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靈體
“你會害怕嗎？”
“什么？”
“這些，所有的。我們不了解的東西?！?p> “會?！?p> “所以你能原諒我的大叫？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快死了…那些植物…蟲子的力氣，讓我覺得無法呼吸?！?p> 安轉(zhuǎn)過身：“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
兩人沉默，走了一會。
“天母會寬恕我嗎？”
“天母不是全知全能的?！?p> 珍停步，呆住。
安像是沒有注意到珍的反應(yīng)，晃動自己手里的電筒：“跟緊一點，我們越來越近了?！?p> 珍欲言又止，快步跟上。
他們從岸邊出發(fā)，向著未知的洞穴前行，已經(jīng)行了將近30分鐘。
所幸沒有什么岔路?，F(xiàn)在是微微的向上坡度，安腕表的綠晶方向火光越來越濃。
空氣越來越粘稠，奇異的濕度和溫度襲來。地面柔軟，且開始變得彈性，踩上去總帶給珍惡心的感覺。
四周的墻面地面早就收縮起來，變得狹隘，兩人已經(jīng)彎腰弓行了多時。
珍環(huán)顧四周，巖石的顏色發(fā)生變化。她試圖伸手觸摸，被安阻止：“我勸你不要?！?p> 這些巖石散發(fā)出溫度，珍能感覺到，不斷有粘稠透明的液體涌出，滑潤的世界。這些液體沿著巖壁慢慢滑落，頭頂?shù)谋陧?，如果還能說是巖壁，開始輕微跳動。
“肉質(zhì)化?！卑草p聲說，“越靠近人參，環(huán)境就越會這樣。無論是土壤巖石還是砂子，都是這般變化?！?p> “好像在巨獸的消化道里面?！闭溧?。
“或許我們確實在。它們已經(jīng)是一個生命體了。我們是腸道里的異物。”安移動手電筒，猩紅的巖壁雖然保留原始的形狀，但觸及光芒的時候，肉眼可見地瑟縮了下。
“幸好它們沒有惡意?！卑彩栈啬抗?，說，“或者講，世界對我們，本來就沒有惡意，它們有著自己運行的規(guī)律。我們只是無知地在其中穿行。有時運氣不好，撞上它的噴嚏，粉身碎骨；運氣好，也只叫順勢而為?！?p> “我們是多么脆弱?！闭溆檬ソ?jīng)的原句輕聲補充。
“我們是多么脆弱。”安復述，聲音飄出來。
接下去的時間，兩人都沒說話，沉默穿行在越來越窄的通道，腥甜的香氣，從遠方飄來，輕輕散入兩人的鼻間。
豁然開朗。通道到頭了，眼前又是無窮無盡的黑色。
珍移步，走到安的身邊。
安靜立，他已經(jīng)關(guān)閉了熱得發(fā)燙的探測儀。“你聽到它的呼吸聲嗎？它就在我們前面?！?p> 遠處的黑暗，是有著低沉的呼吸聲，長長短短，很不規(guī)律，有時候又有奇異的哨聲。
“閃光棒。記得不要直視?！?p> 珍掏出閃光棒，舉過頭頂，擰開，綠色的光芒迸發(fā)開，瞬間四散。
他們像是進了巨大生物的心房。房室不大，直徑大概20米，周圍是鼓動的肉質(zhì)纖維，虬結(jié)在巖壁上，有粗有細，猩紅的、青色的、里面的液體在流動、鼓動著。有些粗獷的肉脈之間有厚厚的膜連接，薄膜中有一片片細密的孔洞。
珍環(huán)顧，輕聲說：“伊納斯的肉身？”
安輕笑，搖頭：“別相信康內(nèi)的歪理邪說。這是人參的根，通俗點，它汲取營養(yǎng)的器官。你看到那些孔洞了嗎？”
“嗯。”
“那是它的交換孔?！?p> 孔洞噴發(fā)出淡黃色的氣霧，那股甜膩的香氣又濃了幾分。
“記得皇室的高級香料葉麗赫嗎？”安問。
“呃?！闭涿Ｈ?。
“你不知道？葉麗赫就是提取交換孔里的香氣凝結(jié)物制成的?！卑舱f，“如果你現(xiàn)在剖開根之間的肉膜，底下流的就是原料。有時候你會覺得，世界真奇妙，古神的祭品，會成為一種產(chǎn)業(yè)?！?p> “你的意思是…除了科查團，還有人在尋找人參？”珍有些難以置信。
安笑了笑：“也許。繼續(xù)往前吧，我們快到了”
兩人沉默前行，跨過柔膩的根部，珍有種反胃的感覺。
“所以，第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的感覺？”安試圖找話題。
“如果你是說那些差點殺了我的植物蟲，或者是那種地底海嘯，我只能說，像是什么都沒準備?！闭涓蓢I一聲，繼續(xù)回答。
安聳肩：“習慣就好。所以，你是加侖來的學士？”
“我以為昨晚你就知道了，加侖皇家的教團學士?！闭浠貞?yīng)。
這時兩人跨過了心室，像是來到了彎彎曲曲的大動脈。
安準備說話，聽到珍輕聲說：“什么聲音？”
安站定，凝神靜聽。
身后古怪的根莖吞吐聲，如同用于殘廢人士的水籠面具悠長的呼吸外。
還有什么聲音？
悉悉索索。
安輕聲說：“別動。”
珍在后面屏息。
無形的東西，擦過珍的肩膀。珍扭頭，只能看到遠處鼓動的根莖。
“靈體？”
“嗯?！卑采裆珖烂C。
有東西擦過珍的肩膀、臉蛋、大腿，像是風。但她感覺到疼痛。無形的擠壓，血管在破裂。
“祈禱我們不會被正面撞上?！闭漕澛曊f。
安沒有說話，他站在珍的正前方，珍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聲音遠去。
兩人如同雕塑般立了許久。
珍扭頭看著自己紫青的肩膀，問：“安？”
安沒有回答，卻突然發(fā)出怪異的聲音，珍反應(yīng)過來那是咳血聲。
大量的血液落在地上。根莖興奮的沙沙聲。細小的根莖從地底冒出來，環(huán)繞著安。
珍靠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安。安的口鼻間流出大量鮮血，胸口凹了一塊。
“天母在上?！闭渚o緊把安抱住，不讓他跌倒在地上，并且一腳踩在不斷生長試圖纏繞安雙腳的根莖上。
根莖沒有發(fā)出聲音，但是珍確信感受到了挫折、嚎叫和憤怒的情緒。
“繼續(xù)…走。我們快到了?！卑舱f話含糊不清，“該死的靈體撞上了我。”
“應(yīng)該慶幸只有一只。”珍瞥了眼他的傷勢，“還能走動嗎？”
“能…頭疼?！卑舶櫭?，努力站穩(wěn)。
你會有奇異的眩暈，你的太陽穴會感覺到無盡的刺痛。安回想起地精技師意味深長的神情。
實際上這種綠色皮膚的生物無論什么時候什么表情總是看起來萬分糾結(jié)和意味深長。
“檢查你的容器，電解液生成器正常嗎？”安克制著頭痛，輕聲問。
“正常。”珍回答。
“這次你來。”
“好?！逼婀值纳ひ?。
安回頭。
宛若冰雕的臉，冒著寒氣，熟悉的眉眼，奇怪的笑意。
“簡?！卑差澛?。
“什么？”珍問。
安回過神，搖搖頭：“沒什么?！彼麛[脫珍的扶持，向前踉蹌幾步，終于站穩(wěn)了。
安搖晃手電：“跟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