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鐘毓受了驚，掉下去的時候驚叫了一聲，想到他們還在進(jìn)行演練，趕緊閉了嘴，心中又慌又怕?；艁y之中倒還沒忘護(hù)著手中的相機(jī)。

　　鐘毓是很害怕這種失重感的，明明就那么一瞬，她卻覺得要窒息。反倒著了地，身上傳來疼痛感，她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其實也沒有特別痛，其它地方都沒有大礙，就是落地的時候腳崴了一下，使不了力，有點刺痛感，鐘毓不知道只是簡單的扭了一下還是骨折了，不敢怎么動。

　　鐘毓輕手卷上褲腳，除了腳踝處有點紅腫沒有其它異樣，鐘毓手撐著背后的山體，正準(zhǔn)備起身，身前突然多了一道人影，那人單膝跪在她的面前，用手輕輕托住她崴了的那只腳，放在自己的腿上，一系列的動作完成的很快，快到鐘毓什么都來不及反應(yīng)，腦海中只冒出了陶燃兩個字。

　　鐘毓盯著陶燃的眉眼，此刻他的眉心微蹙，很認(rèn)真專注地在為她檢查傷勢，鐘毓一時不知道怎么開口，或者說不知道開口說些什么，思緒理不清，一切都無從說起。

　　“這樣疼嗎？”陶燃看向鐘毓的眼睛，一只手摁著鐘毓的腳踝處。

　　鐘毓迅速移開視線，搖了搖頭，“不疼。”

　　陶燃似是松了一口氣，“那就還好，應(yīng)該沒傷到骨頭?！彼骁娯箤⒀澞_放下，又將半褪的襪子替她整理好。隨后背過身去蹲在鐘毓面前，鐘毓聽見他說“上來。”

　　鐘毓倒也不矯情，不過愣了兩秒，便伸出手攀住了陶燃的脖子，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衣服上有很多泥漬，是剛剛摔下來弄的，好不容易和陶燃有近距離接觸，卻是這副形象，讓鐘毓多少有點懊惱。

　　高中的時候陶燃也是背過她的，那時她也是傷了腳。陶燃的背變得更加寬厚有力，雖有點情景再現(xiàn)的感覺，但終歸再回不到當(dāng)時的心境與關(guān)系。

　　陶燃將鐘毓背得很穩(wěn)，一步一步不疾不徐的走在并不寬闊的泥路上。

　　鐘毓忍不住開口：“你過來了，你們的演習(xí)怎么辦?！?p>　　陶燃溫聲說：“沒關(guān)系，我這次本來也只是掛個名?！比绻皇且姷搅怂?，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和領(lǐng)導(dǎo)一起在外地開會。

　　鐘毓哦了一聲，又覺無話可說，陶燃也安靜得狠，以前挺能說的人面對這樣的情況也不知該如何開啟話題。

　　山間偶爾傳來幾聲鳥叫，讓鐘毓更覺她與陶燃之間太過安靜。

　　“陶燃。”她喚了一聲，忍不住打破沉默，不忍好不容易的相聚就這樣結(jié)束。

　　“嗯？”陶燃回應(yīng)得很快，帶著尾音，在詢問她后面的話。

　　鐘毓身體往前了一點，環(huán)在陶燃脖子上的手收得更緊了一些?！澳恪@些年過得還好嗎？”

　　陶燃說：“還好吧，你呢？過得好不好？”

　　這話一出，鐘毓霎時就紅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像小孩子撒嬌一樣，“不好，我過得一點也不好?！?p>　　陶燃沒料到鐘毓會是這樣的回答，往前邁得步子頓了頓，一時不知該作何回應(yīng)。半晌，他對鐘毓說：“那現(xiàn)在有好點嗎？”

　　鐘毓嗯了一聲，點了點頭，下巴一下一下地輕輕磕在陶燃的肩膀上，陶燃只覺自己的心跳頻率不受自己控制，倒是跟著鐘毓的節(jié)奏在走。

　　“鐘毓?！?p>　　“嗯？”

　　“辛苦了?！?p>　　鐘毓從來不知道自己在經(jīng)過那么多事后還會因為這樣簡單的三個字潰不成軍。她哭得很安靜，只偶爾憋不住的時候發(fā)出極小的抽泣聲。陶燃沒有辦法，找了一塊倒在地上的還算干凈的枯木將鐘毓放了下來，讓她坐在上面。

　　鐘毓的眼眶通紅，里面蓄滿了眼淚。陶燃蹲下身看她，讓她覺得有點窘迫，并不想以這幅樣子出現(xiàn)在他面前，于是別開了自己的臉，倒像是賭氣一般。

　　陶燃見她這樣，看了一下地面，低聲嘆了口氣，隨后說：“怎么了？是我剛剛說錯什么了嗎？”像哄小孩子一般。

　　“沒，沒有。”哭得久了，鐘毓說話有點哽咽。

　　“那，我做些什么可以讓你開心一點呢？”

　　鐘毓不說話，陶燃也很耐心地等著，慢慢地，鐘毓情緒穩(wěn)定了下來。

　　“陶燃?！?p>　　“我在?！?p>　　“你那個時候問我的問題，現(xiàn)在還需要我的答案嗎？”鐘毓看著陶燃，一雙眼睛亮亮的，眼神異常堅定執(zhí)著。

　　陶燃擱在腿上的手攥緊了一點，他不知道鐘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鐘毓到底會給出什么答案，如果放在以前，這樣的場景，這樣的鐘毓，他可能會很自信地認(rèn)為她給出的答案是肯定的。但是現(xiàn)在，他和鐘毓隔了十二年，這十二年他對她一無所知。其實他們真正相處的時間也不過是高中那幾年，那么點時間都不用說放在整個人生中，哪怕是放在他們已經(jīng)經(jīng)過的三十年也不夠看。但偏偏就那么點時間，那么點事都能夠記好久好久。

　　“一直都需要的?！碧杖颊f，他笑了一下，像是自嘲，“但是現(xiàn)在的我很玻璃心，如果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可以不說出來嗎？”

　　鐘毓聽完陶燃的話，心里泛著酸，突然就覺得十二年前的自己太幼稚。

　　鐘毓抱住了陶燃，陶燃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平常那么會想計策戰(zhàn)略的腦子變得空白，穩(wěn)了穩(wěn)身子，最后只是呆呆地帶著本能地將兩只手抬起來虛扶在鐘毓腰上。

　　鐘毓吸了吸鼻子，將頭埋在陶燃的頸窩處，她悶著聲說：“陶燃，時間真的能改變很多東西，我害怕你已經(jīng)不喜歡我了，你知道嗎？現(xiàn)在的我真的不好，也許，還有點配不上你，可是陶燃，我真的也有在好好努力，你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jī)會？”她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這話說出來便也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難，“陶燃，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陶燃聽到鐘毓的話并沒有覺得很開心，以前的鐘毓根本說不出這樣的話，她總是有點自己的驕傲和矜持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