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宋氏轉(zhuǎn)變
宋氏內(nèi)心震蕩，以往不爭不搶的人生信條一夜坍塌。顧云瑤離開后，宋氏一夜未眠，輾轉(zhuǎn)反側(cè)，將顧云瑤的話反反復(fù)復(fù)咀嚼。
翌日正是三月初三，一早起來，支摘窗外陽光明媚，長空蔚藍(lán)，惠風(fēng)輕撫，草長鶯飛，正是千里鶯啼綠映紅的好風(fēng)光。
顧云瑤照例梳妝更衣后來陪宋氏用膳，不想剛進(jìn)里屋，就見宋氏身披了件淡色衣裳，正在案桌前翻看賬冊。
顧云瑤異常詫異，以往大房的賬冊銀錢宋氏碰都不碰，一概由秋芙負(fù)責(zé)發(fā)放管理。
見顧云瑤驚異神色，宋氏放下賬冊，笑意盈盈，“娘昨日忽覺這半生過得糊涂，幼時閨中爹娘護(hù)我，嫁人后你爹在，你爹爹護(hù)著我，如今卻是你護(hù)著我，至始至終我都由他人保護(hù)，習(xí)慣性忍讓退步。”
“若不是昨晚瑤瑤點醒我，我還不知自己活得如此荒唐。就說大房賬務(wù)，居然一直是秋芙代我管理，真是可笑。”
她說到后來，泫然欲泣又要落淚。
顧云瑤走到宋氏身后，從后抱住她纖細(xì)腰身，撒嬌道：“娘，你已經(jīng)做得很棒了，不要苛責(zé)自己，萬事還有我和哥哥?！?p> 她從未料到宋氏居然能一夜轉(zhuǎn)變，心中酸澀。宋氏以往只是太過忍讓退步，可宋氏該給孩子的愛卻半分沒少。
宋氏破涕而笑：“你這孩子，慣會哄我開心。放心吧，賬務(wù)一道我荒廢許久，就算想一日學(xué)成也不可能，還需秋芙慢慢教我?！?p> 母女兩人靜靜相擁，享受難得靜謐的好時光。
過了半晌，宋氏抹了抹眼角淚珠，笑道：“好啦好啦，快點洗洗臉用膳吧。”
宋氏從并蒂雙蓮銀盆中打濕帕子，擦了擦眼角，牽著顧云瑤來到外間用膳。
紅漆木鑲大理石案桌上，秋芙已經(jīng)擺好膳食。
蓮葉羹、水晶蝦餃、金絲乳酪酥、香酥雪山梅等林林總總十幾碟糕點并粥食鋪了滿桌。
案桌邊秋芙滿臉喜色，行了一禮，“夫人，三姑娘，你們快看，今日小廚房居然一文錢都沒要，就送來如此多的膳食?！?p> 宋氏嘆了口氣，“這都是瑤瑤的功勞啊?！?p> 顧云瑤沒有絲毫自豪感。一桌正常的早膳就能讓秋芙如此開心，可想平日里大房日子如何凄慘。
如今二夫人劉氏被褫奪管家權(quán)，由三夫人徐氏代管，想來徐氏也是順?biāo)浦圩鰝€人情，不再克扣大房份例。上行下效，小廚房的下人多么精明，一見風(fēng)向變了，立即不敢克扣大房，大房的飲食才算恢復(fù)正常。
用膳畢，宋氏忽的蹙眉，上上下下打量顧云瑤，問道：“瑤瑤，你今日怎么穿了這身？”
顧云瑤不明所以，她今日穿的淺藍(lán)色如意紋羅云錦長裙，外罩琥珀金絲綢緞披風(fēng)，頭發(fā)松松垮垮挽了個云髻，斜斜插了只蓮花銀簪。這身雖然素淡，但得體，并無任何不妥。
宋氏嘆息：“你以往不是衣裳只穿一回，再不穿第二遍么？這身羅云錦已經(jīng)穿了一遍，怎生的又拿出來了？可是沒了新衣裳？”
顧云瑤：“……”
她現(xiàn)在可算明白珧光閣里面一箱一箱簇新的衣裳是怎么來的了。
宋氏揮了揮手，不一會兒秋芙從里屋出來，手里捧了幾匹布料，打眼望去，俱是云霞錦、羅云錦等名貴的布匹。
“這些你先收著，正好春天到了，多裁幾身新裳留著穿。”宋氏道，“若沒了銀錢就跟娘說，可別委屈了自己。”
說著宋氏又打開秋芙手捧的匣子，滿滿登登的碎銀子少說得有一百兩。
顧云瑤心底嘆息，可算是對宋氏手中的銀錢有了個明確概念，怪不得二房這么多年打壓之下，顧云瑤的衣裳首飾仍是時新樣式。
她示意身后聽雨接過布料和匣子，安慰宋氏，“娘不用擔(dān)心我?！?p> 又閑聊了一會兒，顧云瑤起身告辭回了珧光閣。
珧光閣中，聽春等候多時，見她回來立即迎上打簾，“三姑娘，你交代的事情奴婢已經(jīng)辦妥了。”
說著，聽春遞上兩份賣身契，小聲道：“奴婢找人牙子買了兩個小廝，都是十三四歲，特特挑了老實淳樸的，這是他們兩個的賣身契，人已經(jīng)在外頭候著了?！?p> 顧云瑤很是滿意，出了谷雨那檔子事，她可不放心顧府里的下人，于是特意讓聽春出去采買。
“你先帶他們倆下去歇息一番，教教規(guī)矩，過兩日我再給二少爺送去。”
聽春應(yīng)是。
正巧今日陽光明媚，午后聽雨、聽春一起將要收進(jìn)去箱籠的冬衣、棉被挨個拿出來晾曬，又翻箱倒柜將輕薄春裳找了出來。
半躺在躺椅上，顧云瑤頗為好奇的看著兩人收拾屋子。
倏然，她眼神定住，問道：“聽雨，這是什么？”
顧云瑤手指地上幾張書頁，斷裂處呈鋸齒狀，一瞧就知是被人從書上扯下來的。
聽雨滿臉迷茫，倒是聽春看了恍然，“這是二少爺?shù)臅?。?p> 聽春從箱籠中翻了翻，果然翻出幾卷破敗不堪的書卷，被撕的零落。
顧云瑤眉心一跳，心里浮現(xiàn)不好的預(yù)感，“二少爺?shù)臅趺丛谖疫@里？”
聽春支支吾吾，瞄她臉色，小聲道：“姑娘可是忘了，之前你發(fā)現(xiàn)二少爺私下看書，大發(fā)脾氣，把二少爺所有的書本沒收、撕碎，說二少爺這種人……不配讀書……”
顧云瑤：“……”
她以前到底造了多少孽??！
顧云瑤深吸一口氣，伸手接過殘卷，有些意外的挑挑眉，居然是本《春秋》，翻開的書冊中，每頁空白處都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注釋，筆走龍蛇，鐵劃銀鉤，一筆筆俱是鏗鏘有力。
都說字如其人，只看顧硯之寫得一手好字，就知道他非池中之物。原著中，顧硯之天資聰穎、過目不忘。顧成慎在世時，就親自教導(dǎo)顧硯之識字讀書，甚至請過武藝師傅教導(dǎo)顧硯之習(xí)武。
雖顧成慎很快過世，但顧硯之天賦異稟，自學(xué)成才，無論學(xué)問還是武藝都不落他人。
隨即顧云瑤搖了搖頭，現(xiàn)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看著滿地殘破的書頁，她心頭哀嘆。
以前做的錯事太多，要怎么樣才能一點點補救，真是愁死人了。