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倩華從公司回家,走到華聯(lián)商廈門前,看到杜廣海剛好從里面走出來,身后跟了一個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年輕女人。她躲到一顆粗大的泡桐樹干后面,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們。杜廣海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徑直朝停車場那邊走去。身后的女人攆上去,挎上他的一條胳膊,一副小鳥依人的神態(tài)。
于倩華的心像是被銳器刺穿了一般疼痛,頭隨之一陣眩暈。她扶著樹干站了一會兒,等他們走遠了,她才繼續(xù)趕路。接近半個鐘頭的路程,她不知道怎么走過來的,只覺得心里邊紛紛攘攘鬧騰得厲害?;氐郊?,她一頭倒在床上。
杜廣海搞對象了,她聽馬芳杰說過,鬧心了幾天,剛剛平靜下來。今天看見了,內(nèi)心再一次受到?jīng)_擊。這一次親眼見到比前些天聽到遭受的沖擊,不知強烈了多少倍。
第二天上班時,于倩華跟馬芳杰說昨天在華聯(lián)商廈門前看見杜廣海了,身邊跟著他新處的對象。馬芳杰告訴她:“杜廣?,F(xiàn)在可忙呢,他正在籌備婚禮,倆人上華聯(lián)買戒指去了,用不了多久,人家就正式結(jié)婚?!?p> 于倩華心里不是滋味,嘴卻比鋼鐵還硬:“他結(jié)婚好啊,我祝福他?!?p> 自從上次在衍水源跟趙田吵架,到現(xiàn)在過去半年多了,于倩華和杜廣海見面極少,電話交流也很少。杜廣海給她打過電話,她不愛理人家,拿鼻子哼人家。你是誰呀?讓人家這么哈著你敬著你,擱誰也有膩煩的那一天。從今往后,也許倆人雖近在咫尺,卻老死不相往來。
于倩華后悔了,可她是愛面子的人,從小到大無論什么事兒,向來不肯輕易認錯,再大的痛苦表面完全是無所謂的樣子,只把苦惱深埋在靈魂深處。
一連許多天,于倩華心神不定的??蛻敉侗L顔螘r,不是寫錯職業(yè)代碼,就是把身份證號碼寫錯,一份保險去前臺買了三次保單。
馬芳杰覺察到她的反常,問她:“你怎么啦,老是出差兒?”
她故作平靜地回答:“沒怎么的,啥事兒沒有。”
中午的時候,馬芳杰的手機響了,是進來微信的聲音。她看一眼,是于倩華發(fā)過來的,是問早上好。馬芳杰看一眼坐不遠的于倩華,走過去問:“你看一看幾點啦,還發(fā)早上好?”
下午,于倩華站在公司大門口等一個客戶,請人家聽產(chǎn)品說明會。馬芳杰從樓里出來,問她站這兒干啥?
“下午不是有產(chǎn)品說明會么,昨天約了一個客戶,我在等他?!?p> 馬芳杰大笑:“我看你是忙昏頭了,今天哪有什么說明會,是明天——我真替你愁得慌,記錯了說明會的日期事小,記錯了該嫁的人事大??!”
