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下）各有所長，各有所好

　　往后的日子里，下了學(xué)堂，成柏成錦會跟著小王爺回到王府，在那里，簡單吃些吃食，便跟著畫師學(xué)畫。畫師名叫袁鳳華，生得玉樹臨風(fēng)，師從四大家之一張春儀，頗善工筆，人物、山水、花鳥都是信手拈來，一副“寶山秋色圖”震驚京城，自此一畫千金。此人恃才傲物，生平唯二所好，一畫一酒，畫必盡其意，酒必得其歡，然酒品欠佳，酒后胡言亂語，四處生事，雖惹人厭煩，但倒無大害。一日在興安樓醉酒，醉酒后上樓正好遇見了裴相爺家的兒子，嘴里便說了些渾話。裴相爺家歷代為官，堪稱天下第一大世家。其家光丞相出了三個，其余大小品級官員比比皆是，京城里因此有言：玉帶者五，中裴有三。這樣人家的孩子，自然是未受過什么氣的，更何況是當(dāng)朝裴相的嫡子。只見這裴二公子微微一笑：“這位兄臺剛才說什么？”袁鳳華此時醉酒，哪里知道自己面前是什么人，嘴里依舊胡言亂語：“不長眼的東西，不要擋道?！痹捨凑f完，便挨了幾巴掌，后腿遭人一蹬，直愣愣跪了下來，跪在了裴二公子面前。此時袁鳳華已經(jīng)酒醒了一些，趕緊賠罪。這裴二公子倒是一笑：“無妨無妨，無非是酒醉了而已?！痹P華剛舒一口氣，卻未料到，頭上冷冷飄過一句：“我只是好奇，剛才說的不長眼的東西是哪位？”袁鳳華連連磕頭謝罪：“是小人不長眼，冒犯了公子?！薄凹热绱?，你自稱不長眼，想必眼睛也是無用的了。我看這雙眼睛實在好看，不如挖了喂我家狗吃？”袁鳳華連連磕頭求饒，卻硬被裴二公子小廝架開，袁鳳華使勁掙扎，連喊救命，卻發(fā)現(xiàn)周圍好像沒人看見自己似的，大家行走，喝酒，無人理會一個畫家的慘叫。他的頭被人從后拉住，眼皮被人撐開，他使勁搖擺，但被箍得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一道利刃直沖自己而來。

　　“且慢！”只聽一聲大喝。隨即自己眼前的刀被彈開，盯咣掉在地上。

　　裴二公子怒氣橫生，正欲向來人問罪。卻看到來人腰牌，臉上瞬時堆起恭敬謙謹(jǐn)來，長鞠一躬：“臣裴得尚拜見永王殿下，驚擾殿下，殿下恕罪。”

　　永王緩緩走過來，扶起裴二公子，呵呵一笑：“父皇最近看到寶山秋色圖，贊不絕口。本王正欲尋袁畫師為父皇做畫，以舒父皇國事勞頓。怎料竟在此種情形下相遇？我尋此人已經(jīng)頗多時日，不得已打擾了裴公子，裴公子且莫怪?！?p>　　“殿下萬勿折損臣下，臣實不敢當(dāng)！”裴二公子連忙又弓下身去：“臣等只是嚇唬嚇唬這位畫師，豈敢當(dāng)著王爺面?zhèn)四?？?p>　　“我尋此人時日頗多，一直未曾見到。今日也是勞煩裴公子，倒是幫我找到了。我在樓上剛好有桌宴席，為表謝意，要不裴公子過來喝一杯？”永王又扶起了裴得尚。

　　“王爺莫怪，臣適才喝了好些酒，酒品不好，正欲歸家。今日貴客同席，若是壞了王爺席面，也是罪該萬死。改日臣登門拜訪，好好謝罪?！?p>　　“既是如此，本王也不多留。改日飲酒言歡，裴公子慢行。”永王轉(zhuǎn)頭又吩咐手下：“且先送這位畫師歸家，可莫要讓本王再找不著人了。這畫師實在難找，出去采風(fēng)，多日未歸，費了本王好些時日?！倍罂粗峁泳瞎卸Y，轉(zhuǎn)頭上樓去了。

