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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香禁雪

第三十二章 饞涏欲滴(下)

疏香禁雪 若子非靈 5059 2023-03-22 12:35:32

  話音剛落,只聽得前院人語嘈雜,嗡嗡一片就往這邊來,聽著聲音越來越近,秋容笑中帶刺道:“該走了,你們的好日子也該到頭了?!?p>  在人聲到達(dá)耳邊之時,秋容翻過高墻消失在眼前,長慎上前兩步道:“是否要去追,她可能知道世子的下落?!?p>  沈徽清搖了搖頭,暗暗道:“不用了,她在宮里,為誰做事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了孩子在誰的手里?!?p>  長慎道了句是,便要去前院查看吵鬧的源頭,剛走到拱門處,便與拿著鋤頭帶頭的人迎面相撞,見著他,便三下五除二的叫人將他按住,還未反應(yīng)過來,便被人連拉帶打的拖到了后頭。

  長謹(jǐn)見狀,便要上前理論,卻被沈徽清攔下道:“叫他們來看看,到底想說什么。”

  長謹(jǐn)不服,卻無奈只能等著。看著來勢洶洶的人群,沈徽清將疏君攔在了身后,用自己的身體擋住眾人的視線。疏君也十分乖覺,沒有他的話一動也不敢動。

  疏君拉住沈徽清放在身后的雙手,整個猶如一根繃緊的弓弦,隨時準(zhǔn)備爆發(fā)。

  感受到她的不安,沈徽清看著沖進(jìn)來拿著工具的頭目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擅自闖入本王的府邸,當(dāng)真是無法無天嗎,你們就不怕本王一氣之下將你們?nèi)缄P(guān)進(jìn)大牢?!?p>  為首的人苦著臉道:“辰王,我們敬佩您,尊重您,但是你身后的妖女不能留,因為她,這接連下的大雨將莊稼都糟蹋的不成人樣,更何況還是我們自己平時的生活起居也都不能完全自理,您自己去看看街邊餓死的乞丐,還有……”

  “還有什么!”沈徽清紅著眼,看著眼前一群他當(dāng)初誓死守護(hù)的百姓,為了一些謠言就來威逼,不禁自嘲道:“本王當(dāng)初誓死保護(hù)榮昌,第一要義是護(hù)家國安危,而她是我的妻子,也是我誓死要守護(hù)的人,你們就這樣恩將仇報,非要將她推上眾矢之的嗎,這些哪一點是她的錯,你們告訴我,她做錯了什么?!?p>  眾人面面相覷,臉上皆是猶豫,打著油紙傘烏壓壓的站了一片,此刻都安靜下來,為首的人四下張望,上前道:“王爺,她出生時不僅下了幾日雪,也是像這樣的大雨下的不停啊,若不是她,這些異象還能有誰能做?我們也是為了大家的妻兒?!?p>  沈徽清的心猶如被一根蠟燭孤獨的灼燒著,煎熬難耐:“你們想要守護(hù)自己的妻兒,我不是嗎,我們剛剛失去唯一的孩子,而你們就這樣迫不及待的要將她拉出去祭奠,做祭品,你們是在將我逼上絕路,將你們自己的安危逼上絕路。都是有妻兒的人,若是在你征戰(zhàn)在外時,妻子遭受眾人的非議冷眼,失了心智,孩子也被奪去,換做是你們,難道也愿意就這樣甘心的做一個衣冠禽獸嗎?!?p>  沈徽清轉(zhuǎn)身將已經(jīng)顫巍巍的疏君擁入懷中,胸口止不住的上下起伏,可見是真被氣的不輕。

  眾人被說的面上早已有了動容,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只聽得身后一記女聲呵斥一聲道:“難道你們忘記了她可是吸血的怪物,買通了逍遙館的人,說是用來澆花,誰知道到底是不是拿給她自己喝的,你們快看,辰王手腕上的傷和王疏君的嘴角,是不是妖女?!?p>  眾人開始沸騰起來,剛剛被澆滅的怒火此刻再也控制不住,拿著鋤頭和鐮刀就要上去抓人。

