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天相已在去往極沐寒的路上,他晚于若雪出發(fā),二人趕路方式又有不同,為免與若雪錯過,天相決定先趕去極沐寒等待,他知道,雪姐姐一定會去找她的師姑。辨了辨方向,化為原形,使出地相道“縮地成尺”,奔赴極沐寒。
幾個時辰后,天相已趕路近四千多里,停下神通,四望一番,才覺奇怪:“怎么還在塵埃里?”他初試神通,心中又急,起初辨認的方向只是大概,所謂差之毫厘謬以千里,竟到了冰目原,而非極沐寒。
天相正不明所以時,忽聽頭頂有白鶴盤桓切鳴,仰頭看去,滿目塵埃,難尋白鶴蹤影:“上次大哥出事,白鶴就曾悲鳴,難道這附近又有好人遭殃?”不能不探究竟,重化人形,雙腿一曲,腳下一蹬,騰空數(shù)丈,在跳躍之力盡時,雙手翻疊,腳下竟現(xiàn)階梯,腳踏階梯,再騰高數(shù)丈,正是地相道“青云梯”。
就這樣,天相來到數(shù)百米高空,尋到白鶴身身邊:“白鶴,你在喊誰?”
白鶴震驚嘆道:“了不得,了不得!”繼而回到:“有個四玄門弟子去了冰目原?!?p> “冰目原?你說這里是冰目原?”天相才知自己走錯,忙問:“冰目原在哪?”
白鶴卻被天相的話搞糊涂了:“這里就是冰目原啊?!?p> “我知道,我是說冰目原主城在哪,或者那個四玄門弟子去了哪個方向?”
“他讓我在這里放他下去,然后他就不見了。我想去找他,卻被壞人用弓箭射,我害怕,就不敢去了。”
天相明白,那弟子之所以不見是用出了“霧隱陣法”,便道:“他是用出了‘霧隱陣法’。你知不知道,他去冰目原做啥?”
“他一路上可沒說一句話,就算說了,我也聽不懂啊?!?p> “好吧,你別在這喊了,再喊下去,又會召來壞人,隨我下來?!碧煜鄮еQ落下,又吩咐:“你在這等我,我找到他就回來找你?!闭f罷,亦用出“霧隱陣法”望前方探尋去。
天相走出約莫四、五里,見到不遠處有七、八個天魔出沒,他一路來也曾多次見到這景象,知是巡營瞭哨的天魔小嘍啰,正欲悄過,卻聽有一天魔道:“怎么還是尋不見那只白鶴?”
另一天魔道:“金乾說白鶴就在這附近,我們再找找,若是能找到,說不定也能早早習得御獸功法?!?p> 天相這才發(fā)現(xiàn)這群天魔或手拿弓箭,或手拽漁網(wǎng),可依舊聽得云里霧里:“那四玄門弟子叫金乾?可他怎么會告訴天魔白鶴在哪?難道他已被天魔抓???不對啊,那又關御獸功法啥事?”他一時想不明白,又急于找人,索性亮出身形:“你,快說他在哪?”
這些個天魔被忽然出現(xiàn)眼前的大塊頭嚇了一跳,跌個趔趄,連爬帶滾道:“快……快去稟報斥候大人!”滾爬幾丈后,才覺沒事,以為來人不行,便立刻跳起來擺出陣勢,惡狠狠瞪著天相道:“又來了一個送死的!”
天相聞言心憂,再問:“他在哪?”
“他就在你腳下!”
天相不知何意,卻仍舊下意識望去腳下,就在這空檔,只聽“嗖嗖”聲來,原是小嘍啰偷襲射來箭羽,天相猿臂一展,接過先來那支,左劃右?guī)ВM數(shù)撥落射來箭羽,再問:“要是不說實話,我就不客氣了!”射出手中箭,直插在發(fā)聲的天魔腳下。
這天魔也明白過來他們不是對手,只好道:“我?guī)闳??!?p> 天相雖覺不妥,卻也沒有選擇,心中默想一番,催動道力,在原地再試一次“縮地成尺”,自覺足以逃命,這才使出“霧隱陣法”:“你帶我去,我自會跟上。”便隨那天魔走了一程。
一人一魔走了小半時辰,已進冰目原城,天相終于按耐不?。骸澳阋菐уe了路,我就不客氣了。”
“小人怎敢,小人怎敢……”說著,那嘍啰手指前方道:“就在那!”