　　裴二公子也不再停留，看都未看攤在地上的畫師一眼，揚長而去。

　　畫師此時重獲新生，竟無力氣言語，更無氣力爬起。永王隨從將他架起，喂了些水，拍了拍背，才讓他慢慢緩了過來。

　　周圍吃飯的人此刻好像慢了起來，吵雜聲、談笑生慢慢變大了，袁鳳華不禁苦笑：瞧，你自以為才華橫溢，名滿京城，剛才時刻，還不是差點丟了一雙眼睛！與權(quán)貴相比，你連路上的狗有什么區(qū)別呢，還不是要打就打，要殺就殺？繼而又想起，剛才王爺所說，要為天子作畫，便知會了王爺左右隨從，在樓下等著，好一報救命之恩。

　　永王待客下來已是深夜，送了貴客遠去，上了馬車。左右隨從報告了之后，便引著袁鳳華到了王爺馬車旁邊。袁鳳華撲通下跪，使勁磕頭：“多謝王爺相救，不才愿為王爺作畫，以報救命之恩。”

　　馬車內(nèi)發(fā)出一聲長嘆：“萬禍口中出，為了一時酒癮，險些丟了姓名，浪費了著一雙巧奪天工的手，實在可惜。今日只是找了由頭而已，不必掛懷?！痹P華亦是倔強之人：“今日得王爺相救，小人的命已經(jīng)是王爺?shù)牧恕Ｈ敉鯛敳淮饝?yīng)，小人絕不肯起?！弊笥艺麑⑵淅_，馬車?yán)锶擞终f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若是先生不忙，可到府上教我孩兒作畫，我們將以私師禮待之，不知道先生可否樂意？”

　　袁鳳華一口答應(yīng)，讓開馬車，跪在旁邊，目送馬車離開。次日便到了府上，教小王爺作畫。而后成柏成錦也跟著聽課起來。

　　且說這作畫，確實是需要一些天分得。成錦看著袁先生的手在之上揮舞，小魚、小鴨子便由墨汁變成了栩栩如生的活物來，內(nèi)心贊嘆?？墒亲约菏稚蠈嵲诟簧稀Ｏ壬v，筆立形質(zhì)的，墨分陰陽，十分功夫須得“四分讀書，三分寫字，三分畫畫”，若是字不成，那畫定然也是看不得的。然而成錦的書法也是實在不怎么樣，氣勢噴薄，然形體不收，容易潦草失了工整。袁先生便叮囑她在一旁練字，找了朝元仙仗圖供哥哥和小王爺臨摹勾畫，成錦眼看小王爺和哥哥在一旁興致勃勃，自己也不禁心癢，纏了袁先生允了自己學(xué)畫，沒想到自己手指如棒槌，一點不聽使喚，也不由得興致缺缺。往后很長一段時間里，她還是練字，學(xué)些畫的基礎(chǔ)技法，勉強能畫個型出來，一時不易。成錦記得自己第一次畫了像樣的葡萄圖時，袁先生都要激動壞了。成錦可只有一點點高興，她知道老師的意思是：鐵棒終于磨成鐵桿了。

　　成錦也失落過一陣，好幾天上課都是默不作聲的。袁先生和哥哥都察覺到了。一次習(xí)作交完，袁先生指了成錦的畫：“你的畫雖然拙劣，但是卻極有張力，富有生氣。人各有所長，你往后不靠這些衛(wèi)生，不打緊?！背砂匾苍诼飞习参克骸澳憧矗绺缥曳磻?yīng)就不及你敏捷呀，妹妹不要傷心，妹妹是天下最聰明的妹妹了。你看，雖然哥哥我詩文比你好些，作畫比你好些，背書比你快些，但是妹妹你最聰明，而且力氣比我大好多呢！”成錦聽到，不僅沒笑，反倒哭了起來。留著成柏在一旁不知所措，一頭霧水。

　　后來成錦也想明白了，自己不是小仙女，不可能什么都會的，而且袁先生也夸自己書法寫的越來越好了，因此上課時也變釋懷，認(rèn)真學(xué)習(xí)便是。一日先生家有事，早下了書畫課后，見離酉時還有小半個時辰，便玩起捉迷藏來。幾個孩子往操場奔去，那里侍衛(wèi)們騎馬射箭，場中間王妃正在舞劍，劍如白龍飛舞，抓破長空，又如鴻雁在天，隨意游走，忽而輕盈如燕，點劍而起，忽而迅如閃電，風(fēng)雨飄搖。王妃一襲紅衣，紅衣隨風(fēng)而動.劍光隨著揮舞在夕陽下形成光圈，王妃在這些光圈里被照耀著，自有一股颯爽清冽的勁，像是天邊的女神仙一般，迅捷，美麗，機敏。