  為首的人看著沈徽清手腕上的傷口,還存著希翼道:“王爺,您快說,這不是真的,用你這么多年的名聲發(fā)誓,只要您說不是,我們立刻轉(zhuǎn)身就走?!?p>  就算是叫他下地獄,他也會說不是真的??墒窃拕偟阶爝?,便被剛才起哄的人說道:“就算辰王說不是,難道就真的不是嗎,舍了她一個人救了我們所有人,快去抓住她?!?p>  這一刻,所有人都被憤怒沖昏了頭腦,而王府如今只有他們幾個人,又有什么還手的余地呢。

  但是這群人還是給了他們足夠的尊重,完全是看在沈徽清的面子上,等到驍勇候府和各路一起征戰(zhàn)的將軍趕來時,只見幾人被群眾相圍,小心翼翼的走出了辰王府的大門。

  魯老走上前兩步,卻被一旁的官兵攔住了去路,無論他如何破口大罵,那邊也沒人有放人的意思,顯然這里發(fā)生的事,昭帝都是默許的。連他的命都不管不顧的人,又怎么會在這個時候來救他呢。

  沈徽清護(hù)著疏君,不讓外界的因素去影響,緊緊的抱住她的肩膀。春蘭心蘭則為二人打著傘,長謹(jǐn)攙扶著被打瘸了腿的長慎,六人就這樣跟著一同來到了祭祀的場地。

  在人群的簇?fù)砣枇R下,疏君一抬頭,那熟悉的祭臺長柱便出現(xiàn)在面前。她停下腳步,打心底的畏懼,那冰冷而又難受的感覺。

  祭祀的人正是當(dāng)初的祭酒康世保,他深知這些流程,他當(dāng)然明白這些是什么。

  心中的驚恐和畏懼涌上心頭,她死死的抓住沈徽清胸前的衣物,這也是這些天說的唯一一句話:“不要讓我上去,我不要上去?!?p>  沈徽清將她緊緊的抱在懷里,輕聲安慰著,臺下頓時圍滿了人,大街上早已水泄不通,人滿為患。仿佛一別如雨,料想到即將會發(fā)生什么,他幾乎用盡的全身的力氣想要將他融入自己的身體里,讓他來代替她受這個苦。

  許是感應(yīng)到懷中的人正在被拉扯,他微微松開了一絲手,便弄丟了她。

  康曉萍著了魔似的將她拉開,正當(dāng)他要追上的時候,玄云出現(xiàn)在他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被連拖帶爬扔上高臺,仍由別人粗暴的將她捆在祭柱上。

  他推開玄云的身軀,想要沖上前,可一直被玄云糾纏,一次又一次的阻擋他的去路,無可奈何之下,只好靜靜的站在原地,怒目而視:“她算是你的恩人,你這是在做什么,讓我過去?!?p>  玄云有些為難道:“王爺,我知道殿下對我的恩情,可是這是陛下的命令?!?p>  沈徽清輕呵兩聲,問道:“是嗎?當(dāng)真是他下的旨意?”

  玄云點了點頭。

  沈徽清冷笑道:“祈安也在他手里是嗎?”

  玄云往身后望了望,那座高高的樓閣上的雅間,嗯了一聲:“是,還請您別上去,已經(jīng)沒有任何辦法了,快離開這里吧?!?p>  沈徽清沒有聽出他話中的意思,愣愣的呆在原地,任由大雨如耳光一般拍打著他俊朗無比的臉頰:“我不走,我要在這里陪著她,哪怕是死?!?p>  他推開玄云擋在身前的軀體,這一次他很輕松就推開了他,沒了阻擋的他,終于可以拋棄所有,義無反顧的留在她的身邊,不再因為各種世俗的眼光帶著兒時的遺憾,終于能在一起了。

  聽著她的哀嚎,每走一步,他的心都在煎熬。

  祭祀開始,在大鼎中燃燒的紙錢香火剛被點燃就熄滅,在這樣的大雨下,想要點燃,屬實會難上加難??凳辣R粋€示意,官兵紛紛舉起傘在大鼎上方形成一個屏障,遮住了如瀑布般的大雨,這才順利點燃。

  與此同時,江離也接到消息,不顧眾人的阻攔沖上臺對著康世保就是一腳,將他踢下了高臺道:“誰允許你們這樣對待她的,這不是她的錯,這都是你們鬼迷心竅,被豬油蒙了心,才會被上天所欺騙,你們能得到什么,殺了她,能得到什么?”

