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七十二塊五,收您一百,這是給您的找零。”
服務(wù)員禮貌地將找好的零錢遞到他的手上,臧小禾點了點頭,他拎著裝滿聽裝啤酒小零食的塑料袋走出便利店的大門,溫潤的眸子里還帶著些許茫然。
自己為什么要做這種事?
直到現(xiàn)在他也還沒想明白自己是被套路了還是那個老東西本就那么無恥,福恩法師的流氓程度一次又一次地跌破他的認(rèn)知,幾乎已經(jīng)到了舉世罕見的地步。
如果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點良心的話,那老福恩絕對會拿自己的良心喂狗,然后把狗宰了喝上一頓。
而這一切還要從半個小時前說起。
......
“桀桀桀,別動,千萬別動,你現(xiàn)在一動法印就會消散?!崩细6饕徊揭徊叫⌒牡叵蚝蟪啡?,像是解決無望的拆彈專家,但臉上露出那種反派才會有的奸笑來。
臧小禾當(dāng)時就覺得這個老東西絕對有點問題,但又說不出在哪里,于是他只能維持著盤坐的姿勢,一動都不敢動。
他現(xiàn)在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雙手之間的【狄奧尼修斯之印】上,爭取在自己愿力耗盡之前,盡可能地領(lǐng)悟這個法印。
寮房的門開了,走進(jìn)來的卻是崇明法師,老福恩在他一旁搓手訕笑著,枯瘦的老法師用嚴(yán)厲的目光環(huán)視了一圈,唯有落在臧小禾身上的時候目光才稍有停頓,待到他將整個“豬圈”都看納入眼底后,面皮的溫度都不由得又冷了幾分。
“目無法紀(jì),生活邋遢......”
還沒等他說完,老福恩卻是突然暴起,施展出了【狄奧尼修斯之印】!
既起兵戈,多說無益!
可崇明法師可不是什么等閑的人物,人家好歹也是正統(tǒng)退役下來的行者!他冷哼一聲,枯瘦的五指微微一握就化解了【狄奧尼修斯之印】,臧小禾瞪大了眼睛,竟也沒看出對方是怎么施展的法印。
“福恩,你好大的膽子!”
崇明法師也怒了,他是沒想到福恩這個腌臜貨竟大膽到光天化日之下對他行兇!然而就在他將要對這老貨略施懲戒之時,只聽老福恩露出得逞的笑容,他大喝一聲:
“看你的了,小禾!”
崇明法師心底暗道一聲“糟糕”,他忽然想起臧小禾是福恩這混蛋的徒弟,他竟忽略了這一點,而臧小禾現(xiàn)在正在自己的背后練習(xí)【狄奧尼修斯之印】!
沒想到這家伙竟然把計謀擺在了明面上!
崇明法師恨的咬牙切齒,可當(dāng)他猛地轉(zhuǎn)身準(zhǔn)備對付臧小禾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這個少年也是一臉茫然中帶著驚恐地看著他......
“遭......”
崇明法師心底大呼上當(dāng),緊接著他只感覺腰間一股大力傳來,將他整個人都踢飛了出去!
“去你丫的吧??!”
老福恩一聲興奮的大喝,他飛起一腳,四十五碼的大腳直接印在了崇明的屁股上!崇明法師臀部中招,向前直接跟臧小禾撲了個滿懷!
這還算他留了情面,要是蹬在腰上,崇明法師非得交代在這兒不可......
臧小禾大驚失色,手里的法印像個隨時引爆的炸彈來不及拆除,就這么直接附在了崇明法師的身上......
隨著一聲沉悶的聲響,兩人雙雙倒地,只剩福恩插腰仰天大笑:“哈哈哈,想不到崇明你也有今天!”
哪怕是臧小禾這般好修養(yǎng)的人也是大怒,他瞬間明白過來自己是被這陰險老東西給利用了,他費力地將崇明法師搬到一邊,強忍著身上的劇痛呵斥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
“我這可是冒著風(fēng)險給你上課!”老福恩義正言辭道:“能有像我這樣以身犯險的老師,你應(yīng)該感恩才是!”
“你教了什么?”他被噎了一下。
“如何出其不意地使用戰(zhàn)術(shù),在實戰(zhàn)中讓法印取得理想的效果!”
“你放屁!”臧小禾氣的面紅耳赤:“你剛剛放倒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行者!”
