瓏羨講到這兒,不知不覺困意襲來,她拍拍旁邊聽入神的仙草姑娘道:“明天講明天講,有點累了,我歇一會兒”,仙草豈可罷休,立馬出聲抗議,瓏羨只裝作沒聽見,閉著眼睛偷笑。情急之下居然化為人形朝她撒嬌:“別呀!再講一點點!你吊我胃口,我會瘋掉的,仙子姐姐我求你了”。
她又露出了她經(jīng)典的噘嘴撒嬌表情,“說嘛說嘛,難道最后池晰沒有嫁成?還是天帝反悔?該不會容錦出事了吧!”瓏羨有意吊她胃口,看她急的直打滾的樣子,瓏羨也憋不住一頓狂笑,仙草姑娘“哼”一聲,轉(zhuǎn)身化成了一株草,故意離她遠遠的,好似在與她賭氣。
瓏羨漸漸平復(fù)下來,看到天空有顆星子流過,轉(zhuǎn)瞬即逝“如果我說,繼續(xù)往下講,便是悲劇,你可還愿意聽?”
仙草眨著眼睛慢慢移動到我旁邊:“什么是悲?什么是悲???”
看看,這還是一株新生的仙草,心靈和我這斷溪溪水一樣清澈,哪里經(jīng)歷過世間情愛悲歡離合,哪里曉得什么是命運親情,生離死別。
這樣想著,瓏羨反倒松了口氣:“最后,池晰沒有嫁成,天帝反悔了?!?p> 仙草剛開始還豎起耳朵聽,聽到瓏羨說完這句話便大呼一聲,得意道:“看吧!我的預(yù)測竟如此準確。”我踢踢腳把水花打到它身上以示訓(xùn)誡。
“嫁走的是我?!?p> 從披上嫁衣戴上鳳冠到出宮殿,看著眼下一堆人哭著向瓏羨告別,都仿佛在夢境中一般,心卻還是空空的,嫁衣上的刺繡讓她有些眼花,那瞬間,她看不見父皇在哪,母后在哪,池晰在哪。一切迅速的有些不切實際。
天帝突然指定迎娶西海龍宮的長公主,而非二公主,而瓏羨,便如此戲劇性的憑借這出生早一分鐘的優(yōu)勢,讓從小到大各方面都輸給池晰的她,靠著這虛無定數(shù)的命運贏了一次。
瓏羨就這樣大步的往前走,好像聽見了昨晚池晰和父皇說話的聲音,池晰哭著跪在父皇面前,要父皇去求求天帝,或者抹去我這個長女的身份,池晰以我的身份代嫁過去,瓏羨靠著墻輕笑一聲,談何容易?
龍族長女,她有刻在骨子里的榮耀和異于常人的靈力,父皇果斷搖了搖頭,這樣不敬的行為,瓏羨知道他不敢去冒這個險。母后在她房里叮囑準備了一晚上,她似乎比我更加著急,瓏羨卻面無表情將那些絮語屏蔽,隱忍著心中微微怒火,這些叮囑有多少是真心實意為了她好?只不過是怕她舉止不端而生出事端連累母族罷了。
而她又哪有真正準備好嫁人呢?雖然那人是她夢寐以求的心上人,如要建立在傷害池晰的基礎(chǔ)上,那她寧愿不嫁!瓏羨又把自己關(guān)在寢殿中了,奇怪的是,這次沒有人偷偷摸摸來看她,只是有父皇派來的人隔天給她送一些奇異珠寶,最后一夜,母親給她送來嫁衣。至始至終,她都沒有看見池晰。
想到這里,瓏羨便忍不住流下淚來,她回頭,母后捂著嘴遠遠的跟她招手,身后卻隱隱探出來的半個身影,也是紅著眼睛,怔怔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如果,只是如果,沒有瓏羨的存在,在今日這樣萬人歡送的喜樂場景中一步步走上天帝隊伍中的人,應(yīng)該是她呀。
瓏羨放慢了腳步,直到看見池晰朝她僵硬的擠出一個微笑,她在祝福嗎,瓏羨心中如有大河奔騰,揮起寬大的袖子擦干凈眼角的淚花,頭上步搖珠子在我耳邊嘩嘩響,后面的聲音遠去了,她只聽見珠玉在我耳鬢摩擦,哐當作響,鬧的心也支離破碎。
之后有繁復(fù)的禮儀,多數(shù)內(nèi)容瓏羨都如耳旁風(fēng)一樣沒聽進去。那是她第二次見到容錦,雖已幻想過無數(shù)次與他再次相逢的情景,可當這一切真正發(fā)生時,瓏羨卻退縮了。因為在他的眼神中,瓏羨看見了震驚,喜悅,失落還有憤怒。他把憤怒隱藏的很好,只有短短一秒,還是被她發(fā)現(xiàn)了。