天相急忙看去,可塵埃中看不分明,只好再細看一番,卻仍不見,怒問:“你敢騙……”身邊卻早不見了那嘍啰,天相長嘆一聲,只好自己去尋,化為原形,使出“縮地成尺”在大街小巷探尋起來。不久,忽聽前邊傳來房屋倒塌之聲,天相奔將過去,正見一個四玄門弟子倒在廢墟中,廢墟前,有個梳著小辮子的天魔,正是孽斥候,他對旁邊一九牧人道:“金公子,我會在護法面前表你之功,不過,你可別忘了,盡快寫下御獸功法,到時,那只白鶴才能成為你的御獸。”
這九牧人正是金乾,他道:“多謝大人,就請快捉住白鶴,我也好為大人們細細傳授!”
“好!”孽斥候呼哨一聲,一只紅色飛龍落下,他拎著金乾上了飛龍,望城外飛去。
天相這才敢現(xiàn)身,重化人形,去看廢墟下的四玄門弟子:“喂,你醒醒,你醒醒!”
謝平庸本就肺腑俱裂,傷重難治,受此驚動,又是一口心血噴出,彌留之際,見眼前有人,擠出所剩無幾的氣息說道:“那……場……大火……”卻是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了。
天相更急:“你堅持住,我?guī)闳|秋,那里一定有人能救你!”說罷,馱背他在背,重化原形,奔去白鶴在處。
謝平庸見眼前人忽成獸形,忽然狂喜,竟清醒許多:“圣獸大人,請您快去永牧州傳訊,就說……血瘟疫是……”話未畢,人已去,注定了血瘟疫之源不能大白于天下。
天相雖然聽著,腳步不敢停,幾息之間,已到白鶴處,那白鶴見天相帶著謝平庸歸來,急忙迎上:“你還真有本事?!笨僧斂吹街x平庸,卻沉默下去。
天相醒悟過來,放謝平庸在地上細看,已知他沒了氣息,悲傷之際,忽聽遠處鬧哄哄道:“孽大人,您坐等消息就行,怎敢勞您大駕?”“這事為護法所重,我怎能坐得?。俊闭悄醭夂驅泶碎g。
天相不敢托大,忙將謝平庸扶趴在白鶴背上:“天魔要抓你做御獸,你快帶他回去,我來拖住他們!”那白鶴也不客氣,立刻馱著謝平庸回返落霞郡??上涑犸w離之聲,已驚動孽斥候,但見半空紅影閃過,孽斥候已攔住白鶴去向。
天相反應也不慢,“霧隱陣法”藏住白鶴身影,助白鶴逃離。可惜陣法能藏身形,難隱聲音,孽斥候從扇翅之聲足以判斷白鶴所在,身形一轉,銹鐵爪向白鶴勾去。
天相急催地相功法“青云梯”,快步邁至孽斥候左側,右手探出,來抓孽斥候右臂。孽斥候怒哼一聲,豈能放白鶴離去,拿著銹鐵爪的右手繼續(xù)向前,而以左手迎上天相右手,并在手掌暗藏噬尸蟲。
天相雖從大哥處多曾聽聞天魔性格術法,卻不曾見識,不知其掌中暗藏兇險,以為雙掌對上,足以讓孽斥候的銹鐵爪失去準頭,因此也不避讓,不料手掌對上,就覺掌心火辣辣一陣蟄痛,吃痛之下,下意識縮回身形,但聽一聲痛鳴,白鶴被勾了下來,謝平庸?jié)L落塵埃。