  官兵們上前想要控制,卻怎么也打不過一個失了理智的人,楚可軒看著他在臺上發(fā)瘋,只好陪著他在臺上胡鬧,大罵四方。

  楚率舉這時也懶得去管他,反而死死的盯著在人群最后的王既明身上。

  那個平時最寶貝他的女兒的人,這個時候還不行動嗎。

  康世保被江離踢下高臺,頓時就失去了行走的能力,摔斷了腿,他只好將手中的拂塵交給神色擔(dān)憂的康曉萍:“這是你一直最期待的,只要跟她合作,助她長生不老時,你我就帶著靈珠重返云月雷府,這是最好的機會,紫凰不在她的身邊,如今她對我們沒有威脅。”

  康曉萍鄭重的點了點頭,便讓侍衛(wèi)將康世保帶到安全的地方,而她隨即示意丫鬟祈安抱過來。

  聽著孩童哇哇的叫聲,眾人也被拉回了思緒,就連哭泣不停的疏君也止住了哭聲,怔怔的望著孩子的方向。

  她喃喃道:“我的孩子,快替我松開,那是我的孩子?!?p>  她的聲音夾帶著哭腔,沈徽清手上亦是不停,可是越著急越解不開。

  康曉萍得意的俯瞰手忙腳亂的二人道:“當(dāng)初我說過的,等你生下孩子,我會親自來取你的命。”

  說著便拍了拍手掌,祭臺走上來一人,手中拿著兩根長長的細(xì)針,面色不善,一掌拍倒了正在替疏君松綁的沈徽清。

  秋容接過她懷里的祈安,在四下議論聲中將這兩根細(xì)針插入了祈安的雙眼,將他丟在了熊熊烈火之中。旋即便是疏君與沈徽清撕心裂肺的驚叫聲,緊接著是江離想要沖上前去搶奪,卻被楚可軒緊緊的束縛著,他一直被愉禛提醒著,一定不能叫他壞事,可是看著這副樣子,他也是于心不忍的。

  愉禛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眾人的目光中,眼中冒著藍(lán)色的微光,緩緩?fù)T谠缫哑怀陕暤氖杈媲埃恢皇衷谒X袋上微微停留片刻,只是一陣模糊中,她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心如刀絞,哼哼哭了出來。

  耳邊還有他的忠告聲:“只是一下下就不會那么疼了,我從辰王府找到了你的紫兒,她被封在了紫凰當(dāng)中,你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都無濟于事,回到你該去的地方,就疼一下就好了?!?p>  沈徽清踉蹌的站起身,看著被刺瞎了雙眼之后十分安靜的祈安,心如刀割。驟然停下的大雨,讓他抬起頭望著即將湛藍(lán)的天色,鼻尖一酸,癱軟在地,緊握疏君的另一只手。

  他是一個廢人,空有一身功夫,卻誰也救不了。

  在看到成效之后,眾人便嚷嚷著要疏君的命:“要她活在這個世上難保不會有下次,將她一起祭天?!?p>  有一人帶頭,四下慢慢的就有人附和,愉禛抽出插在祈安雙眼上的細(xì)針走到她面前,在秋容和康曉萍興奮的目光下,將細(xì)針一根一根的插入她眉間和鼻梁處的朱砂痣上,口中念叨著:“這是最后一次,這一次也是為了救你的命?!?p>  沈徽清被秋容一記重掌之后,便昏昏倒地,此刻就算站起身,卻沒有絲毫的力氣能夠去應(yīng)付愉禛強有力的手段。

  聽著耳邊帶著哭腔的哀嚎聲,他的心幾乎碎了一地,怎么撿都撿不起來,只能倒在她的腳邊,看著她被一點一點的折磨。

  疏君沒有任何的話語,只是默默的承受著身上傳來的痛苦,可是這點皮肉之苦,又怎么能抵擋眼看著自己的骨肉被當(dāng)成祭品祭天。

  康曉萍看著他手上的動作,嘴邊的笑容微微一滯,怒道:“你這是在做什么,你難道還想要她活過來嗎?”