　　大陳朝以白瘦為美，女子們都好纖纖細腰，膚若白玉，行路似弱柳扶風(fēng)，舉止如西子蹙眉。京城有名叫花容的胭脂鋪，就是因為其粉面白膩均勻，束腰緊而不勒，才門庭若市，短短幾年，便由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鋪子變?yōu)榫┏怯忻刑柕碾僦?，每每上了新貨就被搶購一空，說是擠破門檻也不為過。可是面前的這個女子，她不白，不瘦，亦沒有一絲哀切凄婉的意思?？墒蔷褪敲溃钠つw透著小麥色的光澤，黑發(fā)在陽光下閃耀，身材修長健美，舉止精神，體態(tài)矯捷，極似蓄勢待發(fā)的花豹。這種自內(nèi)而外的活力與生命力感染著小成錦，她第一次見這樣的女子。

　　成錦又一次看呆了。

　　王妃感到有人看她，便轉(zhuǎn)頭望向成錦。成錦目瞪口呆，看到王妃看她，臉竟騰地紅了。王妃朝她招了招手，她有些羞澀，畢竟剛才又是之前那種呆樣，漲紅著臉小跑了過去。到了王妃跟前，王妃收劍入鞘，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笑著問她：“小錦兒，你怎么又呆住了？”

　　饒是成錦臉皮再厚，此刻也是沒好意思說是看王妃舞劍太美，看呆了。她低著頭沒說話，局促地拿腳抵著地面。

　　王妃看著她，知她又犯了傻，覺得可愛得緊，便蹲下身來問她：“小錦兒，你想練武嗎？”

　　成錦咬著嘴唇，還是沒有說話，但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王妃很是欣喜，這小姑娘本就是練武的苗子，自己難得遇到，她拉起成錦的手：“小錦兒，你想學(xué)武功嗎？”王妃武將世家，本名張之靈。父親是張老將軍，家中四個哥哥，只有她一個女兒。將軍夫妻還有四個哥哥都疼她疼得緊，十分上心。王妃生得漂亮颯爽，從小不愛紅妝愛武裝，對于女工更是毫無興趣，張將軍夫婦也便由她去，從三歲起便帶她練武，從小到大，無論寒暑，無一日偷懶，將軍夫人心疼，不讓練習(xí)，卻終究拗不過自己這個女兒，也就不再阻攔。王妃劍術(shù)一流，射箭更是一絕。張老將軍關(guān)外帶兵俘虜了柔然族一個部族，柔然國意圖報復(fù)，派探子潛伏進府，意圖綁架將軍家人。哪知正巧碰上了之靈帶著一隊侍衛(wèi)于府內(nèi)巡邏。探子偽裝成家丁，被迎面走來的之靈發(fā)現(xiàn)了異常，一番盤問，探子漏了馬腳。兩隊開戰(zhàn)，刀光劍影，血肉橫飛，這之靈姑娘毫無懼色，直沖對方領(lǐng)頭人，幾番纏斗，劍尖朝著對方喉嚨割去。對方閃躲不及，直接被削掉了耳朵，登時倒地捂耳慘叫。其余幾人也紛紛不敵倒地，除三人咬了毒藥一命嗚呼，其余人等都被塞了嘴五花大綁塞去軍事堂細細審問。由此一戰(zhàn)成名，世人嘖嘖稱奇。將軍亦頗為自己這個女兒驕傲。待之靈長到十八，便由當(dāng)今圣上指婚，與永王成親，結(jié)為秦晉之好?；闀r盛典盛大，婚后二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是青州有名的神仙眷侶。雖則永王也有三房妾室，但對于王妃確實是最疼愛以及敬重的了?；楹髢赡?，便有了小王爺，正經(jīng)的王府嫡子，更是得無數(shù)人艷羨。時青州人有云：十世有功德，生女如之靈。眾人羨慕，莫不如是。

　　此時這個女子卻蹲在成錦面前，笑著問道：“小錦兒，你想學(xué)武功嗎？”

　　成錦點了點頭，王妃又說：“小錦兒，學(xué)武功可是很累的，你怕不怕？”成錦搖搖頭。王妃笑著問她：“你大聲告訴我，你怕不怕？”成錦抬起頭說：“我不怕?！?p>　　“真的？”