孽斥候把手一招:“兜住白鶴!”早有嘍啰們張開漁網(wǎng),向銹鐵爪處撒去,然后分立網(wǎng)角,按住白鶴。
天相顧不得去看痛處,跳將下去,要救白鶴。可卻在落地之際,腿上一軟,竟撲倒塵埃,這可讓他生出警惕:“怎么渾身沒勁?”忙看掌心,卻見掌中滲紅一片,手臂也生點點紅斑,原來噬尸蟲分泌的尸水能夠吞噬道力,就在這短短瞬間已接著吞噬侵遍天相全身。
孽斥候瞥了一眼天相,道:“這大塊頭雖不中用,但做廢肢殘骸能有力氣?!彪p手連發(fā)數(shù)只噬尸蟲,要將天相煉做廢肢殘骸。
眼看天相動彈不得,性命有危,忽有一面絕崖峭壁陡聳在他的身前,那些噬尸蟲撞在上面,便分泌處尸水,那些尸水,如蛛網(wǎng)織開,一片滲紅,要腐蝕所碰觸的一切事與物,可奇怪的是,那些滲紅絲線每一次出現(xiàn),絕崖峭壁上就隨之出現(xiàn)一次流溢的熠熠金光,便使得那些滲紅絲線轉瞬即逝、不知所蹤,而那絕崖峭壁始終毫發(fā)無損!不但如此,就連天相全身也一同出現(xiàn)了那相似的熠熠金光,不幾回,他又重新生龍活虎起來!
孽斥候大驚:“是何人助他?!”忙瞅看四周,雖未發(fā)現(xiàn)一人一影,卻捕捉到遠處大地的異樣,那片大地上正有一片不斷擴大、淺淺的滲紅絲線,每一次滲紅絲線的擴大,正對應天相身邊每一次的金光熠熠!
天相無暇思考何人出手相救,跳起身來,奔去白鶴處,一肘撞飛眼前的天魔嘍啰,撿起漁網(wǎng)一角,用力一掀一拽,就將其余三個角落的天魔嘍啰抖飛出去,再取下鉤入白鶴翅根的銹鐵爪,把謝平庸重新扶上白鶴:“快走!”白鶴領命,再度振翅高飛。
孽斥候聽聲辨位,又朝白鶴追去。天相忙將銹鐵爪狠狠扔出去攔,孽斥候探手一抓,將己兵握在手中,可就這一瞬功夫,天相又踏“青云梯”而來。孽斥候故技再重施,要再傷天相,可這一次,天相卻不是朝他而來,而是在半空加“霧隱陣法”于己身,在前方敞開衣襟忽左忽右地狂奔不止,這一來,那本來明顯的振翅之聲掩在衣襟的風響中,孽斥候再不能確認白鶴位置,耳聽著聒噪的風吹衣衫聲時左時右,時近時遠,憋不住怒氣的他可再也不想憋住這怒氣,瞅準時機,大吼一聲:“血侵淋漓!”
正追來此間、不明原委的金乾聽到四字,大驚忙道:“大人,不能傷了白鶴性命啊!”可孽斥候豈會聽命于他,一道銹紅赤芒依舊從銹鐵爪上迅疾劃出,直追去衣衫聲出現(xiàn)的方向。
天相揣度白鶴已經(jīng)逃遠,而孽斥候已經(jīng)發(fā)怒,不用也不敢再做拖延,現(xiàn)出身形,就在眾魔的注視下,如同瞬移一般,兜了半圈,甩開銹紅赤芒,而后消失在東方。眾魔何曾見過如此的速度,個個瞪大眼睛,想要努力分辨自己是不是眼花,這一瞪眼,果然又重新看到一個身影,孽斥候凝望片刻后,疑道:“飛龍?”
