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泥糕里有問題。
瓏羨幾乎是不假思索。自己的孩子死的太無辜,她對身邊所有的事都變得敏感起來。容錦一直覺得她神經(jīng)兮兮,胡亂懷疑,被她嘀咕的心煩意亂,也不愿意再提起這件事,可瓏羨卻不想放棄。
為了不讓其他人知曉,她獨自往天廷食香苑,詢問關(guān)于豆泥糕的食材問題。食香苑掌事熱情的迎上瓏羨,并且一口認(rèn)定每日發(fā)放的食材決定沒有任何問題,還拿出了詳盡的記錄表給瓏羨過目,每日送了哪些食材給那個殿,都仔仔細(xì)細(xì)的記錄在冊。
那問題是出現(xiàn)在哪呢,總不可能是自己出了幻覺,只有在懷孕的時候才能吃出豆泥糕的苦味來?這似乎也說不通,掌事見瓏羨神態(tài)不對,忙問道事情的原因。
瓏羨嘗試問道:“有哪些食材是有微苦氣味的?而且還可以放在糕點內(nèi)?”
掌司仔細(xì)想了想:“味道發(fā)苦的食材是有很多的,像甘草,蒲公英,食物中略帶些苦味確實可以提升它的風(fēng)味,放入糕點中...最常見的是為了解膩,也有可能是食材配比不夠精細(xì),才會導(dǎo)致苦味的產(chǎn)生?!?p> 瓏羨點點頭,掌司說的話也不無道理,事情那樣清晰明了,說不定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垂頭喪氣的回到奉虛殿,只見光異和小棠在角落中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些什么,小棠背對著她,瓏羨只能看到光異的表情,好像在探討什么嚴(yán)肅的話題,等小棠說完話,光異便皺著眉頭一骨碌跑走了。
小棠和光異難不成是鬧了什么矛盾,他們這么久好像也沒怎么吵過架,每次瓏羨開玩笑說起光異,小棠都會不自覺的紅臉,瓏羨越想越感到好奇,便提著裙子跟了上去。
光異卻沒有往南院去,步伐緊張而急促,這個方向,好像是要去竹林里面去。
奉虛殿中的一片竹林,瓏羨曾經(jīng)每天在這邊練功,光異來這里做什么?
瓏羨惦著腳跟著他越走越深,竹林里面還有一片小花園,里面種植著不知是什么品種的花花草草,雜亂的生長在一邊,似乎并沒有用心栽養(yǎng),只是胡亂生長出來的野花野草。
瓏羨小心翼翼的弓下身子躲在一叢矮樹后面,見光異迅速捧起一團烈火,將其中的一片植物全部燒毀,烈火接觸植物表面的那一瞬間發(fā)出刺鼻的焦味,有黑濃的煙滾滾升起。四周頓時模糊一片。
光異見已經(jīng)燒的干干凈凈了,便控制住火勢迅速離開了。
經(jīng)過瓏羨旁邊的時候,瓏羨使勁縮起身子,把自己隱藏的很好。見光異已經(jīng)離開,趕緊上前將那些還未燒完的植物從黑灰中扒出來。
植物都被燒的所剩無幾,連僅存的幾根莖葉都找不到。瓏羨覺得此事有些蹊蹺,好端端的,突然將它們?nèi)繜糇鍪裁矗?p> 這里確實是一個隱秘的地方,瓏羨抬頭環(huán)顧了四周,雖然看起來是一片荒地,可有些植物的長勢明顯是人為種植過的,鮮紅的花朵散發(fā)著醉人的香味,每片花瓣都有蕭索的氣息傳來。
瓏羨把收集燒完的枯枝和黑灰小心包在手帕里折起來,小心翼翼的保存著。
所有的事情交雜在一起,回到寢殿后,瓏羨還是心神不寧,便假裝散步往南院方向走過去了。
好久沒往這個方向來了。瓏羨見這條路上的一草一木,許多往事紛紛浮上眼前,從寢殿到南院的這條路她來來回回走過許多次,卻沒有一次像現(xiàn)在這樣平靜。
門口的守衛(wèi)見到瓏羨來,正準(zhǔn)備向她行禮,瓏羨忙制止了他們,做出一個禁聲的動作。
可能他們也沒想到夫人會來,紛紛望著瓏羨的背影,滿臉詫異。
書房外沒有人看守,光異也不在,瓏羨邁著步子靠近門邊,突然聽見里面有細(xì)微的說話聲,兩個熟悉的男聲。
靠在門邊太過于矚目,若是被守衛(wèi)們看見,自己有何理由來糊弄搪塞。
瓏羨回頭一望,見守衛(wèi)們的目光沒有投到她這邊來,便靈巧的一側(cè)身子,惦著腳往后門方向去了。
這里靠窗也能聽見光異與容錦的對話。
瓏羨豎起耳朵,只聽得光異說:“已經(jīng)全部處理干凈了,種子也沒留下。”
瓏羨心中猛然被擊打了一下。
“種子也沒留?太歲夫人這東西極其珍貴,我們把它敗的一點不剩,虧了?!?p> 容錦的聲音從屋內(nèi)傳來。
光異又道:“不過是為了保險起見,這東西雖然對身體沒有太大危害,也難免夫人會疑心,還是斬草除根了好?!?p> 自己會疑心?為何會疑心?瓏羨的心一點點涼下來,手心冒出絲絲的冷汗。
“也對,既然天廷能養(yǎng)活它,也不愁以后沒有種子。”
沉默,良久的沉默。
瓏羨覺得她的呼吸都要靜止了,腳底逐漸發(fā)麻,卻也不想移動一小步。
“主子還請多注意一下夫人的身體吧。小棠跟我說,夫人最近總是睡不好,而且瘦的可怖,太歲夫人說沒有副作用,她的片面之詞我們也不可全信?!?p> 容錦嘆了口氣,聽得出他言語之中的猶豫:“只可惜,這孩子本就不該來。我這樣做,對我,對西海一家都有益無害。”
光異忙道:“主子有主子的難處,夫人以后會明白的?!?p> “她不明白也罷,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主,我也不指望她能明白我。”
瓏羨心中的一根弦崩掉了。
她獨自建立起來的情愛,信任,在一瞬間,如同推翻沙塑一般輕輕松松的崩掉了。
全身的血液凝固了,瓏羨維持著同樣的姿勢無法動彈,她的四肢已經(jīng)麻木,輕輕一動,渾身的恨意從皮膚中滲透出來,呼吸都是奢侈的。
胸口一陣劇痛,喉嚨一酸,吐出一灘鮮血來,灑在南院后門的一塊鞘石上。
她落荒而逃,也不知為何自己沒有勇氣推門而入與她對峙,如果她那樣做了,最后一絲的情分也就斷了吧。
眼中淚水奪眶而出,不知不覺流了滿臉,一片晶瑩。
原來自己不配做他的夫人,也不配做他孩子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