  說著,便要上前去摘插在她身上的兩根銀針,手剛伸到一半,便被愉禛一掌推開:“我只想要她的魂魄不散,我只有這點要求,你們也別太過分。”

  康曉萍冷哼道:“事到如今還有什么過不過分,只要她還有一線生機,我就會不得安寧,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讓她還有活著的一線生機。”

  二人剛說完話,便在高臺上打了起來,眾人看著這個鬧劇,屬實不敢置信,在哄鬧之中,佳寧郡主不知從哪里走了出來,一把抽出沒有絲毫防備的玄云的長劍,徑直走向高臺,在一眾驚愕的目光中,舉起長劍刺向毫無縛雞之力的疏君。

  本以為就會這樣喪命于此,她也認(rèn)命的閉上雙眼,這個世間,除了宿熙,就再也沒有什么事值得她留念的了。

  身上并沒有預(yù)想的疼痛傳來,取而代之的是被銀針刺的發(fā)燙的臉頰有一陣冰涼傳來,舒緩著她身上所有的不適。她緩緩睜開雙眼,只聽得一聲哐啷聲,佳寧郡主丟下手中的長劍,癱坐在地上:“我不是想要殺你的,皇叔?!?p>  沈徽清擋在她的面前,硬生生替她受了那一劍,佳寧郡主被玄云架住,拖下了祭臺。

  疏君還未來得急說話,沈徽清便將雙手搭在了她的下顎上,捂住了她的嘴,用最后一絲力氣,最后一次溫柔的話語道:“就疼一會兒,我不會要他們傷害你,對不起,是我保護(hù)不了你們,這一次,也要委屈你了?!?p>  疏君有些動容,鼻尖酸楚,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竹香,靜心的,溫潤的,她張了張口,卻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你……”

  嘴里的話說不出口,早已淚流滿面,隨即便是一聲清脆的咔嚓聲,骨頭斷裂之聲,臺上的眾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紛紛將目光停留在臺上早已沒了呼吸的疏君身上。

  待江離反應(yīng)過來時,沈徽清早已長劍一揮,在脖子上一抹,鮮血頓時噴涌而出,染紅了大半邊祭臺,殷紅的鮮血噴灑出一個漂亮的弧度,落在了疏君的尸身上。而他也倒在了血泊之中,側(cè)躺在她的身邊,最后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她緊閉的雙眼上。

  當(dāng)初那名動榮昌的婚約,盛大如新帝登基般的婚禮,如今都用鮮血來償還,夫妻雙雙殞命,就連孩子連生還的機會都不曾有。

  四周漸漸靜了下來,緊接著是佳寧郡主厲聲的尖叫聲和懊惱聲交替。而秋容也被這聲尖叫拉回了思緒,她連舅舅都下的去手,何況還是這個從未有過情誼的表親。

  她攤開左手,掌心處冒著綠盈盈的光輝,碎成豆粒大小的木靈珠出現(xiàn)在她的掌心,在她念動咒語之后,木靈珠徒然嵌入她的頭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她的肉體,不出片刻,木靈珠泛著發(fā)白的軀體回到她的手中。

  見此情形,坐在閣樓里的二人咻的一聲站起身,不可置信的盯著她手中的木靈珠。

  “靈珠去哪里了?”康曉萍也不與愉禛糾纏,快步來到秋容身邊,質(zhì)問道。

  這也是樓閣內(nèi)兩人想要說的話,昭帝與賢妃面面相覷,相對無言。

  秋容收回木靈珠,正色道:“靈珠從來沒有在她的這副軀體當(dāng)中,你要我從哪里去取,不過,這副軀體蘊含的能量也足夠了用了。”

  這可不是她的初衷,她要這個碎了的木靈珠做什么,她要的是完整的一顆靈珠,或許,靈珠從未離開過云月雷府。

  康曉萍冷哼一聲,丟下拂塵匆匆離去。

  得到結(jié)果的一眾也各自散去,只有剛才為首的人呆呆的站在原地,盯著身體已經(jīng)涼透了的沈徽清,眸中多了一份不忍。

  沈敬看著地上的一具白骨和尸體,不可置信的盯著遠(yuǎn)處的樓閣,半晌,才在沈筠瀟的聲音中拉回思緒,緩緩的走向高臺,吃力的抱起沈徽清的尸體,與沈筠瀟一同將其放在馬背上,冰涼的液體浸濕了馬鬃毛,一滴一滴順著大街染紅了道路,一片蜿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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