天相“縮地成尺”個把時辰,于下午時分已到極沐寒外,詢問西南各門守衛(wèi),得知雪姐姐還未回來,于是在城外西南的大路上靜靜等候。
若雪乘坐奔菁,又有時間之力加持,雖然速度也不算慢,但也花了整整一夜一天才到極沐寒外。一路上,她先是哭,此時,想到即將見到師姑,為掩飾心中傷悲,又拼命作出笑容。
天相遠遠看到雪姐姐從大路馳來,此間沒有塵埃熱浪,天相目力驚人,能清晰看到雪姐姐的神色變化,他先是一愣,可轉念就明白過來,忙迎上雪姐姐。
可若雪卻好似不認識天相一般,徑直從他身邊過去,向城中走去。
天相連忙追趕,等到城門處終于追上:“雪姐姐?!?p> 若雪剛剛進城,忽聽身后一聲頗有磁性的男子聲音,她回頭看了看,城門處出出進進的人頗多,一時難以分辨何人喚她。正納罕之際,一個身影堵在眼前:“雪姐姐……”
若雪定睛打量一番,只覺眼前人依稀眼熟,可想了一回,卻從未見過,也怪她此時只想著如何掩飾心中悲痛,心無旁騖下竟未能認出容貌有變的天相,便問:“是你叫我?”
“雪姐姐?!碧煜嘤趾耙宦?。
“天相?”若雪這才從稱呼中確認,再看一番,眼前人輪廓果似天相,可神態(tài)舉止卻幾無稚氣:“你怎么變成這幅樣子?”
“變成這樣,才能縮地成尺追上雪姐姐,變成這樣,才能稍稍窺探到大哥內(nèi)心?!碧煜嗾f罷,不由又回憶一遍大哥那句似乎毫不經(jīng)心的話,這才將一路上準備好的話說了出來:“在月曉天晴居,大哥讓我送你回去,我并不愿意離開大哥,所以,有些不情愿。那時,大哥曾經(jīng)問過我一個問題?!?p> “他問你什么?”
“大哥問我是不是不喜歡你,我說我當然喜歡雪姐姐?!?p> “天相,你想說什么?”
“昨夜我利用回環(huán)天決,一夜之間度過十年……”
若雪又驚又疑,將天相從頭再看一遍,“一夜長十歲……難怪你會這樣?!鳖D生大愧疚:“天相,不值得的?!?p> “當然值得,雪姐姐應該知道,我是大哥一手養(yǎng)大的,所以凡事都隨大哥,如今天相已長成另一個大哥了,也終于明白他為什么這樣問,這個問題看似問我……”說在這,天相望向若雪:“可也是問他自己?!?p> “問他自己?”
“天相的答案剛才已經(jīng)告訴雪姐姐了,那也是大哥的答案?!?p> 若雪乍有喜悅,可終究嘆道:“或許他和你的喜歡一樣?!?p> “不,不一樣,天相說出那句話時還小,自然是親情居多,而大哥不同,他至情至性,從來有求必應,只會委屈自己,可他偏偏容不下你,那是因為他不敢面對你,他怕他會喜歡上你!”
“喜歡一個人有什么可怕的呢?”若雪好生不解。
“我也不知道,可我能感覺出來,大哥心中還藏著就算是如今的天相也看不透的秘密,一個被悲傷重重籠罩的秘密?!?p> 若雪不知如何接話,只好垂下頭去。
“大哥之所以說喜歡雪姐姐的師姑,是想讓你放棄?!?p> 這句話天相不說,若雪此時也已明白,這才更覺失落,背過身去,半晌后輕問:“天相,你告訴我這些,也是為了讓我放棄嗎?”
“不,我不敢勸雪姐姐放棄,可我更不想雪姐姐誤會大哥,更不想雪姐姐受到委屈?!?p> 聽罷此言,若雪似乎釋懷,眼中泛出朗朗笑意,抬起頭道:“天相,雪姐姐答應你,以后,雪姐姐只會默默地喜歡他,直到他親口說出那個秘密,不然我絕不會放棄?!?p> 天相浮上與容貌并不般配的單純笑容:“那天相回去了?!闭f罷,轉身回奔九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