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纖,名不如其人。
是個面目犁黑、五大三粗的漢子,更像農(nóng)夫不像畫工。他有些緊張的來到了千文齋,被伙計引到了后室,見到了清秀的女畫師更加緊張了。
“趙纖見過裴畫師?!?p> “你好?!?p> 裴云嵐請他坐下,趙纖連道不敢。
宋瀟老是找她畫罪犯肖像,畫過幾次后裴云嵐失去了熱情,又感覺自己分身乏術,所以讓他另尋高手。宋瀟想了個折中的法子,高手難覓,不如讓她教導出一個來,一切費用都由他出。
所以,他找到了趙纖。
趙纖家境貧寒,書也讀得一般,但是酷愛畫畫,最擅長的就是人像,平時以賣畫為生。宋瀟和他簽了合同,讓他不用再擔心溫飽,只要跟著裴云嵐好好學,以后給自己畫像即可,趙纖同意了。
趙纖打量著這個比自己年輕的小姑娘,不知道她到底畫得如何。雖然宋瀟介紹過,但是他還是覺得要眼見為實。
“咱們呢,純粹是合作關系。你也不用叫我老師什么的,說句實在話,我雖然畫得很好,但是我不太會教。我會盡力,能學成什么樣,只能隨緣了?!?p> “是,趙纖明白。”
“話都說開了,你先隨便轉轉吧。我這里還需要先畫完一幅稿子,待會我再教你?!?p> “是?!?p> 裴云嵐旁若無人的開始畫起稿子來,趙纖手足無措的站了一會兒,便在她的畫室里翻看起她的畫稿來。他輕拿輕放,盡量不發(fā)出聲音。
她的畫,山水、人物、花鳥、竹石、鞍馬、樓臺,涉獵廣泛;工筆、寫意、青綠、水墨,樣樣精通。雖然年紀輕輕,功底卻十分老練,畫風質樸天然,畫藝堪稱全面。這樣的人,自己正式拜師都是天大的福分,他收起了疑慮,決心認真向她學習。
趙纖雖然畫得也不錯,裴云嵐還是覺得從頭開始比較好。她從人體構造講起,趙纖聽得很專注,時不時還記上兩筆。每次授課她講得不多,但是布置得作業(yè)數(shù)量不少,趙纖的提問她也一一解答,毫不藏私。對于他交上來的作業(yè),優(yōu)點大加夸獎,缺點嚴肅批評。
這天,裴云嵐出來寫生,趙纖說什么都要跟著。玉泉寺的菊花也是洛陽一景,她畫寫意淡彩,趙纖則畫人物速寫。畫箱畫板小凳子,兩個人不怎么說話,只用心在筆墨上。
宋湄跟著三哥來寺里上香,見他盯著兩個作畫的人看。
“熟人?”
宋瀟指了指,道:“那一位,便是裴云嵐裴畫師。她旁邊的是我送去的學徒趙纖?!?p> “這么巧?那三哥給我引薦一下嘛?!?p> “好吧?!?p> 玉泉寺郁郁蔥蔥,一叢叢綠菊在枝頭怒放,裴云嵐見有人走來停了筆,抬頭一看是宋瀟和一個小姑娘。小姑娘一身杏子紅衣裙,生得天真嬌俏,忽閃忽閃的杏眼正好奇地瞧著自己。
“見過宋法曹。”
“這是舍妹,一直都很想見見你。五娘,這位就是裴畫師?!?p> “見過五娘子?!?p> “見過裴畫師?!?p> 這位宋五娘子很客氣,簡直不像她見過的官家小姐,莫非她也是自己的粉絲?宋五娘子用脆生生的聲音說道。
“裴畫師若是方便,請你喝一杯茶可好?”
裴云嵐的畫也差不多了,她同意了,趙纖則留了下來繼續(xù)畫。茶室里,銅壺里燒著水,丫鬟拿出了散茶,宋湄嫻熟地給三人沏茶。
“裴畫師可喝得慣散茶?”
“嗯,我覺得散茶很好,滋味簡單,那種復雜豐富的煎茶我實在消受不了?!迸嵩茘惯B連擺手。
宋湄抿嘴一笑,道:“裴畫師的口味和我三哥哥一樣呢,他也不喜歡煎茶。”
“當然,這世上沒有什么東西能讓所有人都喜歡?!迸嵩茘菇舆^了茶杯,吹了吹。
“煎茶也有好喝的,只不過比較少?!彼螢t說道。
“裴畫師剛剛的畫能借我看看嗎?”
“可以?!?p> 丫鬟去把畫取了過來,宋湄目不轉睛地看著,似乎很喜歡的樣子,裴云嵐很大方的把畫送給了她,這點順水人情還是要做的嘛。
“那就多謝裴畫師了。”
“等我待會兒再補幾筆?!?p> “裴畫師平時除了畫畫還喜歡做什么?”宋湄問道。
“我啊,喜歡什么都不做,無所事事的待在家里?!?p> 宋湄咯咯地笑了,被她的答案逗得樂不可支。這是她的肺腑之言,她確實喜歡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的日子,最近她實在是太忙了,像轉個不停的陀螺。
“五娘子呢?喜歡做些什么?!?p> “看書、彈琴、下棋,還有聽我三哥哥講故事?!?p> “喲,宋法曹還有這技能呢?”裴云嵐一臉驚訝地望著他。
“咳,也不是什么故事,都是我經(jīng)手的案子而已?!?p> “你們兄妹感情真不錯?!?p> “是我總粘著三哥哥?!彼武匦Σ[瞇地說道,“裴畫師有空也來給我畫像吧。”
“有空的話,一定。”
“裴畫師是貴人事忙,行程都排到了下個月吧。”
“您說對了,的確下個月才有空?!迸嵩茘惯B連點頭。
閑話了一會兒,裴云嵐把畫補完,宋瀟看了看題了一首詩。
“可嘆東籬菊,莖疏葉且微。雖言異蘭蕙,亦自有芳菲。來泛盈樽酒,徒沾清露輝。當榮君不采,飄落欲何依?!?p> 咦,這不是李白的詩嗎?
宋湄開口問了這是誰的詩。
“此詩是一位不世出的大詩人所作,他沒有留下名號,我只知道他姓李,有個綽號叫做酒仙?!?p> 她盯著宋瀟,宋瀟用你知道原作者是誰的眼神回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