“嘿!嘿!嘿!你可別污蔑我。”老福恩叫屈道:“放倒崇明的可不是我,而是你!”
臧小禾氣急反笑,這都什么人吶!
他隨即冷笑:“我一個信徒能放倒一名行者?你敢不敢找滄瀾上師對質(zhì),看她會不會信你的鬼話!”
“你說的也有道理,”老福恩嘆了口氣:“但你可要想清楚,這事兒往上一捅咕,到時候我定個主謀,你最少也是個從犯對不對?
扣功德的事兒也肯定有你一份兒,你能不心疼?”
臧小禾怒火少卻,眸子里閃過一絲猶豫之色,老流氓這話倒是說進(jìn)他心坎兒里去了,如今愿力這一塊的確是他的短板,在精神方面他的確有著得天獨厚的天賦,但苦于沒有愿力支撐,許多法印都施展不出來。
他現(xiàn)在爭著做任務(wù)都來不及呢,哪還能吐出去?
“而且你在想想,這事兒傳出去也不光彩不是?”老福恩循循善誘:“我這張老臉倒是無所謂,但你呢?你不在乎別人的眼光,還能不在乎昭妤的?”
臧小禾眼皮跳了跳,不得不說老福恩這人心還是臟得很,把他算計了個明明白白,他還沒加入行者幾天,這要是留下個“襲擊長輩”的大過,哪怕只是有嫌疑,都會讓他的未來受到影響。
最起碼成為行者是不要想了。
至于昭妤......
可他還是低估了臧小禾的骨氣,臧小禾還是搖了搖頭:“這事兒沒得談,你愛找誰說去找誰去。”
看他毫不猶豫地抬腳就走,老福恩一陣牙疼,這怎么跟他平時認(rèn)識的那個的傻徒弟不一樣了呢?
平日里臧小禾一直給他一種很好說話的感覺,似乎對什么事都不大放在心上,他原本以為自己這么嚇唬一下就成了,沒想到對方在這件事上卻出奇地固執(zhí)。
威逼看來不行了,得使第二招了。
“唉,我這也是迫不得已啊!”他輕拍大腿,滿面愁容地癱坐在地。
果不其然,臧小禾停下了腳步。
“你是不知道崇明這老東西有多過分!他叫我收拾屋子也就算了,還還讓我把行者的袍子洗回原來的顏色,如果做不到,就把我從營地里攆出去!”老福恩扯起自己跟拖布似的袍子,義憤填膺道:“你覺得這可能嗎?”
臧小禾稍稍偏頭,算是默許了他的說法,那袍子還是直接換新的比較劃算。
“而且你又是不知道你老師我平時邋遢慣了,住不慣那么干凈的房子,可那家伙居然還逼我戒酒!”老福恩嘆了口氣,肥碩的身影竟有些蕭瑟:“你說我一個都退休的人干嘛還賴在營地不走呢?自己一個人去外面瀟灑不好嗎?還不是想繼續(xù)替行者發(fā)光發(fā)熱!”他用慘然的目光看向臧小禾:“你說我這人也沒啥別的小毛病,不許喝酒,這不是要了我的命嗎?”
這是第二招,賣慘。
見臧小禾猶豫了,他先是給了他一小段消化的時間,而后繼續(xù)道:“再者說我怎么可能真的襲擊行者,我對營地那可是一百個忠心!”他抽空瞟了眼昏迷在地的崇明法師:“咱這算不上襲擊,頂多算是......算計!”
“算計?”臧小禾回頭冷哼:“你都給人家放倒了還說是算計?”
“【狄奧尼修斯之印】的效果你不是清楚了么,我只是想‘屑屑’改變他平時對我的看法,讓我能松一口氣.....”老福恩搓手訕訕道:“我又沒誠心想傷害他,過一會兒他自己就醒過來了?!?p> 這便是第三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也不對啊,”臧小禾回過味兒來:“既然如此你拉上我干什么?”
怕事情敗露自己一個人扛不住還要拉一個墊背的?
“害,我哪兒能坑我徒弟呢。”老福恩臉上浮現(xiàn)出油膩而熱情的笑容來:“其實我是有件事想求你,怕你不答應(yīng)。”
果然!
臧小禾心中咬牙切齒,這老東西沒節(jié)操到連自己徒弟也要暗算!
就在這時,崇明法師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他先是一臉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然后深深皺起了眉頭......
“這屋子是怎么回事?”
