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夏成錦跪在書房門口,默數(shù)著檐上掉下來的水滴。夏天的雨,來時轟隆隆,熱熱鬧鬧地奔涌出來,走時倒是也退得快,從一開始珠簾一般的落雨,到后來小孩子假哭擠出的淚珠,到最后雨滴也幾不可聞了。只留下房檐上余出的雨水,慢慢匯聚起來,化作雨滴子砸向地面。仔細一瞧,竟砸了個小水坑出來。小水坑內(nèi)也漸漸蓄了些水,新的水滴落入,砸起了一些水沫,隨即小坑里的水便變得渾濁起來。
成錦跪在地上,心里有些擔心哥哥成柏,成柏剛剛挨了頓板子,被王叔背回房去了。哥哥成柏也是倔強得緊,挨著板子,換做成錦,早就呼天搶地起來,哥哥只是咬緊牙關,緊握雙拳,連嘴唇都咬破了,也不吭聲。成錦是女孩子,就免了打板子,改成罰跪。跪到書房門口,直到誠心悔過為止。母親心疼她,叫人送來蒲團,父親一開始不肯,聽到母親說雨天地涼,可能落下病根,父親這才不做聲,算是默許。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成錦睡過去好幾次,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斜趴在蒲團上,像是一只團起來的小狗。偶爾聽到父親一咳嗽,或者門里傳出些響動,她就立刻挺直腰桿,跪得筆直。若是長時間沒有什么動靜,就松下來,或趴或團或臥。但是跑是不敢跑的,父親只要一眼瞟過來,她就感到自己汗毛立起來了。孩子對于父母威嚴的認可是刻在骨子里的,而成錦的話,估計還要更多一份呢!
雨停了,成錦環(huán)顧四周,跪得著實無聊,她也沒想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錯。慢慢地就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雨都是從大變小的,那么從第幾滴雨開始就叫做小雨呢?就像王叔的頭發(fā),越來越稀疏。頭頂越來越光,后腦處倒是不見變化。頭頂就像是冬風刮過的枝條,枝條數(shù)目清晰可數(shù)。王叔老感慨人老了,禿了,那么從第幾根頭發(fā)開始就變禿了呢?都說物以稀為貴,下次自己偷偷揪幾根,王叔估計就要惱了吧!王叔還是挺不情愿和自己玩的,因為成錦自己是在太頑皮了。該想個什么辦法才能拔頭發(fā)呢?……”
成錦眼睛開始骨碌碌的轉(zhuǎn)了,書房里腳步聲卻是越來越近了。她趕緊停止調(diào)整跪姿,跪得筆直。腳步聲到自己跟前停下了,成錦抬起頭來,看到父親站在自己面前,一臉嚴肅,冷聲問她:“你可知錯?”
知錯,必須知錯!成錦雖然還是不服,但為了自己的小膝蓋,低下了頭:“孩兒知錯!”
“錯在何處?”
“不應隨意打人,冒犯學堂!”
“重新再想!”
“……”成錦無言以對,她跪了這么長時間,為啥跪,她的確是沒搞清楚。非要說個理由的話,為了不讓父親生氣?好了,就是這個理由,她抬頭:“女兒愧對父親教導,惹父親生氣,實屬不該。以后絕不再犯,還請父親息怒。”
“看來你還是不知悔改,繼續(xù)跪著。過一個時辰我再來問你,到時若答不出,你就到祠堂里接著跪,跪到想清楚為止!”父親冷哼一聲,甩袖離去,又進了書房。
成錦的頭低了下去,她不得不再好好想想為什么,否則晚飯肯定沒自己份了。自己確實打了小王爺,可是那是小王爺挑釁在先,成錦覺得自己有理呀!課上朱先生表揚了哥哥幾句,小王爺便不高興了。待朱先生下課,招了幾個同學搶了哥哥書包,將哥哥包內(nèi)文具扔來扔去,哥哥急得跳腳,里面的毛筆是他極其珍視的,連成錦都不讓碰的。那是哥哥4歲時做的第一首詩,父親大為高興。將自己中舉時所用毛筆獎給了哥哥。哥哥平時連用都舍不得用,只是放在一旁做個鼓勵。今天是成錦偷偷拿來,沒想到被哥哥發(fā)現(xiàn),又要回到了他手里。沒想到,被小王爺他們在空中丟來丟去,真的是氣煞個人!
成錦感到自己血氣上涌,她嘗試著從中間去搶,但是擔心弄壞毛筆,還真是沒什么辦法。正在焦急氣惱的時候,眼瞅見小王爺,這個始作俑者,作壁上觀,在旁邊幸災樂禍,搖手助威,成錦一下子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撲了過去,將小王爺撞在了地上,不管不顧拳打腳踢起來,嘴里不住叫喊:“叫你欺負我哥哥,我打死你,打死你!”正在扔文具的幾個同學看小王爺被打,趕緊停下,向成錦奔了過去,將成錦撞在地上,有的上去收拾成錦,另外的去地上扶小王爺。哪知這成錦一個女孩,抓打著小王爺不放手,一時間還扯不開。成柏看到妹妹被打,也顧不得撿毛筆文具,直接沖將過來,插入幾人當中,護著妹妹。幾人打得不可開交,桌椅散亂,文具亂飛。索性先生并未走遠,只是在前面喝茶,聽到周圍人通報,趕忙趕了過來?,F(xiàn)場七人撕扯不開,夏家兄妹被其余四人圍攻,蓬頭垢面,衣裳都給破了。小王爺還是被按在成錦身下,已經(jīng)滿臉是血,成錦還是嘴巴也流血了,但還是不肯停下。
先生心下一驚,趕緊叫周圍人去請郎中?;仡^朝著混亂中的七人厲聲大喝:“你們這群猢猻,都在干什么?還不快快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