　　“真的！”小成錦點了點頭，抬起頭來，鞠了一躬，“王妃娘娘，我想學(xué)，我能拜您為師嗎？”

　　王妃自是高興，對一個練武之人來講，能找到一個體格出眾的弟子是最稱心不過的。自己在王府內(nèi)，內(nèi)府事務(wù)雖多但不雜，每日無聊得緊，那幾房妾室總是哭哭啼啼，為了些芝麻小事斗來斗去，經(jīng)常要找自己評理，實在煩人的很。以前王爺經(jīng)常還陪自己練劍，自從到了京城，王爺多半在外，還未陪過自己。有心跟護衛(wèi)交手，護衛(wèi)擔(dān)心傷了自己，也是虛過幾招，無半點意思。此時見有著天分的小姑娘愿意拜自己為師，喜不自勝，卻擺出一副師傅的譜來：“我的師傅在教我時常說，師選徒三年，徒選師三年。沒有不經(jīng)試煉便成人家徒弟的規(guī)矩。師傅看我是女子，原不愿收我，我當(dāng)年按照師傅要求，先蹲了三個月馬步，風(fēng)雨無礙，這才有幸跟隨學(xué)習(xí)。小錦兒，我雖離我?guī)煾挡罹噍^遠，可你若想學(xué)，也得先過了這試煉，你也蹲三個月馬步如何？”

　　成錦自是一口應(yīng)下。

　　王妃站起身來，看著成錦：“你先不要答應(yīng)，我今日教你如何扎馬步，你且先試一試。從今日起你要每日下午扎半杯茶功夫，一刻不得疏忽。我會派侍衛(wèi)盯著你，一個星期之后，我再重新問你。若是有偷奸?；氵@個徒弟我是收不得的?！?p>　　成錦重重點頭：“謝王妃娘娘。成錦定當(dāng)謹(jǐn)記，父親常教我們，一諾千金。今日有幸被王妃娘娘指點，錦兒自當(dāng)全力以赴，再苦再累也是不怕的?！?p>　　“好！所謂武術(shù)，內(nèi)提一口氣，外練筋骨皮，再好的武藝都得強健體魄才能施展，因此我們先從扎馬步開始練習(xí)。馬步看似簡單，實則大有學(xué)問。扎馬步應(yīng)按照我這般進行。十趾抓地，膝蓋與腳尖平齊，不得超出腳尖，胯開臀斂，上身自然直立，含胸，下顎微收，頭懸頂，呼吸自然，別人輕推，身體不得搖晃。初次練時，必然身體難受，切勿擠眉弄眼，身體搖擺。你今日先試練一刻鐘，記住，要盡可能支撐最長時間，然后每日堅持。七日之后，我再來問你，到時候再學(xué)也不遲?！?p>　　“好！”成錦依樣學(xué)了起來。王妃在旁一一指點調(diào)整，成錦心里倒是不在意，覺得十分簡單。然則不到片刻功夫，成錦只感到雙腿酸澀，后腰吃緊，身子不自主前傾，不由皺起了眉頭。

　　王妃倒是毫不客氣，拿著劍直接怕了過來：“背挺直，面容自然，目視前方?！背慑\趕忙調(diào)整。一小會，她感覺身體抖若篩糠，小腿下沉，一股熱氣直沖腦門，帶著酸澀的苦意，向四肢蔓延開來。難受得成錦想哭，卻又記得王妃說過勿擠眉弄眼，愣生生又給憋回去了。王妃見她小腿打顫，拿劍輕輕推了一下，成錦無法控制自己，登時便坐在了地上。

　　成錦有些沮喪，但是很快調(diào)整心態(tài)，重新扎了起來。成錦今天穿著小褂子，小裙子，初次扎馬步姿勢有些滑稽，王妃在旁邊視察，時不時試一試或者調(diào)整下。被推倒被教訓(xùn)成錦也不嘆氣，又開始了新一輪。扎馬步看起來輕松，實際卻非常耗人。只過了兩分鐘，她便感到汗水順著額頭流了下來，熱氣襲腦，難受無比。扎馬步的時間過得實在緩慢，成錦重新扎起了七八次，終于聽到王妃說：“今日便到這里，明日你還想學(xué)，那就這個時間過來找我?！?p>　　成錦站起身來，調(diào)整呼吸，點頭稱是。