正當(dāng)臧小禾以為法印失敗了的時候,沒想到老福恩卻主動跳了出來,拍著胸脯道:“這是我的房間!”
崇明法師沉默了半晌,然后慢慢地點了點頭:“這次還算表現(xiàn)的不錯。”
臧小禾:“......”
看來【狄奧尼修斯之印】還是生效了啊。
“就是我這個腰怎么有點兒不舒服......”崇明法師捂住后腰,感覺有些力不從心。
“您小心著點兒?!崩细6髭s忙給崇明法師攙了出去,臨走前還不忘朝他得意地眨了眨眼睛。
待他回來后,臧小禾無奈地嘆了口氣:“說吧,你想讓我?guī)褪裁疵Γ俊?p> “其實是這樣的......”老福恩見大功告成,眼睛立馬亮了起來,開始絮絮叨叨地跟他講起了事情的原委,其實就是因為他收到的舉報太多,營地將他列為重點監(jiān)管對象,就連過看門人那一關(guān)都得搜身檢查,每次違禁品都被無情扣押。
“所以你想讓我?guī)湍銕Ь七M(jìn)來?”臧小禾無語地看著他:“這么損的招你也想得出來?”
趁徒弟對自己毫無防備,借其之手對自己的宿敵下手,而后又趁機將徒弟跟自己綁在一條船上......就這腦瓜子不給他送進(jìn)宮里當(dāng)太監(jiān)真是可惜了!
這老東西放在古代定能成為張讓、童貫之輩。
“我現(xiàn)在也就只能指望你啦!”老福恩哭嚎道:“幫幫忙??!否則我說不定啥時候就把今天的事兒說漏嘴啦!”
“一石二鳥,”臧小禾點了點頭,并用無可救藥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可真行?!?p> 說罷,他朝門外走了出去了。
“記得要冰鎮(zhèn)的??!”老福恩在他背后喊了一句。
......
總之事情的經(jīng)過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臧小禾和福恩法師成了一條繩兒上的螞蚱,在拎著東西走過營地大門的時候,他心底還帶著一絲緊張,但好在沒人發(fā)現(xiàn)他。
“還想要冰鎮(zhèn)的......”
臧小禾看著袋子里的易拉罐,他心思一動,心中默念起了【水之印】的咒文,然后將手伸進(jìn)了袋子里,片刻后,袋子的外面竟生成了一層水霧。
既然他能在靜止的物體上施加高溫,那反過來也是一個道理,他嘆了口氣,沒想到自己這么牛逼的天賦居然來干這么low的事,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他回到寮房,把塑料袋往老福恩面前一擱,看著對方饑渴地掏出一罐啤酒,然后“撲哧”一聲打開,咕嘟咕嘟的牛飲聽起來都讓人覺得爽快。
老福恩一邊喝著啤酒一邊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有事稟報無事退朝”,臧小禾也是一刻都不想多呆,他的肚子也是餓的咕咕直叫,邁起腿就朝屋外走去,忙活了一天他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飽飯。
走出寮房后,他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沒了這些腌臜事兒,就連夕陽都仿佛變得溫柔起來,他一路小跑來到齋堂,點上一碗茬子粥和鍋貼,就著醬牛肉吃了起來,雖是狼吞虎咽,也顯得斯文得體。
就在這時一個人坐在了他的對面,
“我可以坐在這兒嗎?”
他起初以為是離離舟,可當(dāng)他抬起頭的時候筷子都險些掉在了地上。
滄瀾上師從他碟子里夾起一枚鍋貼,端起小米粥對他笑道:
“吃完有沒有時間陪我出去走走?”
......
老福恩坐在窗臺邊上看著夕陽喝著啤酒,他天藍(lán)色的眼眸里不再是帶著始終猥瑣的笑容,那對片刻寧靜感到的陶醉和孤傲,讓他看起來更像是落魄的老貴族。
可是老貴族年紀(jì)大了,不修邊幅了,連身材也不去約束,最終變成了一個整天只知道看色情雜志喝著啤酒的油膩大叔。
在他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這樣一條新聞:
“由于本市電纜需要進(jìn)行例行維護(hù),預(yù)計在今天下午三點至凌晨十二點,關(guān)閉西城大部分居民的家庭用電......”
“一石二鳥?”
他輕輕啜了一口冰啤酒,嘴角翹起,
“明明是一石四鳥才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