于倩華恍然大悟,自己記錯了日子。怎么辦呢?人家大老遠趕來了,真不好意思一句話打發(fā)回去。身邊有幾個營銷部的姐妹也在等人,一問她們也有個說明會,于倩華靈機一動,想出個主意來。
客戶來了,于倩華把他領(lǐng)到營銷部會議室,臺上的講師伶牙利齒口吐蓮花,客戶也沒覺出什么不正常,可于倩華暗自嘲笑自己,你未老先癡嘍,以前從來都沒出現(xiàn)過這樣的差錯呃。
公司組織部分鉆石業(yè)務(wù)員去黃海邊一日游,于倩華去了?;貋碛腥藢懥艘黄W(wǎng)文,既生動形象,又詼諧幽默,現(xiàn)摘錄之:
今天起個大早,乘靚馬快客在高速上跑了好幾個小時,來到黃海邊一個小漁村。
中午開飯,有一盤沒有啥肉的螃蟹,一條不洗就下鍋的無名海魚,一盤海蠣子,一盆花蜆子,一盤大蔥梆子炒雞蛋,一盤蘸醬菜,一大碗土豆燉豆角加點兒肥肉片子,外加一個紫菜蛋花兒湯。
下午,女的穿著各種裸露的泳衣,男的穿上一年里最勒褲襠的小褲衩,配上各種游泳帽游泳圈防水鏡等裝備下海了,人多得跟下餃子似的。
男人女人們在離海邊不超過十米的距離內(nèi)瞎撲騰,沾一身油,褲衩兜里灌滿了沙粒子,腳上劃幾個口子,還嗆了幾口海水,回來后找了個滴答著烏涂涂咸滋滋不知道啥水的太陽能熱水器,手忙腳亂地沖洗一遍。
晚上擼串燒烤,喝大酒,老板把麥克風(fēng)和功放機搬出來,人們翻著又臟又亂的歌本,對著全是雪花的老式大彩電,大海呀大海地開嚎。
人們對著或遠或近不知誰放的劣質(zhì)煙花歡呼照相,完事回屋打麻將,甩撲克;不玩的抓蚊子,趕撲棱蛾子,早睡的迷迷糊糊半睡半醒,聽麻將撲克各種聲響,蓋的被單跟從垃圾堆里撿回來的一樣,也是連累帶困帶乏,迷糊一會是一會兒。
早上起來,排隊去壓井水槽子旁邊刷牙,撲嚕一把臉。早飯吃發(fā)糕饅頭大米粥,蝦皮拌蔥花,還有切開一半的咸鴨蛋,扒拉兩口飯,筷子當牙簽嘴上一叼,繼續(xù)下海遭罪。
折折騰騰兩天,等待返程時老爺們東一伙西一伙地嘮閑嗑兒,老娘們?nèi)サ肋呝I比家鄉(xiāng)還貴的水果,靠到了開車鐘點兒,上了車就開睡。
回到家胳膊和后背曬得火辣辣的,第二天不少人發(fā)燒竄稀,好點的也渾身酸疼。第三天身上爆皮,持續(xù)七八天才好。還要發(fā)微信,曬照片,逢人便得意地大聲炫耀,我去海邊玩兒啦?。ㄒ陨险跃W(wǎng)文,略作修改。)
網(wǎng)文里邊提到的情節(jié)于倩華都經(jīng)歷到了,她個人獨有的故事發(fā)生在從海邊回來以后。晚上到家,于倩華覺得不得勁兒,渾身上下哪里都是臟的。進衛(wèi)生間打開花灑,熱水嘩嘩地冒出來,沖了個淋漓盡致。
洗完了,她坐塑料凳上休息一會兒,呆呆地想事情?;氐搅吮臼?,又回到了傷心之地,她又想起了杜廣海,想起了在邊溝村時那些令人懷戀的往事,想起了自己回到本市以后,和杜廣海交往的一幕一幕······。
手機短促地響了一下,有微信進來,她拿起手機看到是馬芳杰發(fā)過來的:“聽說你買了一個真皮兜子,樣式很洋氣,讓我看一看?!?p> “明天吧,我背公司去給你看?!?p> “不行,非現(xiàn)在看不可,你拍照發(fā)過來。”
“好吧?!?p> 照片發(fā)過去之后,不一會電話響了,還是馬芳杰:“你拍的什么呀?這樣的照片也敢發(fā)給我,膽兒肥!”
于倩華摸不著頭腦,說:“不就是一個包包的照片嗎,怎么的啦?”
“你自己打開手機看一看吧!”
于倩華翻看手機上的照片,頓時嚇得不輕。她看見畫面上的自己站在鏡子里,從膝蓋往上一絲不掛,那個惹禍的小包包掛在鏡子旁邊的墻上。
她趕緊打電話給馬芳杰,說:“好姐姐,你趕快給我刪了。我這是發(fā)給了你一個人,要是發(fā)到群里,我還有臉見人嗎?”
馬芳杰拿起把來:“刪了可以,你得表示表示呦?!?p> “行,我請你客,你說去哪兒就去哪兒?!?p> “我要求不高,不用去渤海漁港,你請我吃孟公餃子吧?!?p> “可辦,別說孟公餃子,你想吃猴頭燕窩我都請。”
“你真是個美人坯子!也是一把年紀的人,白白嫩嫩的,腰身保養(yǎng)得像個小姑娘,怪不得那么些人疼你愛你。我要是個男的,非把你娶過來做老婆不可。你用不著犯愁,哪天我?guī)湍阏乙粋€比杜廣海還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