了這些點點滴滴,苦也好,樂也罷,這不就是人間百態(tài)嗎,只希望這一切不要都太苦,太澀。

  綠撫見她臉上又露出怔怔的傷感之意,恐她想起了傷心事,忙道:“小姐,你也別想太多,總會過去的。我們剛剛得到消息,昨晚二公子出府去了普天青龍寺,二夫人緊隨其后,也往那邊去了,你看要不要著手派人跟在二夫人身邊?!?p>  雖然她知道江離與圓慧大師之間有聯(lián)系,可她沒問,他也不說,況且圓慧大師那邊也什么都問不出來,現(xiàn)在只好將目光放在何氏身后身上。既然她敢露出頭來,她就敢去試一試。

  她垂下眼瞼,濃密的睫毛猶如重巖疊嶂山峰的影子,突然眸光一閃,宛若一滴清晨的朝露:“不了,她自持聰明,身邊的人都是千挑萬選的,如果在她身邊安插了人,被她發(fā)覺的可能性就更大,暫時先不去管她。對了,這件事就只有你我知道嗎?”

  綠撫點頭道:“這件事是葉湑親自去查的,小姐那么相信他,自然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疏君撫了撫鬢邊快要散落的垂花云彩玉釵,悠然道:“那康府那邊怎么樣了,這么多天也不見你們有消息來?!?p>  綠撫知道她是擔(dān)心起雷云來,臉上漸漸有了笑容:“它挺好的,小姐若是想他了,奴婢找人去把他接回來,散散心?!?p>  疏君唇邊的笑容猶如三月春風(fēng),卻還是倔強(qiáng)道:“他想回來就回來,不回來就罷了,反正他愿意待在人家身邊,也不缺我一個,指不定現(xiàn)在正在別人的懷里卿卿我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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