　　晚上和哥哥在馬車上往回走的時候，成錦變得十分乖巧。成柏但凡說句什么，成錦便積極附和，順帶還夸下哥哥。成柏知道她又打著什么鬼主意，也不說破，等她來問。果不其然，快到家門口的時候，成錦搖了搖成柏的袖子：“哥哥，好哥哥，我想學(xué)武功?！?p>　　“那你學(xué)呀！”

　　“可是我要找王妃學(xué)習(xí)，還要上袁先生的課。我們能不能晚回去一刻鐘？”

　　“你是想讓我找母親獲得應(yīng)允？”

　　“是的呢，哥哥最好啦。母親最相信你啦，你找個理由嘛！”

　　“我才不！你又讓我替你撒謊？”

　　“哥哥，這哪是撒謊呀，這是好好學(xué)習(xí)。小王爺?shù)臅坷镆灿泻眯┟麜浼?，哥哥也可以在那里看不是？?p>　　“……”成柏不說話。

　　“哥哥哥哥，好哥哥，好哥哥……”成錦保住了成柏的胳膊，使勁搖著。

　　成柏看她像一只小貓，笑啦：“那我有什么好處？”

　　“哥哥說什么就是什么！錦兒一定做到。”成錦的眼睛亮了起來。

　　成柏想了一下：“那你替我抄寫作業(yè)吧。朱先生讓我們抄寫文章，往往都是十遍左右，我早都會背了，又想去看別的書，但這個太費時間，又必須要完成。你答應(yīng)幫我按照我的筆跡將作業(yè)抄寫完，我就去告訴母親。”

　　“哼，這個夏成柏，跟個狐貍一樣，趁火打劫。抄完那些課業(yè)怎么著都得一個時辰，我還睡不睡覺了！”成錦心中暗想，可是此刻只有哥哥可以幫她，母親定然是不會讓她學(xué)武的。她立刻擺出一副可憐樣：“哥哥，你看看你可憐的妹妹吧。我今天練了一盞茶功夫的馬步，便累得要死要活。你再讓我按你筆跡做課業(yè)，起碼得一個半時辰，哥哥，我還睡不睡覺啦？”

　　成柏逗她：“你背書本來就慢，這是為兄給你機會學(xué)習(xí)。為兄是不怕抄書的，你若不愿意，那就算了?！?p>　　“我愿意，愿意的。好哥哥，我抄五遍嘛，要不我就睡不好覺了，睡不好覺武功也練不好，朱先生袁先生的課都上不好。哥哥，哥哥……”

　　架不住成錦使勁央求，成柏點了點頭，算是答應(yīng)了。成錦一把抱住成柏：“哥哥最好了，我有全天下最好的哥哥?！背砂厥箘艗觊_成錦，白了她一眼：“自己一定要跟我的一樣呀，要不被朱先生發(fā)現(xiàn)的話，我可饒不了你?！背慑\才不管那些，頭點得像撥浪鼓一樣。

　　晚上用飯，成柏提到因為課業(yè)的原因需要在王爺家多留一刻鐘，夏夫人不疑有它，看孩子對學(xué)業(yè)如此上心，深感欣慰。轉(zhuǎn)頭便叮囑成錦向哥哥多學(xué)學(xué)，成錦自是連連答應(yīng)。夏大人只覺得奇怪，看了看兄妹二人，并未多說。

　　自此，兩兄妹在王府，下了書畫課后，一個鉆到書房里讀書，一個到操練場練功，有幾次得王府仆從提醒，才匆匆趕回家。短短幾個月內(nèi)，成柏將《詩經(jīng)》、《尚書》、《禮記》、《周易》和《春秋》讀了大概，成錦也被王妃收了徒弟，已不再是單純扎馬步，開始慢慢修煉心法，嘗試劍術(shù)與射箭，因著替哥哥抄書，學(xué)業(yè)上倒再沒被朱先生斥責(zé)。兄妹兩每日回去交流所學(xué)心得，都覺得充實有趣。夏大人夏夫人看他二人課業(yè)進步神速，也為這兩個孩子感到高興。

　　孩子是天賜的禮物，這禮物有什么用途，有什么喜好，有什么短處，皆需要拿到禮物的人細細探索。善教者因材施教，不善教者強按牛頭喝水，不知毀了多少苗子。學(xué)習(xí)，可不僅僅只有努力才夠的。倘若天下的父母老師都可以多花一些時間聽聽孩子們想做什么，那么這個朝代的廢人想必不會太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