瓏羨的眼神黯淡下去,果真是我破壞了他與池晰的美滿姻緣嗎?瓏羨錯愕的站在偌大的宮殿里,有幾縷不合時宜的風(fēng)從白玉窗里飄進來敲打著她滿頭珠翠,耳邊又開始哐當作響,不知怎的,眼前突然出現(xiàn)躲在母后身邊的那個弱小身影,紅著眼睛那樣絕望的看著她,絕望而又悲傷。
“怎會是你?你不是婢女?”容錦背過身去,嘴里喃喃道,瓏羨看不清他的表情,長公主的自尊可不能丟,瓏羨憋著一口惡氣,一閉眼,徑直走到他面前,這樣強勢霸道的盯著他的眼睛,微微欠身行禮:“西海長公主瓏羨,見過公子?!?p> 瓏羨面無表情,強忍著內(nèi)心的慌張,依舊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的雙眸,容錦雙眉緊皺,踉踉蹌蹌推開她跑出去。
他的力氣很大,瓏羨的肩膀被他撞得有些吃痛,捏著肩膀走到桌前坐下,算是松了一口氣,自嘲道,果然,我的開始,就是結(jié)束啊。
瓏羨摘下頭上沉重的發(fā)飾,抬抬頭看著這一屋子華麗裝飾,桌上擺放著精致的白玉骨瓷盞,她拿在手上把玩一番,壺里倒出來的是醇香的酒,罷了罷了,正有些口渴,她順著飲下那些酒,倚在窗前看著那外面那一小方竹林,真好看啊。
這里環(huán)境除了陌生其他陳設(shè)裝飾皆是西海王宮不能比擬的,或許是夜晚容易心生愁緒,她便開始想家,想西海龍宮的一切,想到妹妹,七彎八拐又繞到這個頭疼的容錦身上。腦海中不停的幻想她接下來夫君不愛娘家不疼的悲慘日子,驚恐的一身冷汗。酒勁上頭,窗邊涼風(fēng)吹上她的額頭十分舒適,瓏羨就干脆蜷縮在這里睡了過去。
等她再睜眼,她還蜷縮在這個小塌上,天空黑沉,不知什么時辰。
四肢都被壓的有些痛,瓏羨掙扎的爬起來,只見有一人影端坐在桌前飲酒,她被嚇的一顫,剛伸下地的一只腳又迅速收了回來,弱弱的抱著雙腿躲在角落,一身嫁衣未褪,青絲散落,還有比她更落魄的新娘嗎。那身影朝瓏羨一步步走過來,瓏羨定睛一看,才發(fā)覺是容錦,他雙頰緋紅,走路略有些搖晃,這顯然是醉酒了。
他在瓏羨對面的塌上坐下,眼神有些拘束的不知道往哪里看。
許久后,他嘗試拉起瓏羨的手,腕中的鐲子又開始哐當響了,這聲音讓瓏羨有些心虛,連忙掙脫開他的手,粗暴的摘下腕中粗細不一的金玉鐲扔在一旁。他皺著眉頭盯著瓏羨這一舉動,有些疑惑也有些好笑,他笑起來可真好看,瓏羨連忙低下頭來不看他。
容錦道:“今日舉動冒失了,我只是不相信你騙我?!杯嚵w抬起頭來,看著他那雙熟悉的眼睛搖搖頭:“我沒想要騙你,本來父皇,也并未準備將我嫁與你,若不是我這個長女的身份,今日坐在這里與你說話的人,便不是我了?!?p> 一陣涼風(fēng)吹過,瓏羨又有些清醒,看到容錦居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本是我一句無心之語,竟陰差陽錯將你送到我面前,無妨,如果不是你,還會有其他人?!杯嚵w疑惑皺眉,硬生生把嘴邊一句“你不是喜歡池晰嗎”給咽進了肚子,剛想開口問,他卻說:“明日我?guī)阋娞斓郏以诒睅?,前院都有婢女,你有需求就喚她們,我先走了?!?p> 瓏羨只好把嘴邊的話咽下去,他回頭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只好淡淡的開口問:“還有事嗎?”,瓏羨鼓起勇氣,支支吾吾的從口袋里掏出兩樣?xùn)|西,將其中的一個放入他手中,再乖乖的走到床上躺下閉眼假寐。
容錦走到門外,怔怔的盯著手中的風(fēng)靈鳥荷包,打開來看,里面竟裝著幾根枯萎的紫藤,一時間竟再也邁不動腳步,心中刺痛不忍再看,只小心的將藤條裝回去,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